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与自己的击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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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认错人了?

  对于林诡此刻面临的局面,这句话,当真是有些过于荒诞了。

  天道设下这么精妙的一盘大棋,它想寻找的人是谁?

  不用说,除了身负天元,让天道视为大敌的林诡,又怎会又旁人?

  赵进财吗?不会的,他的棋,已经输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赢的机会。

  那么,段天机呢?同样的,他也已经输过一次了,即便之后的他借着一缕残魂步下了大局,铺垫了林诡的出现,但却依然不至于天道如此大费周章去消灭他。

  毕竟,集结神洲半数以上的气运,制造出一个杀器,其目的,就是为了抹除天元,让林诡在天道面前,变得可杀。

  所以,它的目标,除了林诡,没有道理是别人。

  可既然如此,黑袍人所说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尤其是那和林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语气,让林诡一时间,有些恍惚。

  就好像他其实不是林诡,而这个黑袍人,才是。

  炽烈的狂暴劲气依旧在林诡的体内肆虐,席卷他生机的同时,似乎在不知疲倦地寻找着。

  林诡清楚,它在寻找天元。

  可这就更让林诡奇怪了,因为,它没有找到。

  天元,不在他的身上。

  随着棋局上空狂暴的雷弧在疯狂喧嚣,林诡也感受到了,天道的疑惑。

  它,也被搞糊涂了。

  死死盯着自己裸露在外的青褐色骨头,林诡将他苏醒之后的一切,都仔细地在脑海中回顾着。

  迟钝的头脑,如棋子般地被推着前行,他寻不到根由,也找不到办法,就这么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今天。

  如今回顾一番,他疑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明悟的笑容。

  诡公子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吗?怕是任何一个知晓过他过往经历的人,都不会觉得他会是这样的一枚棋子,相信当时的付邪然也这么觉得。

  可偏偏,林诡自己,却并未意识到,毕竟,谁又会去怀疑自己呢?

  真正的诡公子,不会单纯的,就只是一枚棋子的。

  忍受着体内的巨大痛苦,林诡缓缓站起身来,看向黑袍人,看向面具后的那双眸子,再度感受到了他的笑容。

  “呵,你还真是个疯子啊?”

  听到林诡的话,黑袍人笑了,而后,直接伸出手来,一把将林诡掬住,刹那间,那道炽烈的力量像是一条蛇被掐住了七寸,被黑袍人死死攥在了手里。

  他像是拿起一个物件一样,把这个天道集结神洲半数气运创造出来的杀器,收入了囊中。

  而后,转头看向林诡,他笑着说:

  “呵,这些年来,听到过无数人说我是疯子,没想到,连我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啊。”

  说着,他掀开覆在头上的厚重黑袍,摘下了那张从未摘下的面具。

  此刻,映入林诡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黑袍之下,赫然就是另一个林诡。

  黑袍林诡,白衣林诡,此刻站在棋盘之上,就犹如一黑一白的两种子粒,让人恍惚。

  “呵,我是硬没敢往这儿猜啊。”白衣林诡苦笑着摇了摇头。

  闻言,黑袍林诡也是笑了,“呵,我当初也差点儿没敢这么干呢。”

  “可你还是干了。”

  “是啊,我是个疯子嘛。”

  “接下来呢?”

  “呵,接下来,就该我们,来接管棋局了。”

  ......

  棋局之外,整个天幕,都被狂暴的雷弧撕扯,似乎要将这天地都撕碎了来。

  任何人都能看的出来,天道,在发泄,在愤怒。

  它,上当了。

  如果说黑袍人才是林诡,那它认错人,杀错人事小,真正可怕的是,那集结了神洲半数气运制作出来的能够抹除天元的杀器,被夺走了。

  而那东西,能抹除掉林诡体内的天元,自然,就能抹除掉它的。

  “这......怎么可能!?”

  弈先生早已没了幸灾乐祸,也没了镇定自若,他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来,看着棋局中发生的一切,满目惊恐。

  “我早就和你说过,不止我一个人在下的。”

  赵进财一张肥脸已经泛起了笑容,而后豪情万丈地朗声道:

  “它算过了我赵进财,算过了他段天机,那就且看看,它算不算得过,这位诡公子?

  这位,敢借着争天之名,借着天道之手,把自己的神魂都扯成两半的疯子,它,可还能弈得过吗?”

  呆愣着,看着赵进财,弈先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但猛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神色变得更为惊恐,声音有些颤抖地对着赵进财问道:

  “他还做了什么?!那些来路不明的气运......”

  看着这样的弈先生,赵财神爷心中暗爽,而后,老神在在地回道:

  “别急啊,应该已经开始了吧,他的棋,要铺开了,这个神洲,将要改天换地了。

  你,且看好了!”

  ......

  神洲,广袤的土地的中心,有一条横跨整个大陆的山脉,这是一条屏障,隔绝着生灵生存的区域和魔地,当初潜渊城的阻魔山,就隶属于这条山脉。

  许是当年囚傀另类的争天手段荼毒了神洲后,为了挡住那些恐怖的活傀们,这些个山脉被当时的大能者们,挡在了这里。

  而在新天道棋局还在进行着的时候,伴随着一声空旷的闷响,这道屏障,在人们的惊恐中,全线崩塌了。

  没人知道原因,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条山脉塌了,意味着什么。

  魔潮,将再度席卷。

  一时间,神洲上靠近魔地的国家全部都陷入到了剧烈的恐慌之中,魔,永远是这些国家的人们,心中难以挥散的梦魇。

  潜渊城郊,看着山脉崩塌的烟尘,以及烟尘后那令人后脊发凉的密密麻麻的魔潮身影,薛予眉头紧皱着。

  几天前,莫名其妙的几次微弱的地动就引起了凤鸣朝堂的注意,女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提前派遣了大军来到这里。

  薛予本已经退居二线,不再领兵,因为他要践行当年的誓言,不让凤鸣有任何的世家之嫌。

  但今日,他依旧主动请缨,来到了此地。

  无他,他的老师一家,都还隐居在这里,他放心不下。

  只是,来到潜渊后,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魔潮,太多了,没有了任何阻碍,它们冲撞潜渊城的道路,简直是一马平川。

  “一场恶战啊。”

  还在唏嘘着,他却发现在军队更前方的一处小山坡上,站着一道身影。

  这身形步伐他可太熟悉了,香帅,他如父亲一般的老师。

  “该死!您怎么在那里!”

