两岸高山猿啼,青山浮绿水,风云聚会,骤雨绵绵降下,已是一片苍茫。
丛林中,一白一黄两道身影疾驰,穿梭在这密林细雨之下。
“师叔快看,前方有一小船,我们先去避雨。”
坐于马背上,看得更远,温青指着前方百米处,绿江上停留的一支小木船说道。
杨灵隐隐看到船首坐着一人,但现下雨越下越大,也顾不得了,当即骑着白龙赶了过去。
二人来到岸边,温青便隔着雨势,呐喊道:“老人家,可否借个地方让我们躲躲雨?”
只见船首戴着斗笠,身穿蓑衣的老者回过头来。
看了二人一眼,老者那沧迈的声音响起:“老夫这船,你们坐不得!”
温青眉头一皱,大问道:“为何坐不得?”
见渔翁不说话,温青又是喊道:“大不了我们舍你银两就是!”
他心想,这老头无疑是怕我们白占了他便宜。
渔翁沉吟片刻,暗叹一声,当即说道:“不怕死的,就上来吧!”
虽是如此,他却没有划桨驶来的意思。
温青见木船离二人不过十几米远,心中有底,拉着杨灵便施展轻功,在水面轻点几下,顺利的登上了船,二人立马钻入船篷中避雨。
渔翁也不回头看,只是轻笑一声:“好俊的轻功,看来也是名门弟子!”
温青与杨灵抖去身上的水渍,这才看向老翁,只见他背坐于岸边,手中拿着一根钓竿,身旁放着竹篓,原是在钓鱼。
“哼,接着!”
温青不喜他轻与钱财,没有回话,只是丢了一两银子过去。
渔翁接在手中,摇头一笑,放入怀中,继续钓他的鱼去了。
杨灵看着有些湿透的衣衫,顿觉浑身冰冷异常,微微吐口气,都能见到白霜,整个人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师叔,你又发作了?”
温青已知杨灵身患寒毒之症,时有发作,每当这个时候,都要运功打坐一番,不然寒气侵体,整个人便会冻得宛如僵尸一般。
而温青也不敢伸手去触,更不敢为其运功驱寒,那寒毒十分厉害,若一触碰,便会如附骨之疽般攀上,侵入体内,没有杨灵的纯阳内力,根本难以祛除。
他曾亲眼看到一块石头在这寒毒的侵蚀下,变得如豆腐渣般脆弱。
杨灵微微摇头:“无妨,只是这秋雨引发了寒毒,我打坐一会就没事了!”
说罢,便屏息凝神,运转清炎功祛除寒意。
渔翁披散的灰发下,目光微微撇向此处,随即又收回,不知不觉,握着钓竿的手紧了紧。
这绵绵细雨无停息,下个没完,转眼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温青见等着也是着急,便拿出怀里的图册开始研究剑法。
这时,渔翁似是觉得寂寞无聊,阴阳怪气道:“多大的小子,居然还看图书,我那孙儿都不看咯!”
温青听闻,面色不禁一怒,气恼道:“你懂什么,这可是……哼,休要套我话。”
话说一半,他立时想到了什么,当即冷哼一声,再看对方时,眼中充满了戒备。
渔翁兴致缺缺的提了提手中的钓竿,收回鱼线,见鱼钩上的饵食已经泡烂,摇头换上新的鱼饵,叹道:“真是可惜,鱼儿不上钩啊!”
听他话里有话,温青心中更是不爽了。
这时,杨灵悠悠醒来,见这渔翁冒着大雨钓鱼,不由得升起几分兴趣,多看了几眼后,见脚边也有一只鱼竿,当即说道:“老人家,你这鱼竿借我玩玩呗!”
渔翁讥笑一声:“就你这病恹恹的模样,可别叫鱼扯进了水里,到时候反过来怪起老夫。”
杨灵自经脉被千年冰蚕的玄冰堵塞后,整个人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有些发白,若是离远了瞧,倒没什么,但坐进一看,能给狗吓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尸体活过来了。
“你这老汉,好生无礼!”
温青忍不住怒骂一声。
杨灵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老人家别瞧我这样,该有的力气却是不小,除非那鱼儿能有缸粗,否则是拉不动我的。”
他不过是功力散去,但这么多年练功得来的气力却是不减,力掷百余斤力,还是能做到的。
渔翁见状,没有再说话。
温青心中大感不爽,看他那空空如也的竹篓,忍不住嘲讽道:“瞧你钓了半天,也不见鱼影,亏你还好意思笑话旁人。”
渔翁嗤笑道:“未上钩的鱼儿,你从哪瞧?”
“你!”
