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一片交战激烈的战场,鲜血的涂抹之下,压抑的血腥气直冲云霄。
而此刻,黑云压境,让本就压抑的氛围更加给人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龙岩帅驾上的扶龙国师,此刻整个人的身形都给人一种极度挣扎和扭曲的感觉,眼眸中的那一抹黑色,更是诡异得令人害怕。
韩江还在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老师,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做着这种不知是否是无用功的努力。
良久,当黑云中的雷弧爆裂得愈发狰狞之时,扶龙的周身似乎有了什么难以察觉的变化。
仔细去看,本来因为战争的喧嚣而向上升腾的沙粒,在扶龙周身的范围内,却诡异的开始向下飘落。
看得最为真切的韩江知道,这是老师在对抗。
战争开始前,扶龙强行夺走了韩江所得到的天道赐福,从而有了可以堪破规则的能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导致了韩江此刻的虚弱。
而眼下,扶龙正在利用着这样的能力,与想要强行入场的天道做着抵抗。
“情况有些糟糕了呀。”
对面凤鸣的帅驾上,林诡看向扶龙所在的方向,口中喃喃道。
就在此时,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黑白二色的流光,紧接着,右眼也看到了一些平时难以察觉的光景。
“看到了吗?”
在识海中段天机的提示下,林诡利用这只被段天机加持过的右眼清晰地看到,扶龙的周遭有数道规则在交织碰撞。
这些规则此刻在林诡的眼中,像极了当时去向天道夺寿时,那些气运的模样,但又有些许不用,这些规则,显得更为精纯和浓厚。
“你不该这么草率的入场。”段天机有些无奈道,“扶龙是什么选择,且不去算,但你该清楚,它是天,有时候人的选择,其实根本不重要。”
能够看到规则在碰撞,林诡自然猜到是扶龙在抵抗着天道,但段天机的话也属实是没错,即便扶龙想要和自己堂堂正正地弈上一局,可也只是他的想法罢了。
这神洲之上的一切,终究还是掌握在天道的手里。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扶龙应该是已经成了它的使徒,看头顶的雷云,它应该是想借扶龙的眼睛,看到你的位置。”
“然后把我直接给劈了?”
“省时省力,不是吗?”
“呵,确实。”
身形虚影逐渐显现在林诡的身旁,段天机神色凝重地看向头顶的雷云。
“我这具残魂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我争天之时,应该是灼伤了天目,也正因如此,换来了雾霭山的遮天雾霭,换来了他没办法真正看清楚你。
它是天道,没办法像人一样感受到你,你的声势和名望在它那里也起不到能够找寻到你的作用。
所以,它其实一直都像是在盯着凤鸣这张棋盘,在疯狂地寻找线索,企图找到对面的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又究竟是谁。”
闻言,林诡点了点头,他是不太能够完全想象到天道眼中这世界的状态,自然也不理解天道眼中的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但他知道段天机说的没错,因为若是天道能够像是人一样清晰地看清楚自己是谁,找到自己在哪,怕是早就不计代价地把他林诡给灭了。
这场林诡与天道的对弈,正如林诡根本看不到天道的样子一般,天道也在朦胧中看不清林诡,两个存在都在凭借着对方在棋盘上留下的痕迹对弈。
“所以,它是想......”
“没错,它看不到你,但扶龙可以,通过扶龙确定了你的位置,它就能杀你。”
“呵,那它还在等什么?这漫天玄雷轰下来就是了。”
“你,应该知道它在顾虑什么,凤鸣棋盘上的输赢,它似乎已经不在乎了。”
缓缓点点头,林诡的眼神中出现了凝重。
他清楚,天道若是想要强杀自己,将整个凤鸣都毁灭在天灾当中也并非不可,但它肯定也已经察觉到了,二和尚始终在盯着它。
段天机千年前的争天可以灼伤天目,这意味着天道在争天的过程中,决计不会全然没有代价。
所以,强毁凤鸣,就意味着在逼不二出来争天。
可争天之后,若是林诡未死,那它可就亏惨了。
降下玄雷,连带着龙岩军将凤鸣军给灭了,除去林诡的子粒,或许凤鸣这盘棋它会赢,但林诡还活着,它就难以安宁。
故而这次,他要清楚地找到林诡,然后以迅雷之势将林诡杀死,到时,哪怕不二再愤而争天,让它付出代价,但它其实也已经安枕无忧了。
“别让他看到你。”
段天机给到了林诡忠告。
闻言,林诡也准备从帅驾上下来,避开扶龙的视线。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度投向扶龙所在的方向时,却发发现扶龙的双眸和自己之间,始终隔着阻碍。
“呵,你还是想下的,对吗?”
自语一句,林诡在段天机的一声叹息中,选择了留在帅驾上,传出指令,让凤鸣军变阵。
这场决战,这场和扶龙只见的对弈,他要下完。
因为对面的扶龙,正死死抓着自己的弟子韩江,让自己的视线中只有韩江,不看别处。
“老师......要不,放弃吧......”
韩江已经哭出来了,看着自己的老师经历着这种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也更加无法承受的巨大痛苦,他的心已经揪成了团。
更让他痛心的是,这份痛苦,作为天道使徒的他本可以去分担,却被老师强行夺了去。
扶龙选择保护着自己的弟子,独自去承担与天道的挣扎。
“放弃吧老师,你会死的。”
一个骁勇的战将,此刻哭得像个孩子,在恳求这自己的老师放弃。
只是,扶龙挣扎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而周遭的规则,也开始被屏退了些许。
是在和天道的挣扎中,扶龙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争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战局如何了?”
第一句,扶龙居然在问战局。
抬眼环视了一圈,韩江带着哭腔回道:“老师,凤鸣变阵了。”
“他,还在?”
清楚老师问的是谁,韩江小心地瞥了眼林诡的方向。
“在,在看着这边。”
“哈哈哈哈......”扶龙闻言当即是一阵狂笑,“那这盘棋,我更得下完了。”
说着,这位龙岩的国师,这场对弈中龙岩一方的执棋者,在韩江的目瞪口呆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自己的两根手指,捅瞎了自己的眼睛。
“想借我的眼睛?我偏不借你!”
在空中雷弧愤怒的炸响声中,扶龙的躯体在快速的衰败着,天道将怒火宣泄在了他的身上,亦在通过愤怒的奔雷宣泄着没找到林诡的无能狂怒。
而后,扶龙伸出那近乎干瘪的手,拍在已经泪眼纵横的韩江肩膀上。
“随时告诉我战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眼睛,帮我,下完这局。”
他的对手没有离场,林诡给了他最大的尊敬,那他扶龙,又怎会有半分露怯。
两行血泪流淌在干枯的脸颊上,扶龙狰狞痛苦却又豪情万丈地大声狂笑道:
“我!扶龙!谋策半生,只做棋手!何曾当过棋子?
谁也别想拿我扶龙当棋子,天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