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年纪小，麻烦你了，你是云州最好的导游，代表着云州旅游的名声。”
给钱不成，又开始拿高帽子压他！何欢很不舒服。但是也能理解，他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儿也不放心她单独跟一个男人出游，无论这个男人是什么人！
所以何欢语气还是很谦和，“请您放心。”
“行程单给我一份。”
“呃……这次没有确定的行程，龙姑娘说去哪里我就带她去哪里。”
“我女儿有未婚夫，你又是个名人，我希望你与她保持距离。”
就像被人当面给了一拳，何欢呼吸一滞，手机都差点掉下来。
龙腾抢过手机，站起来，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少来安排我！你们都少来安排我！我恨死你们了！因为你们的安排，我没有了妈妈！你再安排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我就站在山崖上！”
何欢吓坏了，也来不及理清她说什么，看到她情绪这么激动，连忙起身抱住她。
龙腾气得直喘，那边也传来声音：“没有，没有，不安排，爸爸只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担心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跟你一样？没有心？可以随意害死陪伴自己成长的女人？”龙腾整个人都发着抖，泪流满面。
何欢还没理清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团混乱，但是看她流泪也忍不住流泪。
“珑……”何欢听那边也要哭了。
“你不要再打电话，不要打给我，也不要打给他。”龙腾挂了。
何欢抱住她，脑子里还是一团混乱。
慢慢抱着她退回来，坐下，用毛毯裹住她和自己。
龙腾转头扑在他怀里，单薄的肩膀和背一抽一抽的。何欢轻轻抚着她的头和背，心碎，又心慌。
一瞬间还是很难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连哭也是无声的，但何欢感觉胸口都打湿了，心疼万分。仙女也一声不响，钻进毛毯，抬起爪子轻抚着她的胳膊。
过了好一阵，龙腾转过头，晚霞已经消散，沉浸在灯火辉煌中的春城，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烟花从各个方向升起，砰砰地炸响。
这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我们去鸡足山吧，你不是说那里很灵验吗？”龙腾望着灿烂的城市，脸上又是一团泠泠月光。
是谁又把他的珑珑变成这样？何欢顿了一会儿，第一次参团，在洱海边看日出，他就跟她讲了鸡足山。第二次在双廊，她也想去鸡足山。
原来她的心愿是为妈妈祈福。
“如果……是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心愿，要去文峰寺借钥匙，再去鸡足山许愿。一共去三次鸡足山，愿望实现后，再去文峰寺还钥匙。”
“文峰寺？”龙腾转头看着他。
“在丽江。传说当年迦叶尊者进入云州的时候，在文笔山讲经说法，住了一段时间，临走将一把钥匙藏在一块石头下，随后去鸡足山华首门入定。
后来修了文峰寺，这块石头就在文峰寺内。信徒就习惯先到文峰寺借钥匙，然后到鸡足山朝圣，据说有了钥匙，华首门才会开，心愿更容易实现。”
“是吗？”
“嗯。”
“那我们就去文峰寺吧。”龙腾又靠在他怀里，何欢揽着她。不敢细问，只是心疼。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龙腾望着烟花四起，忽然说，“我本来想和你开心地过年，不想让你烦心，但是他们总是能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让本来好好的人不开心、不幸。”
