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里港口。
半个小时之前,
东野原背着黑布缠绕的剑匣,走出物流点后正准备回家。
可是他出门没走几步,却发现港口忽然乱成了一团,所有人的神色匆匆地奔走说着些什么。
他走过的两路人身旁,隐约间听到了关于“德川组长”和“海上遇袭”之类的词汇,不由停下脚步回过头,旁边正好路过一个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抱歉,请问发什么事情了吗?”东野原问。
那人闻言将手机直接递给他看,屏幕上播放的是NHK的新闻,一艘接一艘宛若黑色幽鬼般的战舰出现在了海上那艘战舰的周围。
接下来,在斜里港口停泊的那艘民用船第三侦查组征召海员前往支援的时候,背着剑匣的东野原影瞬绕过了报名登记出现在甲板上。
于是这才有了眼下这一幕,东野原手中的凤凰比翼双刃漂洋过海,抵在了军长西尔勒.乔的后颈之上。
......
然而下一刻,海面上并没有出现长刀掠过,血洒漫天的景象。
西尔勒的后颈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水流镜面,挡住了这快若惊鸿的恐怖斩击。
在规则之力下,比翼双刃锋锐的剑尖竟无法再往前丝毫。
可即便如此,黑色斗篷下原本一直处变不惊的西尔勒,在这一瞬也冷不防地身体一个趔趄。
如同被人从身后敲了个又快又狠的闷棍,差点一头栽在前方的地面上,周围其他独角黑船上的革命军顿时惊得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黎明革命军北部军中最强的男人,总是运筹帷幄,处变不惊淡然自若的身影,居然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下一刻,众人的目光后移,跃入眼帘的是一张暗金色的蜻蜓面具。
是他?
新东京的风纪委员?
尽管黎明革命军北部军目前主要的根据地是在沙亚什大公国,可对于邻国月初在旭日岛闹得沸沸扬扬的霍普议员遇刺案自然是一清二楚。
而那张阔别了近一个月的暗金色蜻蜓面具通过NHK电视台直升机的新闻镜头,再一次出现在了全世界无数人的的眼前,顿时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和之国新东京,天人酒店。
酒店套房中,裁决司的十一裁决使马卡斯.莱茵看着墙壁上的液晶屏,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目光死死地盯住那张暗金色的面具。
这就是此行的目标吗?
从蜻蜓面具到狐面,从狐面再到蜻蜓面具。
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仅仅靠那远超寻常的能力和动手的招式,猜测两个面具后是同一个人。
而今天,
对方再次戴上了蜻蜓面具。
是意味着这次动手依旧代表着兴趣使然的正义?亦或是蕴藏着什么其他特殊的意义?
只是...这次他的对手可是八阶半神级强者啊。
哪怕仅仅八阶初段,而且在德川栗虎几欲破镜的拳头下似乎也受了伤。
可规则就是规则。
一个连领域都没领悟的人类,
能够撬动规则的力量吗?
马卡斯.莱茵微微眯眼盯着画面,眸孔中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
同一时间,
千代田区的新东京议会大楼。
嘭的一声碎响!
一盏茶杯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碎片四处崩飞,旁边的女助理噤若寒蝉地小心翼翼走上来,蹲下身体低头急忙清扫。
“该死!废物!一群废物!”外务大臣安室拓一阵怒骂不已。
原本他在看到德川栗虎挂着血线坠落海中的那一瞬,脸色可以说是无比的舒爽,甚至忍不住想要立刻去郊外会所饮茶品酒恣意快活一番。
可当那个戴着暗金色蜻蜓面具的家伙凭空出现,居然打断北部军军长西尔勒那最后“补刀”的绝命一击时。
安室拓顿时微微一愣,整个人都不由差点气炸了。
事实上到了这个节骨眼,德川栗虎之死,已经无关乎两人的个人恩怨纠结了。
只要德川栗虎一日不死,独立于警视厅之外的第三侦查组,就一天无法被他们收入囊中。
要知道,第三侦查组这块诱人的大蛋糕,可是安室拓竞选下一任内阁总理大臣的极大助力。
虽然理智告诉他,八阶半神级能力者含怒一击,德川栗虎那凄惨坠海的模样哪怕不死也不可能生还,可没有补刀永绝后患总感觉莫名不安。
外务大臣安室拓有些烦躁地起身来回走动了两圈,等到女下属收拾完了东西离开,他脸上横肉颤抖,满是凶狠地对一旁七人小组中的瘦高个国会议员吩咐道:
“快!现在就打电话给黎明革命军的那帮老鼠,让他们一定要确保德川栗虎的死亡,还有那个戴着蜻蜓面具的家伙,最好是把他们统统杀了!”
