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猛虎行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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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黜龙军大军在长河留下单通海、夏侯宁远的两个营头以作战略支撑后,全军缓缓南撤。

  从回去路上开始,所有人明显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

  不是别的风,是真真正正的风,东北风慢慢变成了东风,最后变成东南风,地面早间不再有冻土,泥壤散发出了生机勃勃的味道,到处都是新芽和候鸟。

  但大军之侧,暂时还没有人敢下地耕作。

  于是张行让士卒沿途收复之前放弃坞堡的同时,敲响村寨里各家各户的大门……他依旧在军粮问题上保持了某种超额的谨慎,所以先期赈济没有粮食,一点陈米都不

  舍得给,只恨不得这些人立即去挖野菜,但有一些铜钱和武器作为资助。

  河北大地萧条到这份上,指望着铜钱和铁器短时间有啥用也不现实。

  这个动作,主要还是为了消除老百姓戒心,白给的东西总是好的。

  抵达将陵这一日,乃是正月十五,张行忙碌至极,根本没有过上元节的意思……他在此地停下,发布了一系列的军政命令:

  正式委任头领钱唐领平原郡留后;

  委任头领郑挺为渤海留后;

  委任大头领陈斌为河北治安内务总管;

  派遣白有思领登州军,再联合程知理、程名起、马平儿三位头领及其部为东路偏师,其中,委任白有思为偏师主帅,程知理、王振为副,护送郑挺东进,扫荡和接收渤海郡;

  派遣魏玄定、徐师仁、王叔勇、谢鸣鹤与贾越、徐开通、张善相、郭敬恪、范望率部进抵平原城,为西路偏师,其中,以魏玄定为主帅,徐师仁、王叔勇为副,负责西线的监视与沟通;

  派遣雄伯南、柳周臣率直属军法两营折回马脸河大营,组成军法组,以打扫战场,开释民夫,同时对俘虏军士进行例行的十一抽杀……此战其他各处降服军将士卒,一并随之折回;

  派遣高士通、窦立德、尚怀恩三人率部往归般县大营,组成屯田组,监督屯田兵迅速开始屯田活动;

  派遣伍惊风、鲁红月率部往豆子岗西侧鹿角关,负责筹备冰凌化开后的渡河遣送东境籍贯伤员归东境,东境物资调度北上事宜;

  委任辅伯石、翟谦、诸葛德威、周行范、祖臣彦、阎庆、郝义德、王雄诞、樊豹、唐百仁、王伏贝诸头领组成战功组,前往各处进行此战战功点验,审核各营所报士卒功勋,并打扫战场;

  委任战功组与雄伯南、柳周臣两位军法官在各自事后联合汇总,以雄伯南为首综合有功军士、辅兵,以及被甄选的俘虏、降兵,外加王伏贝部、登州军,进行第二次整军预备,除了要补齐各营战损员额,增强工匠营外,还要新编五营战兵,并吸取此战经验,设立斥候、长刀、轻骑、重甲、劲弩等有专项偏略的营头;

  除此之外,以上各组,必须严格执行黜龙帮的春耕相关要求,在驻地与行军途中恪守纪律、督促春耕事宜;

  最后,将之前斩杀的窦丕、郭士平诸将,以及此战中官军队将以上被斩首者,一并传首示众。

  事情自然算是顺理成章那种,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注意到,张行张大龙头此番各种命令,全都以制式文书的方式下达,而且是一式两份,一份给当事人,一份存到了将陵城内。

  而且,文书上还出现了一个新的落款--黜龙帮左翼大龙头领河北军政总指挥张三。

  这些让黜龙帮上上下下议论纷纷,但却无人敢耽搁分到手上的重要差事,各自赶紧成行,然后私下继续议论纷纷。

  除此之外,让大家感到在意的一点是,虽然说张行人在将陵,距离马脸河大营、安德、长河什么的都只有几十里,但居然只有新降

  之人陈斌和贾闰士寥寥几人留在了这位大龙头兼什么什么总指挥身侧。

  结合着那晚的意外与发作,诸位黜龙帮头领们不免愈发谨慎起来。

  当然,这就属于这些人想多了,张行留在将陵似乎也是有自己工作的,他实际上亲自承担起了所谓的任务,并且还处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特殊事宜。

  比如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俘虏和几个特殊的人事问题。

  将陵城外的十字路口处,一身便装坐在一个树墩子上的张行看着眼前的一位女性微微皱眉。

  穿着一套简易皮甲的曹大姐,也就是窦夫人曹夕了,明显有些局促不安。

  张行认真以对。

  曹大姐明显还是不安。

  张行见状也只好暂时做罢。

  曹夕这才松了口气,屈身行了一礼,便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张行叫住,乃是写了一份正式的委任文书给她拿住,让单通海予以配合云云,这才了了此事。

  人一走,张行便看向立在一旁的一名布衣年轻人:「你之前怎么没直接逃回去?

  那人,也就是苏靖方了,恭敬拱手来答。「主要是陈司马……陈大头领反正的太出人意料了,我也是大军来攻时才意识到大战将起……想要逃的时候

  ,已经被薛常雄给裹进去了,没法动弹。」

  张行继续来问。

  苏靖方有些不好意思。:

  张行沉默了一会,认真来问:

  苏靖方闻言一怔,连连摇头:

  张行当即反驳

  苏靖方立即指出了关键。

  张行摇头道。

  苏靖方不置可否。

  张行想了下,没有再纠结这个小问题,而是转到了正事上。

  张行提出了两个正式的要求。「除此之外,请他帮我问一下牛达以及澶渊俘虏的去向和结果,战俘换战俘嘛,尤其是牛达,我手上还有个渤海太守,都可以换;如果说牛达干脆死了,我就杀

  了那个太守,拿尸首跟朝廷换尸首。」

  苏靖方听完后不免牙酸,然后认真提

  出了心中疑问:

  张行扶着树墩子恳切来问。

  苏靖方无语至极

  张行认真来答。

  苏靖方继续来问。

  张行叹了口气,言辞恳切至极。

  苏靖方认真来对。「渤海、平原不是你们黜龙帮的地盘了吗?清河武阳,不是被你视为囊中之物了吗?你为他们要粮食,根本上不还是为了自己要?

