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宁晋川又来了一趟，得到的回答依然是余主任没回来。

　　宁晋川只好去看了一下饭店的装修情况。

　　房子原本是一百二十平出头，有四个卧室，一个厅，一个厨房。

　　厨房肯定要保留，甚至还要扩建，卧室保留一个，当包间，其他的地方全部打通。

　　拆下来的红砖，在后面空地砌两间小屋，一个做杂物间，一个用来放柴火。

　　如今的煤炭也是一个问题，不是你想买就有得买的，城镇户口有一个煤球本，一个人每个月能买多少煤球，都有定量，超过这个量，你有钱也不卖给你，如果你上个月没买完，下个月不会累积。

　　需要用煤炭的国营厂也会有定量，超过就没有了，自己另外想办法。

　　饭店用煤球不太现实，只能用柴火，所以得准备一个存放柴火的地方。

　　杂物间肯定也不能免，乱七八糟的东西，总得有个地方放。

　　宁晋川过去的时候，房顶都被拆掉了，好的青瓦堆放在一个角落。

　　工人正在拆里面的隔墙，因为红砖还要用来建仓库。

　　“老唐！”宁晋川大喊一声。

　　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应了一声，从里面跑了出来：“宁老板！”

　　这人叫唐建设，就住在县城边上，几年前就开始到处揽活搞建筑，所以认识不少搞建筑的泥瓦工和小工。

　　凑巧找到唐建设后，宁晋川干脆让他帮忙管这边的事，工钱自然也给他多算了一份。

　　“老唐，这大概还要几天？”宁晋川问道。

　　“三五天吧！人多，做起来快。”唐建设跟着又说道：“不过瓦不太够用，还要买一些，有一些挂瓦条也不行了，要换。”

　　“你知道什么地方有卖瓦的吗？”宁晋川问道。

　　现在就这点不方便，有钱你买不到东西。

　　卖东西的人找不到足够的市场，毕竟大家都穷，没那么多钱买东西。

　　唐建设点头：“知道，下洼村他们集体搞了个红砖厂，顺便烧青瓦卖，石灰他们也烧。”

　　青瓦也是泥巴烧的，石灰则是石头烧制的，反正都是丢窑里面烧。

　　宁晋川说道：“那你去买一下，送过来以后，让他们找我拿钱。”

　　“行，那我等会就去一趟下洼村。”唐建设笑着说道。

　　宁晋川在里面转了一圈，又叮嘱了唐建设一番。

　　下午，宁晋川再次去了供销社的办公大院，依然没能进去。

　　次日，宁晋川再去供销社大院的时候，于洪生还是没回来。

　　傻子都看出来了，于洪生根本就没有出去，肯定就在里面，只是不想见宁晋川而已。

　　对于这样的事，宁晋川一点也不意外，求人办事，人家当面拒绝你还算好，连面都懒得见才最恼火，就算你的口才再好，也没有施展的余地。

　　宁晋川只好换了策略，转头去于洪生的住处堵。

　　可宁晋川根本没有见过于洪生，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于洪生的住处。

　　还好现在大部分人都住在分配房，而房屋分配，也是自己单位安排的。

　　供销社的人，肯定都在一块，甚至是一栋楼。

　　稍一打听，宁晋川就知道了供销社的人大概住什么地方，到了地方给人递烟说几句好话，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于洪生的住处。

　　现在很多单位分配房子都是筒子楼，厕所、洗浴室、厨房都是共用的。

　　供销社因为是个福利好的单位，毕竟是做生意的，跟钱打交道，所以他们早就换了单元楼。

　　一栋五层的单元楼，一派过去四五个单元，整个小区有七八栋这样的房子。

　　如果没有人指路，绝对是找不到的。

　　这一等就是大半天。

　　下午，于洪生终于回来了，看到守在门口的宁晋川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又是来找自己帮忙的。

　　宁晋川看到于洪生第一眼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脸上立刻堆满笑容：“于主任，你好！我叫宁晋川。”

　　说着，宁晋川拿出早准备好的礼物，双上奉上。

　　于洪生见周围没人，随手接过：“进屋说吧！”

　　于洪生开门后，说道：“这两天就是你天天去找我？”

　　于洪生知道宁晋川，因为看门的工作人员去找到“报道”过。

　　像宁晋川这种找他的人，一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真要都帮忙，怎么帮得过来？

　　所以，于洪生帮人，也要看对方是谁，是什么忙。

　　宁晋川点头：“是，贸然拜访，给您添麻烦了。”

　　于洪生略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宁晋川，虽然宁晋川说的这几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有“底蕴”的。

　　宁晋川用词透着一股“文化”气质。

　　当然，这是相对现在普通人来说的。

　　现在很多人受教育程度都没到初中，初中以上的，有两种选择，要么高中，要么中专。

　　读一中的，都是家里条件好，学习成绩好，有机会考上大学的；读中专的，都是家里条件不怎么好，盼着中专毕业以后，给分配个工作，或者成绩不足够上一中；最后一批，则是上不了一中，也上不了中专的，则会去读其他高中。

　　简单来说，有钱有成绩，去读一中，盼着以后读大学；没钱的家庭或没考上一中的，一股脑去读中专，因为包分配，以后能吃国家粮；中专也考不上的就去读其他高中。

　　在这个没有电视，大家基本也不看书的年代，能处说“贸然”“拜访”这样的词汇，是比较难得的。

　　普通都喜欢用土话说“打扰”“请您帮帮忙”之类的。

　　“什么事呀？”于洪生语气顿时变得柔和起来，转身去倒茶水。

　　宁晋川说道：“我准备开个饭店，采购肉类比较麻烦，想请于主任帮帮忙。”

　　于洪生把茶水递给宁晋川：“都弄好了？场地什么的。”

　　“场地还在装修，过些天就能全部完工。”宁晋川说着接过茶：“证件也托朋友在办，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两人简单几句话，看似在说情况，实则是于洪生想知道宁晋川到底有没有实力，现在要场地、证件也不容易。

　　宁晋川则是在婉约的告诉于洪生，我还是有一点点关系。

　　于洪生轻轻一笑：“现在做个体户赚钱，有一些人做得好，都成万元户了。”

　　早几年，大概1980年左右，很多人是不怎么待见做生意这事的，倒不是他们讨厌做生意本身，只是一直以来做生意就是“投机倒把”，忽然放开一点点口子，大家有些犹豫。

　　后来，赚钱的人多了，看着钱的面子上，大家都心动了。

　　毕竟钱这东西，不骗人。

　　赚钱嘛！不寒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