“是!”
内阁议员立马开始打电话。
自从上了以安室拓为首的“七人小组”这艘船时他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倘若安室拓能赢下下一届大选,那他也能够平步青云更进一步,关乎自己的前途命运的事情又哪里敢不尽心尽责。
......
北海道斜里郡,小清水町。
海边的小渔村里,两个小女孩坐在被炉中呆呆地仰头望着电视,小豆丁东野雪乃悄悄地望了一眼旁边的西丸未梨一眼。
西丸未梨沉默地拿出了手机,手机屏幕里有一张她和新父亲德川栗虎的合照。
照片里,那个面容威严刚毅、总是一丝不苟的男人,在家里脱下第三侦查组的防风衣换上家居服和围裙后看起来就和平常的老父亲一样。
手里端着一盘亲手刚做的寿司,对着拍照镜头脸上挂着大狗熊一样憨厚的笑容,旁边站着还有些怯生生的她,在拍照时仰头偷看了一眼身旁德川栗虎那胡子拉碴的下巴。
她曾经问过大哥哥东野原。
人生总是不开心,
还是只有小时候会这样?
东野原当时沉默了一下,告诉她,只有小时候这样。
西丸未梨当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后来遇到了德川栗虎,西丸未梨觉得东野原说的没错...原来世界上某个地方真有一个陌生人,愿意用爱心来包容温暖另一个人。
以前是东野原。
现在是德川栗虎。
然而此时此刻,回想起刚刚德川栗虎裹挟着血线坠入海中,生死无影的画面,西丸未梨的那长长的睫毛不由微微颤动了几下。
她似乎将要流泪。
却终究是没有流泪...
沉默了片刻后,西丸未梨关掉了手机,屏幕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没事吧?”
小豆丁东野雪乃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看着西丸未梨这幅模样急得抓耳挠腮,只能小心翼翼地凑上来问道。
西丸未梨重新抬起头,她看着电视中镜头下大雨中那个手持比翼双刃而立的蜻蜓面具身影,抽了抽小鼻子说道,稚嫩清丽让人心疼的小脸上忽然展颜一笑。
“没事!蜻蜓队长在,爸爸一定没事的!”
“恩恩!蜻蜓队长是最强的!”小豆丁东野雪乃连忙点头应和道。
......
不得不说,在NHK电视台直升机的冒雨冒险航拍直播下,德川栗虎北海道新年巡视的战船遇袭事件,牵动着和之国无数人的情绪和心弦。
而此时此刻,根室海峡以北。
燃烧着滚滚烈焰、正在缓缓下沉的黑色独角战船上,东野原站在翘起的顶端,双持比翼双刃静立不动。
被砸了一剑的军长西尔勒,也终究没有戏剧性地前倾扑倒在地,摔一个狗啃泥或者狗吃屎...
可当他止住身形转过身,视线缓缓望向身后那个戴着暗金色蜻蜓面具的身影时,眼眸不由微微眯起,一股阴沉到足以滴出水的杀意弥漫了开来,旋即又一点一点的收敛于无形之中。
然而恰恰是这无形的杀意,
却往往最为致命。
黑色的斗篷下,他脸色平静到有些淡漠,语气平缓地对东野原说道,“蜻蜓队长?新东京的风纪委员?还是应该叫你狐面?这样打招呼的方式...会不会有些失礼了。”
“黎明革命军?”
东野原却忽然开口说道。
黑色斗篷下,西尔勒脸上却没有太多惊讶,只是微微眯眼注视着东野原,忽然摇了摇头道:
“知道太多,未必是什么好事,可是我想...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冲突,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世界政府追杀你,我们的目标也是世界政府,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东野原的视线却望向了远方的海面,坠入海中的德川栗虎早已经不见踪影,想到西丸未梨可能正在看着这一幕。
他的心顿时也在缓缓下沉。
“遗言只有这么多吗?”
东野原突然打断了西尔勒的话。
“我很遗憾。”
西尔勒停止了叙说。
只是他嘴里说着遗憾,脸上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多的遗憾,反而是渐渐地露出了笑容,“黎明革命军的宗旨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说的‘遗憾’是代表革命军,但从我个人来说,我很欣赏你的直爽。”
说到这里,西尔勒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敛起,“我听说过你,刺杀过七阶的霍普议员,也斩杀过西海中蒂亚戈那个蠢货,可是你会明白...我和那些人...可不一样。”
在西尔勒说这句话的时候,东野原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属性面板上,今天他的敏捷属性已然突破了100的大关。
+60↑
属性点:0
源力点:0
......