  难道大家都是傻的吗?」

  张行没好气道。

  苏靖方不再吭声。

  很显然,他知道自己争辩不过这个口舌几乎是独一档的师叔,但他也不服气,因为对方再怎么歪理多多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此时让西线朝廷诸郡讨要粮食,本质上对黜龙帮是有利的。

  除非哪一天这位张师傅愿意为了朝廷治下的老百姓来牺牲黜龙帮的重大战略利益,否则也就是那样。

  张行见状当然晓得对方是怎么想的,但这个问题已经触及到了根本,真要是能几句话说服对方,反而不用跟李定掰扯那么久了,便也干脆摆手做了打发:

  苏靖方打起精神,拱手而去。

  苏靖方既走,过了一阵子,才有人押解着另一个战俘过来,战俘同样布衣打扮。来到后却明显忐忑。

  张行只在树墩子上认真来问。

  张公慎谨慎来答。

  张行这次格外干脆。。

  张公慎怔了一下,大喜过望,立即俯身拱手,诚恳来谢:「张龙头恩义,在下没齿难忘,也替我家少将军多谢了。

  难得遇到个不需要算计心眼的,张行也难得站起身来扶了对方一下。

  说着,两人又推让了几下,便也让对方直接离去了。

  而人一走,张

  行干坐了一会,复又转身从树墩子后面拎起铁锹,然后运行真气,开始继续刨这个树根……原来,他在这里闲坐,居然是跟本部直属营头的人出来刨树根寻柴火的,只是中间顺便处理一些杂务。

  且不说张大龙头如何过节坚持义务劳动,只说另一边,苏靖方轻驰西行,迅速穿越清河郡,抵达了清河与武安交界的重镇聊城,遇到了听闻前方大战结果逡巡不前的西线朝廷部队,却是轻易寻到了本郡的郡卒,然后见到了营中领兵的亲父。

  结果尚未坐稳,便又有使者来召,让他中军大帐相见。

  苏靖方不敢怠慢,匆匆随使者来到中军大帐,行礼完毕,站起身来,却见到帐中满满当当坐了七八人,其余将校都只是在下方罗列,而自家师父只是在七八人中坐在了左手第三位的位置,正中一人则是一位姿态雍容的年长者,望之不似军将。

  李定大略介绍了一番。

  苏靖方赶紧答应。

  于是乎,出身最高、年纪最大、资历最老的王怀度先开口,却是问了一句废话:

  苏靖方低下头有一说一。

  另一人仓促开口追问,却武阳郡的郡守元宝存。

  苏靖方大约说了一遍。「平原郡守钱唐举郡降服,渤海周太守被俘,末将来之前,黜龙军已经开始扫荡渤海诸城了。

  饶是众人之前大约已经听得许多信息,此时闻言也不禁相顾骇然,面色发青。

  忽然一人开口,正是有着黄胡子的东都大将屈突达。

  苏靖方恭敬异常。

  屈突达双目圆睁,起身向前到苏靖方跟前厉声来问。

  苏靖方抬起头来,不卑不亢。

  屈突达催促不及。

  苏靖方言辞清楚。

  屈突达忽然一声怒喝,却转身自己的座中,然后一声不吭。

  帐中安静了片刻。

  还是李定开了口:

  苏靖方乖巧至极,根本没有提及自己跟半个当事人张公慎曾细细聊过此事的经历。

  屈突达缓缓呼出一口气来。「依着我看,你这学生说的怕都是真的……之前在东境也是一样,约好了一起去打,总有

  人忍不住快一步,也有人忍不住拖几步……无外乎是各自视本部为根本,视友军为对手,这才为贼军屡屡所趁。而我说荒谬,是这般事情就那么简单,人人也都知道这个道理,甚至例子就在眼前,却还是无人能真正从公心来做事。」

  本地主人元宝存仰天叹了口气。

  堂上默不作声。

  过了片刻,还是元宝存认真来问旁边立着一人:

  旁边那人转过来,居然是李清臣,他闻言面色微微发白,但还是诚恳拱手:

  元宝存点点头,复又来看王怀度:

  王怀度点点头,重新来看前面的苏靖方。

  苏靖方回过神来,赶紧来答。

  不少人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多言什么。而王怀度想一想,倒是看向了屈突达。

  屈突达虽然气闷,但此事委实没什么好计较的,直接作答:

  一名身材高大的校尉转出身来,从容拱手,居然是平定了荆襄后升职的秦宝:

  此事既罢,接下来,苏靖方继续回报道:

  听得此言,满帐寂静无声,众人表情各异。

  半晌,还是元宝存正色来问:

  周围无人应答。

  元宝存等了片刻,忽然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前,复又回头,然后莫名失态,居然以手指向了帐内诸位大员:

  说完,拂袖而去。

  剩下人晓得,元宝存的武阳郡位置尴尬,可能保得住,也可能保不住,所以这几日辗转反侧,失态不断,却也不怪他……而其余人暂时就没有这个忧虑,所以安稳一些。

  故此,人既走,满帐英雄豪杰,却还是无声无息,无人轻易开口说什么。

  正所谓:

  南山北山树冥冥,猛虎白日绕林行。

  向晚一身当道食,山中麋鹿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