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前面不断传回来的消息,五千人马不断调整,绕了一个大圈,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与此同时,范家车队行不过数里,就远远的看到了一队两三百人的骑兵, 伫立在一片树林旁的雪地中,与他们遥遥相对。
范家人中,不少人是第一次来,见着传说中如狼似虎的建虏人,不由得紧张,恐惧起来。
倒是范永斗等人从容自如,不但不紧张,反而松了口气。
他们很快碰头。
建虏人十分客气,领头的穿着贵气,上前与范永斗客套。
其他骑兵则在几个汉人模样穿着的中年人带领下,拿着名册,开始清点货物。
当他们看到耕牛,药材,粮食,布匹之后,纷纷面露喜色,不断点头,交头接耳。
范永斗等人,则继续与那建虏领头之人寒暄,两人之间还在交换着书信,一些贵重的信物。
监视着的校尉见着,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他们远远的用着望远镜, 前前后后的注意着, 不放过一丝一毫。
好一阵子,一个百户低声道:“总共六百一十二人。”
另一个道:“嗯,交易快完成了, 督公那边怎么样了?”
身后的校尉低声道:“包围圈已经好了,正在缩小。”
两个百户闻言,深吸一口气,悄悄拔出刀。
这时,魏忠贤已经靠上来,各处缇骑不断合围,杀气腾腾,马蹄声阵阵。
不足半个时辰,范家与建虏的交易就要完成了。
建虏推出一个个大箱子,打开后,里面都是金银珠宝,古董玉器,一看就是从大明掠夺过去的。
领头的贵气建虏人,与范永斗叽里咕噜的说着,神情得意。
几个掌柜上前清点,不一会儿就对范永斗悄悄点头。
范永斗见状,笑容舒展,抬起手,与这贵气年轻人也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不多时,贵气年轻人很满意的转身上马,其余之人, 则押着范家的车队,准备往北走。
砰砰砰
突然间,远处响起了一阵阵鞭炮声。
范家与建虏人都神情立变,转头看去。
就看到冲天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
继而,就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怒吼的呐喊声。
范永斗等人脸色大变,左右四顾。
建虏人一个个拔出刀,飞快上马,强拉着马头,警惕着四周。
没有让他们等多久,西厂的缇骑从东北西三面围了过来,喊杀声震天,地面都在震动。
范永斗很慌张,但是并没有乱,听着喊杀声,转头四处看去。
等看到缇骑出现在视野里,他脸色大变,想到了之前种种,猛的向着建虏骑兵叽里咕噜的大喊。
那领头的建虏人闻言,冷笑一声,哇哇的叫,所有建虏齐齐上马,拔出刀,在领头之人的命令,突然向着北方奔袭而来的西厂缇骑冲去。
范永斗见着,顾不得多想,大喊道:“蒙住脸,向难逃,什么都不要管了,逃出一个是一个!”
范家人闻言,纷纷拿出面罩,盖住脸,四散的向北逃。
这会儿,不远处高地上,魏忠贤拿着望远镜,神情肃然的盯着‘战场’。
建虏人呜呜怪叫的冲向北面包围来的西厂缇骑。
他们气势凌厉,毫无畏惧,更多是轻蔑,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来的明军有多少人,仍旧径直冲锋了过去。
领队的是崔应元,眼见建虏冲杀过来,他暗暗咬牙,怒吼道:“督公有令,一个建虏人头,十两银子,杀!”
西厂校尉,基本上来自于锦衣卫,而锦衣卫实质上是大明的正规军,属于皇帝亲军。
尽管多年下来,锦衣卫已经作战能力已经荒废,可基本能力还保留着。
加上‘十两一人头’的刺激,西厂缇骑怒吼咆哮,挥着刀,想着三百人的建虏骑兵冲杀了过去。
崔应元领的缇骑足足有两千人,可面对三百人的建虏,第一时间,居然出现了持平的迹象。
可在人数众多,有心算无心等有利之下,天平很快就倾向于西厂缇骑。
崔应元身上已经有血了,他落了马,在地上挥舞着长刀,怒吼道:“兄弟们,我们赢了,杀!”