西尔勒的话音落下,东野原也收回了视线。
他很清楚,能力一旦到了七阶之上涉及到了和,属性点就无法像是七阶之下那样10点一阶直接对等换算了。
可他依旧选择了动手。
“不,你们都一样。”
东野原打断了西尔勒的讥讽,轻声地说道,“都是需要清除的垃圾,仅此而已,时间不多了。”
“就凭你?”
“试试。”
这时,背后德川栗虎巡视的战船已经沉没了大半。
南方海面上载东野原抵达的民用船没有太过靠近,正在保持着安全距离在船上丢救生圈给那些坠海的幸存者。
东野原身体微微下伏,手中的比翼双刃在大雨中闪动着清冽的光芒,身上骤然如龙走蛇般爬满了电弧,整个人都沐浴在了暴躁的雷光之中。
也恰恰在这个时候,
周围时间的流速也开始缓慢。
时光沙漏.四倍慢放!
在旭日港的刑场时,尽管德川栗虎配合过自己演过一场戏,心知肚明的东野原可不会觉得对方是什么易于之辈。
眼前这个男人既然连几欲破阶的德川栗虎都不是对手,那么东野原自然也不敢有丝毫麻痹大意,上来就是拿出了最强的招式。
时间流速慢放的那一瞬间!
东野原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道暗影,跳跃着淡金色的电弧在耳膜上滋滋作响。
下一刻,越来越多的暗影裹挟着淡金色电弧在西尔勒的身体周围不断闪动,很快就变得无处不在。
八倍.影瞬!
暗影中有人挥刀斩落。
砰的一声!
仿佛击打水花一般。
东野原一刀再次斩在了水镜之上,水流无形,规则却能挡住这凌厉宛如雷电般的斩击。
同一时间,西尔勒的还击也接憧而至,瓢泼而落的余地被规则之力压成细丝宛如钢针一般袭来。
然而在东野原那突破了100点敏捷的极致速度下,暴雨梨花般的狂潮却只冲爆了一团暗影。
“咦?!”
西尔勒微微挑了挑眉。
他的掌控的规则,当然不仅仅限于将雨滴搓扁捏圆,还拥有着某种必中的属性,强如德川栗虎也只能肉身硬撼。
可眼前这个连领域都未曾展开的家伙,居然硬生生凭借速度避开了他的穿刺...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
“有意思。”
西尔勒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喜欢有秘密的人。
下一刹,裹挟着淡金色电弧的刀光在他身周接连闪动。
可不论那刀光如何快速,却全部被无处不在的水镜举重若轻的接下。
而西尔勒的还击也在雨水的不同状态狂轰猛炸之下,不断的落空,不断地再次凝集冲刷,这也加速了脚下这半截黑船的沉没。
然而东野原和西尔勒的身影,早就不在局限于这一艘船上。
两人的身影宛如魅影浪洄一般,在四周围聚着的那十几艘黑色独角战船上不断的疯狂闪烁。
暴戾恐怖的斩击和雨水冲刷出现在各个角落,淡金色的雷电和清冽的刀光瞬间在众人的视网膜中蛛丝结网般密集了起来,每一次都使得甲板上假扮海贼的革命军纷纷惊恐避让,但依旧有一部分避无可避的倒霉蛋要么身首异处,要么被乱流的雨水冲刷的尸骨无存。
三十秒的战斗。
是东野原无压力持续八倍影瞬的极限。
三十秒之后,充斥着无数人眼帘的淡金色雷电和刀光有如骤雨初歇般蓦然平息,东野原站在了一艘黑色战船船头独角上。
西尔勒似笑非笑地站在不远处仰头凝视着东野原,忽然摇了摇头道,“仅仅是这种程度的话...可配不上你的口出的狂言啊。”
“再试试。”
东野原话语简短快捷。
不知何时,西尔勒的身上浮现出了一道道淡金色的电弧,仿佛标记一般,标记的另一头被无数看不见的虚线和代表死亡的暗影相连。
奥义!
影瞬.苍雷!
八倍.飞雷无踏连斩!
电光朝露间,船头独角上的东野原身形消失,无数道手持比翼双刃的身影朝着中间的西尔勒袭去。
这一刻,融于暗影中的他身体完全失去了速度的概念,仿佛因果律般斩出了必中的双刀。
嘭嘭嘭—!