  魔潮将至,那个地方,可是正面迎向魔潮的,一旦魔潮袭来,哪怕香帅英勇,却依旧是难逃一死。

  他想借着修为呐喊,提醒香帅快些撤离,但,晚了。

  魔潮,来的太快了。

  形态各异的怪物,恐怖的杀气,汹涌的蛮荒气息,魔潮,依旧恐怖。

  只是,作为一位究竟沙场的老将,薛予还是看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排兵布阵?这种东西,现在学会了排兵布阵?”

  薛予的疑惑同样是如今凤鸣军人们的疑惑,这次的魔潮,更加整齐,像是铺排好的一样,而其排兵布阵,还有种让这些沙场老将们都有些嫉妒的巧妙。

  “怎么看着,就像是那小子布设的一样?”

  这样精妙的军阵排布,薛予很难不想到那个人,如今,他该是得喊那货妹夫。但他已经死了呀,葬礼上,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妹夫,但还是没忍住哭了,毕竟,不喜欢归不喜欢,但那小子是个不错的人。

  葬礼后,自己的妹妹香雪海也因悲伤,离开了凤鸣,再也没有回来过......

  然而,更令他惊骇的,还在后面。

  天边,突然出现了一道阴影,紧接着,如同扑天盖日一般,朝着潜渊城压将而来。

  阴影中,竟是一个巨大的带着王冠的女性身影,其周身,带着浓重的死气。

  这种形象的东西,薛予同样熟悉,也亏得是他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其来路:

  “这,娘的,这是国运!”

  这身影,和凤鸣的那只火凤一样,都是国运的化形。

  魔,不仅会排兵布阵,还凝练出了国运?薛予感觉自己认知在被摧毁。

  “魔地女皇驾临,人族,接驾!”

  这时,魔潮中的一声呼喝带着强横的修为传出,震的所有人耳膜生疼。

  好了,魔,会说话了,还有......女皇?

  薛予已经麻了。

  面对这些,香帅就立在原地,面色如常。

  他就这样看着远处那道自魔潮中,腾跃而起的身影。

  魔族女皇,从魔潮中一跃而起,一刹那,周遭近千里的范围内,都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死气在向空中升腾。

  见状,薛予心中一凉,这气势,可不是霸阶可敌的。

  然而香帅,依旧目光如故。

  没有冲向军阵,魔族女皇的身影,自空中缓缓落下,站到了香帅的身前。

  香帅,也看到了这位神秘的女皇的面容。

  曼妙的身姿,绝美的脸庞,只是其半张脸上,似乎是因为魔气的侵蚀,有着一些青褐色的纹路,给这如同艺术品般美好的面容上,留下了些瑕疵。

  魔族女皇,一步一步走向香帅。

  后面的薛予,已经要疯了,他第一次,不顾将领的身份,飞身而出,冲了过去。

  那是他的老师,他死,也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可下一刻,薛予愣住了。

  只见这位实力恐怖的魔族女皇,竟然,直接扑进了香帅的怀里......

  香帅低头看着怀里的这女子,无喜无悲的眼眸中,终于是涌上了些心疼与温柔。

  在香帅怀中哭了好久,这魔族女皇终于抬起头来,迎向了香帅的目光:

  “老爹啊,跟着那家伙,可真的是太苦了呢。”

  这位魔族女皇不是别人,竟然正是林诡的结发妻子,香家大小姐,香雪海。

  瞅着怀里梨花带雨的闺女,香帅直接就来了一句:

  “那不跟着他了,等他回来,老爹给你把他的腿打断!”

  可听得这话,大小姐却是不干了,只是语带落寞与心疼地回道:

  “呃......还是算了,他,更苦的。”

  ......

  “连自己的老婆都搁进去了?你还真的是疯了。”

  棋局中,白衣林诡含笑骂道。

  黑袍林诡闻言,苦笑了一声,随即回道:

  “可不是嘛,没少挨骂的。”

  “活该。”

  “嘿?做决定的时候,你可还没分出来呢,这事儿至少得有你一半。”

  “......”

  空中,天道已经愤怒到了极致,但天元还在,抹除天元的利器也已经被夺走,它偏偏还不能一气之下,把这两个林诡全部灭掉。

  而看都没看这天道一眼,两个林诡深深对视,而后,各自笑了。

  “我们,既是棋子,又是棋手。”

  “是啊,那何不各干各的,也省得迷乱。”

  “有理。”

  “不过如今,该是让一切真相,都浮出水面了。”

  “呵,那,来吧。”

  话音一落,两个林诡各自向前一步,相互,击掌。

  这是,林诡,与自己的一次击掌。

  击掌过后,光华流转,棋盘上,只剩下一个林诡,身着黑白二色的袍子。

  而地上,多了一具活傀,正是埋骨之地,囚傀留下来的那一具。

  林诡缓缓抬头,而后闭上双眼。

  白衣林诡丢失的那些记忆,此刻,重回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