“杀!”缇骑已经占据了明显优势,自然气势大增,挥舞着刀兵,将三百建虏缇骑团团围住,就要拼命绞杀。
建虏好像有些意外,根本冲不出去,领头的建虏贵族哇哇大叫,根本无济于事,眼见就要被剿灭。
远处一直紧张观察着的魏忠贤见状,心里大松一口气,面色变得冰冷,道:“将范家那些人,一个不落的给我抓了,尤其是范永斗,我要活的!”
“是!”
他身边的孙云鹤早就忍不住了,眼见功劳在手,哪有不去抢的道理。
杨寰这会儿已经下场了,他带着人,直奔范家遗留下来的那些货物,命校尉团团包围,任何人不得靠近。
建虏的骑兵眼见不支,范家人却已经顾不得他们,蒙着脸,各自逃散。
“范永斗不见了,找出来!他变了装束,但是有胡子,瘦长脸,很好辨认!”
追击的千户大喝,原本他是盯着范永斗的,但转瞬间,黑布蒙脸,紫色棉衣的范永斗就始终了。
“分七路,挨个追,一个不准跑了!”
孙云鹤下来了,骑着马,指挥着一个个千户。
“是!”千户们骑马追击,带着数十,上百人不等。
“传令,缩小包围圈,除了范永斗以及那几个掌柜,其余的不计生死!”
孙云鹤骑着马,来回走动,大声吆喝。
范家的人,有的骑马,有的骑牛,更多的奔跑。
很快,有很多人被追上,反抗的就被砍,不反抗的就被押着,很快就抓了近百人。
围三缺一,那‘一’后面的口袋在不断锁紧,抓捕这一切逃散的范家之人。
“趴在地上,否则格杀勿论!”缇骑挥着刀,冲过来,就给迎面举着长棍的一个扈从一刀,大喝喝叫。
范家人知道他们做的什么买卖,更清楚被抓到是什么下场,都在拼命,很少有投降的。
这里是白茫茫一片,山头,树林都不少,范家的人四散而逃,到处躲藏。
三千缇骑,拉网式的搜,没有放过一个的意思。
还有高处用望远镜在监视,在指挥方向。
不过半个时辰,建虏骑兵就被消灭殆尽,范家也被抓的七七八八。
魏忠贤来到战场,看着上百两马车,牛车完好无损,目光看向崔应元,冷声道:“范永斗还没找到?”
崔应元也暗自愤怒,道:“干爹,就差一个范永斗与一个四掌柜,这里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就藏在某个地方!”
不能当场人赃并获,抓获主犯,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大失败!
魏忠贤双眸冷冽,道:“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人找到,在天黑之前!”
“是!”崔应元,孙云鹤等应着,带着人,亲自去找。
范家被包围在圈里,范永斗根本不可能走多远,就藏在某个角落里!
这是,杨寰拖着一个血人走过来,道:“干爹,这个人还没死,我审过了,说是建虏四大贝勒,蒙古尔泰的儿子。”
魏忠贤面露一丝惊异,盯着地上已经昏死过去,完全没有反应的血人,道:“确实?”
杨寰也激动,道:“应该不假。”
魏忠贤笑了,道:“没想到,还算是一条小鱼,让人给他医治,别让他死了。让他们收拾战场,清点这些赃物,抓到范永斗后,连夜返回。”
“是!”杨寰道。
缇骑很快在进行清扫战场,抓了很多俘虏,也有很多尸体。
西厂校尉在进行简单的审讯,想要知道这次交易的具体细节。
而崔应元等人,带着人,在一寸一寸的搜索着范永斗。
大雪漫天,有很多的树林,山洞,很容易藏人。
但就是这样,反而越不好藏,雪地里的脚印没办法遮掩。
临近天黑,在一处小山头,范永斗还是被找到了。
他站在山头,看着逼上来的西厂校尉,他绷着脸,双眼怨愤,目光瞥向脚下的悬崖。
这悬崖不高不矮,摔下去多半会死。
崔应元赶了过来,看着走投无路的范永斗,冷笑道:“如果你想死,早就死了,何必犹豫到现在?以你范家的本事,即便被抓了,多半也有能力脱罪,跟我们走吧。”
范永斗狠狠咬牙,胸中怒气涌动,旋即就面色漠然的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盯上范家的?”