西尔勒的身上陡然液体四溅。
然而那液体不是血水,仅仅是纷纷洒洒的雨水。
只见一个接一个圆形的水镜出现在了他身体的前后左右、四面八方,这一瞬间挡住了无数的恐怖的必中斩击!
“啧啧啧...复合能力吗?真是令人惊叹的才能啊!”
西尔勒这次真的有些惊讶了。
东野原刚刚这无数无形丝线般连接着的必中斩击,但以速度而论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速度到了极致...
似乎有点的意味了....
但他很快又轻轻地摇了摇头,啧啧有声地说道,“或许你只差那么亿点点就能击败我了吧?只可惜...没有那个机会了。”
东野原静静伫立他原地。
他不是在听对方的话语,而是在思索,思索破解破解的方式。
前世他曾看到一句话:
天下武功,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东野原不懂什么,
更不懂什么。
在这个世界,他能且只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属性。
打不过,那就是自己的属性还不够快。
还能再快一点吗?
当然是还能。
东野原的影瞬在90点属性的时候,能够做到八倍影瞬。
而今天当他的临时属性突破100大关的时候,东野原触摸到了九倍的边界。
只是他隐约间感觉到,一旦自己真的全力释放,恐怕以如今20多点的体质,无法让对方造成伤害也就无法触发的战斗天赋,
时间一长,身体所要承受的负荷恐怕要超过给予身体最低限度的临界保护,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有没有办法缩短时间?
东野原视线微微偏移,看向了某处电弧缭绕的暗影中,那最后一根还未循着斩去的无形丝线。
.....
黑色斗篷下,西尔勒身体其实在德川栗虎那一拳下受得可不止是右臂的外伤,这会儿只是他立于必败之地有恃无恐地强撑着而已。
西尔勒想要依靠语言撬动对方的心智使其露出破绽,否则以对方那样他前所未见的极致速度,他也根本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他不能在这里被拖延太久。
这恰恰也是东野原的想法。
忽然,东野原将双刀收于一手,咔擦一声,那乌金色的双刀居然背靠背合璧成一把花纹繁密的双刃古刀。
只见他缓缓将双刃古刀纳于腰间,身体微微下伏,右手拇指轻轻抵住刀镡,腰间的双刃古刀明明暴露在空气,却莫名给人种纳刀入鞘的错觉,一股恐怖的杀机瞬间锁定了甲板对面的那个黑色斗篷。
“和之国拔刀术吗?”
西尔勒哂笑一声,语气刻意讥讽道,“你不会以为,换一种出刀方式就能避开我的防御吧?”
“为什么要避开呢?”
东野原突然反问道。
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他既然靠着飞雷无踏连斩突破不了对方的规则防御,那么不妨集中一点,正面彻底斩碎对方的所掌控的水系规则!
反问的话音刚一落下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了最后一个暗影之中。
下一刹,东野原深吸了一口气,循着那最后一道混杂这淡金色电弧的标识,那柄双刃古刀宛如抵在无形的鞘口边缘,蓦然间推出了一股快若电闪的恐怖速再次斩出了必中的一刀。
影瞬.苍雷!
九倍!
飞雷.居合一斩!
刹那间,头顶雷暴宛如被从中间切开,漫天大雨竟被横贯长空的刀光一斩而断。
这一瞬间,西尔勒陡然汗毛倒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
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起右手,却才想起右手受伤无法动弹,危急关头只能咬牙迎着那道足以挫伤视网膜的恐怖刀光展开了水系规则!
荒墟.大荒归墟!
雷芒爆鸣!
须臾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寸寸崩碎在了耳畔,西尔勒眸孔陡然猛地一缩,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可怖神情。
“怎么可能?!”
“不!!!”
......
战场后方,和之国被击沉的那艘巡视船缓缓下沉,汹涌的海水已经浸没到了船头甲板——德川栗虎经常所站的那个位置。
第六番队的队长宫野十郎浮动在海水中,最后看了一眼这艘沉没的战船,看着那些漂浮在海水中的船员尸体,转过身一言不发地朝着南方那艘接应的民用船游了过去。
砰—!
咕噜噜—!
忽然,他的耳后传来一声惊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
海面上的宫野十郎转过头,凝神蹙眉一看,瞬间整个人僵在了海水中。
那哪是什么东西...
分明是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死时怒目圆睁,满脸的愤懑和不甘,脖颈处切口平滑无比不带丝毫骨茬,像是被什么锋锐之物一斩而断!
那头颅沿着倾斜的甲板“骨碌碌”地滚入海中,激起几朵浪花,旋即随着巡视船一同缓缓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