“珑珑……”何欢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依然不知道说什么。
龙腾沉默地看着底下的城市，显然也不知从何说起。
何欢看她仿佛又成了天上的冷月，看不懂人间的热闹。
紧紧抱着她，“珑珑，和你在一起很开心，但是……无论难过还是开心，我们都要在一起。”
龙腾无动于衷。
何欢贴着她冰凉的脸，希望把她暖过来。
又握着她的手，她的手仿佛也失去了知觉。
一直沉默地坐着，只有手机不断地响起，都是何欢的，都是朋友、游客的祝贺电话和信息。龙姑娘的手机却静悄悄的。
龙腾说：“你接吧，没关系。”
何欢看看她，有些电话也不能不接。只是听着他们热情洋溢的话，看看龙姑娘冷清的脸，何欢无法感染他们的快乐。
元元打视频过来，“小白龙哥哥！新年快乐！我转学了这学期考得很好噢！”
何欢笑道：“真的吗？我就说你很优秀的！”
“嗯！谢谢你，小白龙哥哥！”
元元父母也凑到视频前，“小白龙，谢谢你，新年快乐！”
何欢笑笑，“不用谢，也祝你们新年快乐！”
“小白龙哥哥，你在外面吗？”
“嗯，我跟龙姐姐在外面呢。”
“啊！”元元高兴道，“龙姐姐也在啊！”但是看何欢并没有把镜头对着龙姑娘，懂事地说：“那祝你和龙姐姐永远幸福！我不打扰你们了哦。”
“嗯。”
除了元元，还有各个景区组长、老总、各地局长……这本来该何欢主动问候的，他们打来，何欢也不得不接。
忙了一圈，何欢又主动打过去向程局祝贺新年。程局笑道：“你不是陪女朋友吗？我都没来打扰你。”
何欢叹口气，人情在这儿！不得不做！这些都是帮助他的前辈！还是程局体贴。
又打给老师，老师也是如此说。
终于把一堆重要电话接打完了，何欢才发现自己真的太过热闹。而人类的悲欢也真的并不相通。可是龙姑娘和他的悲欢，还是相通的。
她难过，他就难过。在几个群里发了祝福和红包，设置了自动回复，将手机静音了，抱着她。
当满城烟花响起，整个城市被烟花笼罩的时候，仙女从毛毯里刷地跳出来。
新的一年来了！
好璀璨！好壮观！
何欢原本计划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做一些重要的事，比如吻她，比如送她新年礼物。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烟花再灿烂，也照不亮龙姑娘的眼睛，反而让她的眼神更加黯淡。
何欢很心疼，给周师傅发了信息，又抱着她，“我们下去吧。”
“嗯。”何欢把毛毯和垫子塞进包里，压着首饰盒，牵起她的手，抱着仙女，在噼噼啪啪的烟花声中，走下大石头，龙腾走到前面带路。
从一座座低矮的石峰中的小路穿出去，果然看到了农家乐。
过了一会儿，周师傅的车也开了上来。
看着他们，满脸笑容，“烟花好看吗？”
“嗯。”何欢放眼一望，因为在山后了，看不到春城，森林公园也不准放烟花，只看到一户户灯光。
“你们看春晚了吗？哇！无量山那个跳菜，上次咱们去的，给咱们表演的伙子，跟你对歌的姑娘，上春晚了！
特别火爆啊！现在网上都说他们唱得特别好！特别是那个伙子，那个爆发力！直接震惊全场！一下就把人带到无量山那个场景！太牛逼了！”
何欢倒忘了还有这个节目，也很高兴，“没有看，我等会儿回去看看。”
“你现在就看吧，网上全是片段。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又是杂技的，特有味儿特够劲儿！咱们云州啊，又火了！”
何欢拉开车门，让龙姑娘抱着仙女上车，把包放在后备箱。
也坐到龙姑娘旁边，她这样的心情，何欢也没心思看节目。
龙姑娘默默无言，周师傅似乎也习惯了，兴奋地跟何欢说着阿八斤和跳菜队的表演。
到小区门口，何欢下了车，拿了包，递给周师傅一个迄今为止他发出的最厚的红包，“周哥，新年快乐！”
周师傅接过来，那厚实的手感，一瞬间脸比烟花还要灿烂，“谢谢！你们也新年快乐！”
目送车开走了，何欢转头看看龙姑娘黯淡的脸，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快乐。
虽然有点不敬，但是她爸爸真不该打电话来啊！真的让人很不快乐。