范家这次的生意,准备的相对匆忙,西厂却布置的这样周密,肯定是事先早就对范家进行了暗中调查,就等着这个时候了。
这样说来,他以及范家,是没有半点活路了。
崔应元自然想抓活的,目光幽闪的道:“我们是从山西一个商人那知道你们的事的,连夜赶到了张家口,这件事,朝廷那边还不知道。”
范永斗心里默默算计着,脸上极力保持平静,道:“我知道你是魏忠贤的人,只要你们能放过我,放过范家,条件随你开。”
崔应元瞥了眼范永斗站在悬崖边的脚,很怕他一不小心摔下去,故作沉吟道:“两千万。”
范永斗脸色微变,他没想到,对面这个人,还真敢开口!
他们范家的家产,几世累积也没有这么多!
崔应元盯着他,道:“两千万两,我保你没事。铺子,茶山,田亩,金银珠宝都可以抵,两千万两,你们范家拿得出来。”
范永斗忽然笑了,轻叹一声,道:“你们查的还真够细致的。”
崔应元顿时感觉不好,大喝道:“拦住他!”
校尉猛的向前冲去,就要抓向范永斗。
范永斗却已经绝望,惨然一笑,向后倒去。
崔应元眼见着,心里大恨,跑过来,向下看去。
咔嚓咔嚓
下面传来一阵响动,不多时,有校尉抬起头,大喊道:“大人,他没死!”
崔应元见着一众校尉在哪里堆满了树枝,范永斗已经被压住,顿时大喜过望,喝道:“好好好!所有人都有赏,看好他,等我下去!”
崔应元本以为范永斗畏罪自杀,却不曾想没死成。
惊喜交加,转身下了山头,快速绕了过来。
范永斗被摔的不轻,身上有血,他强忍着痛,看着崔应元道:“你还不如让我死了。”
崔应元见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得意的嗤笑道:“你是我的大功劳,怎么让你死了?走,去见督公。”
范永斗被拖起来,放到马背上,几个人护着他,向着魏忠贤方向走去。
范永斗摔的很疼,在马背上就更疼了,他艰难抬头,看着不远处的的崔应元,道:“你告诉魏忠贤,我死了,一切由他说,如果我不死,魏忠贤以及你们,会有很大的麻烦。”
崔应元看向他,不在乎的笑道:“你是在担心你与范家吧?一旦你被抓回去,他们肯定会将你与范家生吞活剥。”
这自然是范永斗的担心,他要是死了,多少还能保下一些,他要是不死,范家就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
他五脏六腑巨疼个,在马背上被颠簸着,血气上涌,嘴角溢血,挣扎了几下,慢慢晕了过去。
崔应元连忙道:“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看守的校尉十分紧张,径直将他抱在腿上,加速赶往魏忠贤那。
那边多少有些药材,懂医理的人也有。
不多久,崔应元就带着范永斗与魏忠贤汇合了。
魏忠贤见范永斗没死,心里大定,直接命人收拾,开始回程。
一众人骑着马,押着俘虏以及‘赃物’,迤逦数里,连夜回转关内。
大明的军队,已经很多年没有出关了,魏忠贤等人担心夜长梦多,一直紧催慢敢,直奔独石堡。
等魏忠贤回到独石堡,关内居然还没有一点消息。
独石堡的隶属于宣府,正右王在晋加速整顿。
魏忠贤押着人与‘赃物’,穿过一个个要塞,径直到了宣府。
这一路上,消息是怎么都瞒不住了,很快传遍了宣府,大同,以至于蓟镇。
自然,离三镇并不远的京城,得到的消息的速度并不慢。
京城,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崇祯坐在椅子上,手里是魏忠贤的奏本,他神色不动,但拿着奏本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眉头更是不断的跳动。
他身前站着首辅黄立极,阁臣张瑞图,崔呈秀,以及吏部尚书王永光,兵部尚书李邦华。
崇祯慢慢放下,抬头看向身前众人,淡淡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事?”
在场的,谁看不出崇祯在强压怒火。
张瑞图直接沉声道:“陛下,这范家如此胆大妄为,当诛九族!”
崇祯看了他一眼,转向李邦华道:“卿家刚才说的什么事情?”