温青气急,还当他说的是刚才那事,不由心中恼怒,懒得跟他废话。
倒是杨灵,缩在船篷之下,将鱼线远远抛出,等待着鱼饵上钩。
渔翁见他轻轻一掷便将鱼钩抛到数丈之外,不由多看了几眼,瞧他这新鲜劲,显然是第一次钓鱼,但这手法倒是有趣。
“你这小子,可是有什么大病?”
杨灵听他似乎在问自己,当即回道:“算不得大病,但需要时间恢复!”
“可曾练武?”
“练过。”
“练得什么外家功夫?”
杨灵微微一愣,随即说道:“练的剑法,算是剑客吧!”
渔翁斗笠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话到此处,二人皆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杨灵的钓竿微微下摆,心中大喜,连忙用力一拉,却是扑了个空,正暗自奇怪,便听渔翁说道:“还真是个傻小子,你当鱼儿跟你一样,给什么就吃什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吗?”
杨灵一拍额头,惊道:“原来鱼儿也会试饵,哎哟,可惜了!”
一想到这,他又将线饵甩了出去,同样的高度、距离,丝毫不差,几乎将这鱼线最远的距离挥了出去。
不一会,又有鱼儿咬食,但摆动的幅度不大,杨灵不敢妄动,直到手上的钓竿急剧下沉后,才猛地提力后拉,不多时,一只巴掌大的江鲤便被他捉在手中,兴奋的向温青炫耀道:“温青,快看这条鱼大不大!”
温青经过这半月来的磨合,对这位师叔的性格摸了个七分透,本质上就是个未成熟的孩子,当即附和道:“师叔钓上这条大鱼,我们今日有口福啦!”
杨灵见他也说这条鱼大,心中甚是满意,呵呵直笑。
这时,另一头的渔翁却是带着几分刻薄,开口道:“那你们怕是想多了,拿老夫的鱼竿钓鱼,钓到的鱼自然是老夫的。”
“好不要脸的老汉,今日我非要教训你一顿!”
温青扬言,便要上去揍他,但被杨灵及时拉住。
“罢了罢了,这老人家一条都未钓到,说不得今日就要挨饿,这鱼给他就是了!”
杨灵钓鱼只图一乐,总归是借了别人的鱼竿,对方要这鱼,也无可厚非,不至于因此动手伤人,
渔翁见此,非但没领情,反而恶人先告状,发怒道:“好个臭小子,居然想对我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出手,穿的人模狗样,怎的心地如此歹毒?”
“你……”温青见他如此挑拨是非,怒不可遏,想到自己若是出手,就更中对方下怀,只是恨恨的坐在原地,发着闷气。
杨灵无奈一叹,也是没了钓鱼的兴致,将鱼竿放回原位,手中的鱼丢进了竹篓之中。
渔翁冷冷的瞥了一眼,似是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只待这时,风云一阵变幻,天空突然从细雨变成瓢泼大雨,在江面上,宛如一个个玉珠落下,击的水花四溅。
乌云遮蔽白日,使得天地一片昏暗。
“钓了这么久,鱼儿终是寻到了自己!”
渔翁抬头看了眼天色,忍不住长叹一声。
嗒嗒嗒!
只听一连串的踏水声响起,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温青连忙将头探出船篷外,只见十几道身影从岸边踏水而来,腰间佩刀,全身遮蔽在斗笠蓑衣之下,看不清面容。
这副打扮,让杨灵微微凝眸,好似在哪见过一般。
铮的一身清鸣,温青拔出长剑,将杨灵守在身后。
只见那渔翁缓缓站起身来,语气淡淡道:“若想保命,就好好在船篷待着!”
说罢,便飞身跃起,手中的钓竿当做武器,凌空一挥,隐匿在雨水中的鱼线宛如一道白刃划过,锋利的鱼钩直接卷住其中一人的脖子,随着渔翁一拉,顿时一抹血箭飞出,那人直接跌进水中,鲜血染红了江面。
此时另外十二人已然欺上身前,只见漫天刀影冲杀而来,寒光冷冽,直逼面门,出手即是杀招。
渔翁心中警声大作,鱼线尚在数丈之外,鱼竿却能做防身之用,他双臂连转,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随即大口一张,滚滚声浪如平地惊雷,在这群刀客耳边轰然炸响,真气爆发之间,震得的江水翻涌不止,木船颠来倒去,仿佛翻滚海浪中的一支木舟,随时都会被淹没。
十几米黑衣人顿觉脑袋一阵嗡鸣,大雨瓢泼之声更显吵闹烦闷,还不待反应,便被对方击开兵刃,一棍横扫,给打飞了出去。
渔翁独立木船之上,放声大笑,那道苍老的脸上尽显豪迈之情,与雷雨中更显癫狂!
“今日,我便杀了你们这群朝廷的走狗,管他什么天下楼,老夫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