何欢手机又响了，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何欢接起来，是个女人的声音：“你好，小白龙，我是龙小姐的保镖，请问龙小姐回酒店了吗？”
龙腾沉默。
何欢看她一眼，“我无权把我游客的行踪向你报告。”
“我是龙小姐的保镖，我要保证她的安全，我希望你立刻把她住的酒店告诉我。”
“我不知道她的保镖，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游客，我就要让她安全、开心地旅行。”
“现在所有酒店都查不到龙小姐的入住记录！你怎么保证她的安全？”
不给何欢回答的机会，女保镖又说：“你说龙小姐是你的游客，但是我没有查到合同！不是你说的不签电子合同就是不正规的吗？小白龙，请问，你算不算非法从事导游活动呢？”
何欢还没见识过这女保镖的武力，先见识了她的智力！果然不一般啊！这是以他之矛攻他之盾啊！
如果她认真举报的话，他这算是违反了旅游法，非法承揽游客，不但会被罚款，还会被吊销导游证。再严重点，那就说不定了。
一下被拿捏了！
龙腾把手机拿过去，“喂。”
“龙小姐！”对面明显大松了一口气，“你在哪儿啊？”
“你告诉他，如果再来烦我和导游，我就让他哪儿都找不到。”
龙腾挂了，把手机放回何欢兜里。
何欢看着她，龙腾牵着他的手，往家走去。
何欢也不怕了，她爸爸和她保镖也就只能吓吓他，他们真投诉，就只能公布关系了。导游不可以私自接客，但陪女朋友是不用签合同的。
回到家，何欢先安抚仙女睡了，走进卧室，龙腾靠在床头，拿着手机，“我们一起看，就是你上次在无量山樱花谷给我开视频看的吧？”
何欢看她一眼，这是打起精神陪他看吗？上床搂住她，龙腾点开视频，阿八斤和字依莎还有整个跳菜表演队确实表演得很好，堪称炸场！
网上也在热议。何欢说：“这是这次去无量山发掘音乐，精灵和陈老师推荐他们上春晚的。不负精灵和陈老师的期待，他们真的火了！对宣传云州少数民族音乐是一件大好事！”
“嗯。”龙腾靠在他肩上。
何欢放下手机，轻轻抱住她，满是心疼，“珑珑，我们明天就去文峰寺吧。那是个冷门寺庙，人应该不多。”
何欢希望她去祈福之后会好一点，不希望她沉浸在悲伤中。
“嗯。”
何欢就订机票，知道她要带猫旅行，提前就咨询了可以带宠物进客舱的航空公司和流程。订了两张头等舱机票，填写携带宠物申请，上传了仙女的照片和检疫证明。
虽然航空公司头等舱有接送服务，但是何欢知道身份号码确实可以查到航班信息，那么顺便查到接送地址，也很容易。
为了安全，何欢还是告诉周师傅送他们去机场。
龙腾说：“订酒店用我的名字。”
“你住的酒店信息他们都能查到吗？”
龙腾点点头。
“那我订两间？”
龙腾又点点头。
何欢有些失望，并不是因为不能和她一起住，她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也没心情想别的，只是她心情不好，越发想要陪着她。
但还是听她的，订了两间。
弄好了，搂着她，拍着她，“珑珑，睡吧。”
“嗯。”
这一次是她睡不着，何欢也睡不着，脑子才慢慢理清今晚发生的事。
以前一直以为她可能是父母离婚。
联想她总说十四年，那么她可能六岁就失去了妈妈，刚刚懂事的年纪，难以想象她如何度过。她爸爸多半有新的生活，难怪她总是一个人。
把认识她后，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回忆一遍，才发现她是一个敏感又克制，清醒又孤独的人。
何欢心疼万分。
可能是怕影响他，龙腾挪到里面去贴着墙。何欢跟着挪过去，抱着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陪着她。
凌晨五点她才睡着。航班时间还早，天亮何欢轻手轻脚起床收拾行李，照顾仙女，又去超市买了一些猫粮。
一切准备好，看看时间差不多，何欢走进卧室，弯腰亲了一下她额头，龙腾睁开眼睛。
“新年快乐。”
龙腾很勉强地牵牵嘴角，“新年快乐。”
“我收拾好行李了，你看看还要带什么。”何欢温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