李邦华观察着崇祯的表情,心里也小心起来,抬起手道:“回陛下,宣镇的整顿,已经开始,万全卫尤其是张家口,已经被全部戒严,任何人都走拖不得。”
崇祯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道:“对于九边的整顿,要小心谨慎,从宣府,大同开始,其他的暂且不动。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山东。毕卿家?”
毕自严就更谨慎了,抬起手,道:“陛下,户部已经颁布商业的改革纲要,对税赋之权进行收拢,归于朝廷,严禁地方私设名目,巧取豪夺。户部也根据圣意,堵全国灾情严重的三十八个府县进行了减免赋税,一到五年不等。户部正在加强甘薯的推广种植,尤其是陕西,四川,贵州,福建等地,户部已拟定,可以用甘薯冲抵赋税……”
崇祯暗自吸了口气,强压怒火,等毕自严说完,道:“除此之外,要加紧开荒,屯田,大力推广番薯种植,根基现在的灾情来看,为了几年都好不了,朝廷要做足应对灾情各方面的准备……”
崔呈秀听着崇祯波澜不惊的话语,心头狂跳不止,暗自耸动了下喉咙,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黄立极,张瑞图,哪怕是王永光,毕自严等人也差不多。
他们屏气凝神,一直悄悄的观察着崇祯,连劝言都不敢提。
他们可以清晰的预见,前所未有的雷霆,即将降临。
这时,王承恩端着一盘奏本走进来,感觉着东暖阁里从未有过的压抑,他脚步无声,走到崇祯桌前,将一叠奏本放下。
崇祯看了他一眼,伸手拿过来。
他一眼扫过,挑了下,道:“太常寺奉礼郎弹劾魏忠贤,拥兵出关,开衅边事,欺压卫属……”
不等众臣有反应,崇祯有拿过一道,道:“光禄寺黄门,弹劾山西巡抚徐大化,肆意妄为,捕害良善,掠夺民财,目无法纪……”
黄立极等人悄悄对视一眼,绷直脸,没人说话。
崇祯又拿出一道,扫了眼,又抬起眼皮看向黄立极等人,道:“太学生上奏,自朝廷整顿盐政以来,死伤余百人,无辜者众,朝廷法度森严,本亦可惜,无辜者何辜?”
崇祯面无表情的又拿过一道,道:“户部主事的奏本,认为朝廷一面声称要改革商业,鼓励商业发展,一面有对商人大肆打压,尤其是盐商……这会令天下人产生困惑,不知所措。”
崇祯没有再看,扔下这些奏本,看向黄立极,淡淡道:“首辅,这就是所谓的反攻倒算吗?”
听着崇祯的将这些人的奏本定性为‘反攻倒算’,黄立极立即就将心里的话做了改变,躬着身,道:“陛下,这些人位分太低,不了解国政,陛下无需在意。”
崇祯坐在椅子上,神色一直不动,盯着眼前的一众人,道:“有人做了事情,不分对错,就千方百计的鸡蛋里挑骨头,甚至于非要置之于死地,这样才能显得他们睿智,是忠臣?而他们呢,有事就躲,就逃,有便宜争抢拼命,上了就坏事,事后推诿塞责,升官发财。反而是做了事情的,一个个没有好下场,不得善终,这就是我大明朝廷的现状……”
张瑞图,崔呈秀等人躬着身,直觉脖子阵阵发冷。
这位陛下的话,十分的诛心!
黄立极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再说话。
崇祯看着眼前的一众朝臣,心头的怒火在一个劲的往上窜,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范家给建虏走私,居然走私到火器,耕牛都敢卖!
还信誓旦旦的不能失信于建虏,西厂大军围困,那范永斗居然是喊着让建虏先走?
这汉奸做的也太彻底了吧!!
还有没有一点点的羞耻之心!!
崇祯双眼微微泛红,双手抓着椅子扶手,淡淡道:“传旨,近十天,凡是,弹劾魏忠贤,徐大化,温体仁,李邦华,毕自严,王永光的,全数罢黜,永不叙用。涉及张家口走私的,范、王、靳、王、梁、田、翟、黄等家族,全部诛九族。大同,宣府,倒推十年,所有五品以上的,全数罢黜,下狱候查。万全卫,尤其是张家口堡,即刻起封禁,命西厂核查清楚,所有人涉案人等,先斩后奏。命都察院,刑部,吏部,联合派人,巡查九边,对于一切的不法通敌,先斩后奏。自即日起,九边严密封锁,一只蛾子都不准飞过长城……”
黄立极,张瑞图,崔呈秀等听着,直觉心底的寒气不断上涌。
在崇祯平静的话音之下,是九天雷霆降落。
这简简单单几句话,起码要有数万人人头落地!
这样的处置,怕是只有开国或者成祖时才有!
黄立极等人根本不敢劝说,生怕被牵累。
王永光,毕自严同样惊惧,他们知道崇祯愤怒,却不曾想,愤怒到这种程度。
王承恩站在一旁,等崇祯说完,轻声道:“皇爷,由何人主持?”
崇祯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一群人,在黄立极,张瑞图,崔呈秀三人脸上来回骚动。
三人感受到目光,难以控制的紧张,不由得绷紧神色,心里恐惧上涌。
杀这么多人,谁做这个主官,都将面临滔天的压力,深陷旋涡之中,不得善终!
崇祯双眼微微眯起,落在了崔呈秀身上,道:“崔卿家,你能替朕分忧吗?”
崔呈秀神色立变,噗通一声跪地,道:“回陛下,臣近来病重,一直告假,自认病体难堪大任,请陛下恕罪。”
崇祯静静的注视着他。
东暖阁内,安静的可怕。
黄立极,张瑞图瞥了眼崔呈秀,又悄悄看向崇祯,暗自提着心神,大气不敢喘。
毕自严与王永光倒是不担心,他们是崇祯的近臣,杀这么多这样的大案,轮不到他们来背锅。
只是,他们在想,崔呈秀在崇祯盛怒之下的拒绝,会迎来怎样的雷霆之怒。
崔呈秀跪在地上,双眼恐惧,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不是魏忠贤,他有很多阴谋手段,构陷,胁迫,暗害等等,但要他做杀数万人的主官,他不敢!
一旦做了,必下场凄惨!
相比于那样,他宁愿冒险得罪崇祯——至少,事后还能弥补。
崇祯见他死不悔改,心头怒火再难遏制,双眼杀机显露,道:“你真的以为,你与霍维华的事,朕不知道?你与那几个盐商的事,朕不知道?你与嘉定伯的生意,朕不知道?你灭口了那些言官,构陷李邦华,毕自严等人的事,朕就不知道了?”
崔呈秀脸色大变,双手撑不住,头直接磕到了地上,继而万分惶恐,连连磕头,道:“陛下,臣知罪,臣知罪……”
黄立极,张瑞图更是浑身冰冷,忍不住的打了寒颤。
崇祯说的这些事,他们多数不知道!
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城府这般的深!
李邦华,毕自严倒是一点不奇怪,眼前这位陛下的手段,寻常人根本猜不透!
崇祯摆了摆手,道:“褫夺一切,下狱论死。”
不是‘论罪’,是‘论死’。
顿了下,王承恩还没来得及开口,崇祯又道:“夷三族。”
“奴婢领旨。”王承恩应着,一挥手,有禁卫冲进来,直接押住崔呈秀往外拖。
崔呈秀惊恐大叫:“陛下,陛下,臣知罪,臣知罪,臣愿意,臣愿意……”
这时,崇祯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张瑞图。
张瑞图浑身冰冷,嘴干舌燥,脸角控制不住的抽了又抽,极其僵硬的抬起手,道:“臣,领旨。”
他哪敢再抗拒,一个夷灭三族的崔呈秀的声音还没有落下!
崇祯多少出了口恶气,看向黄立极,道:“首辅,有什么要说的?”
黄立极一向不动的老脸,此刻都是肃重,抬起手,道:“回陛下,臣认为,此事重大,当重惩,宜宿决,以免夜长梦多,给了一些攀岩走穴的机会。”
“这倒是像句话,”
崇祯看着他,道:“那些盐商的事,除了边镇的大小官员,山西省,以及朝廷,还有其他的,凡是涉及的官员,无论权职大小,过去有什么功绩,一律下狱,罪加三等,绝不宽宥!对于所有为那范家等求情的,直接革职查办。变着法救援的,上蹿下跳弹劾的,走动的,说情的,游说的,全部照此办理!”
黄立极眼角抽搐了一下,越发肃色的道:“臣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