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严文成和姚青山都在黑衣骑者身边,沈俊容再托大也不是三人的对手,可随着邵广强稳住了局面,一心想要立功的严文成耐不下性子,也学他亲自上阵,挥刀杀敌。
至于姚青山,他倒是不急着邀功请战,沙无辉和他在教中的等级相差并不算大,想要封官许愿也是不可能的。但随着一名黑衣响马到他跟前耳语几句,姚青山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向沙无辉告罪一声,便急匆匆离开季府。
这一下让沈俊容看到了希望,只要擒住或者击杀黑衣骑者,很可能就会让袭击季府的黑衣响马撤退。事后论功行赏,自己还不起码坐上第二把交椅?沈俊容表面对邱一瑞颇为敬畏,实则对他甚不服气。只不过邱一瑞能言善辩,文武双全,所以颇得季兴瑞欢心。
想到这里,沈俊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四下张望着,找了个机会跳下围墙。他所挑的这段围墙十分偏僻,进攻的黑衣响马也不算多。沈俊容轻而易举地击杀了几个来犯之敌,挑了一个身形和自己差不多的黑衣响马,将其衣衫全部脱下,穿到自己身上,伪装成他们的同伙,悄悄地朝着沙无辉逼近。
此时的沙无辉宛如一尊石像,一动不动,除了身上若有若无的真气,整个人仿佛都不存在一样。
“还有三百步。”沈俊容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厮杀怒吼和垂死者的呻吟,他的眼里只有那端坐于骏马之上的沙无辉。
“只要杀掉他,一切都将结束!”
“只要杀掉他,我就能坐上第二把交椅!”
“只要杀掉他,我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沈俊容的耳边仿佛有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怂恿他,不断催促他去偷袭沙无辉。
“对,杀了他就可以了。”沈俊容抹了把脸,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杀意,防止还没动手就被发现。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击不中,想要再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必须要等待和忍耐。”沈俊容就像一头隐藏于暗处的猛虎,时刻准备扑食对面的猎物。
机会终于来了,由于前方战事过于胶着,原本守护在沙无辉身边的十几名黑莲教精锐弟子也冲上了前线,这样一来,在沈俊容眼中,沙无辉就孤身一人了。尽管他周围还是有些人马,但沈俊容自信在出手擒拿或击杀沙无辉之前,那些黑衣响马是来不及回援的。
当然沈俊容也不是脑子一热就蛮干的莽夫,他清楚地意识到黑衣骑者的地位要高于严文成和姚青山,那他的武艺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因此他决定出手就用最厉害的一招,争取一击致命。
一百步,五十步……沈俊容甚至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沙无辉的黑氅上绣的金边,以及握住缰绳的惨白之手。
“呔,黑衣贼受死!”沈俊容一声暴喝,周身罡气瞬间狂涌,只见他纵身扑向坐在马上的沙无辉,速度之快连周围的黑莲教徒都没反应过来。甚至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沙无辉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他缓缓地转过头,脸在罩帽遮盖下看不清表情,但以沈俊容想来,他绝对会很惊讶。任凭谁都不会想到,在季府如此劣势的情况下,还有人敢玩这出荆轲刺秦的把戏。
沈俊容猛地挥出无数掌影,每一道掌影上都带着雄厚的罡气,由于他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所以沈俊容的全身就被深沉的古铜色所覆盖,整体宛如一尊铜人像。
这是沈俊容所学的最强的武学,堪比少林寺金刚不坏神功的“铜人身”。与施展金刚不坏神功后浑身金光璀璨不同,铜人身施展之后是低调的古铜色。前者侧重防御,而后者则擅长进攻。罗汉降魔掌是沈俊容浸淫十多年的一套掌法,属于铜人身中最有杀伤力的武学。
无数古铜色的掌影朝着沙无辉袭去,强烈的掌风吹得他胯下的骏马都不断倒退,黑色的大氅被吹得猎猎作响。可马上的人丝毫未动。沈俊容忽然有了一丝不祥之感,可是自己已经全力出掌,若是强行撤招只怕会遭到罡气反噬。
“也罢!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就不信你是铁做的,你就是铁做的,老子也要把你拍成饼!”沈俊容心中暗暗鼓励自己,双掌去势不减,直接轰向沙无辉。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沙无辉并没有任何反抗或者躲闪,就这样坐在马上被沈俊容的满天掌影击中。连人带马都惨嘶一声,瞬间被强烈的罡气和掌风撕裂,血肉横飞,支离破碎。温热的鲜血浇了沈俊容一身,看着满地的残肢内脏,他自己都愣住了。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原本厮杀正酣的战场一瞬间安静下来,不管是季府苦苦支撑的护院武士,还是虎啸狼嚎的黑衣响马、黑莲教徒,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沈俊容居然会成功击杀了沙无辉。
“我的天爷,沈三愣子居然干掉了黑莲教的头目。”一直与沈俊容不对付的邵广强也瞪大了双眼,嘴张得足以塞个鸡蛋进去。
邱一瑞扶着墙垛,面带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甚至差点忘了躲避一个黑衣响马挥过来的钢刀。
而黑莲教这边,严文成脸色古怪,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吓得周围的属下都不敢呆在他身边。
“哈哈哈哈,黑衣响马你们的大头目都死了,还不束手就擒?”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当事人之一的沈俊容,他先是仰天长笑,旋即便摆开架势,开始对着周围的黑衣响马劝降。
他倒不指望这几句话就能把刀口舔血的黑衣响马和从小被洗脑的黑莲教徒给劝降了,原本沈俊容是打算擒下黑衣骑者,逼其退兵,没想到这厮根本不经打,居然被自己一掌击杀,为了防止他们一怒之下全来围攻自己,所以才放出这话。虽说沈俊容一身横练功夫已经接近巅峰,但他可没自信能在数百武者的刀下存活。
果然一些黑莲教徒双眼赤红,就欲来和沈俊容拼命,却被周围的小头目拦住。沈俊容的话虽然没有能让他们有归降之心,可的确扰乱黑衣响马的军心。部分黑莲教徒想要为沙无辉复仇,而一些黑衣响马则在想,既然一心想要攻下季府的大首领都死了,不如去别处掳掠,反正整个济州城都沦陷了,不如先放过这块难啃的硬骨头。
黑衣响马虽然也是黑莲教的外围组织,可毕竟不像普通教众那样,常年被教众头目洗脑,他们行事习惯了以自身利益为先。在他们眼中,自己这些心腹弟兄是来济州城发财的,季家是第一富户,金银无数,难啃点可以理解,可如今最迫切攻入季家的沙无辉都死了,不如先去其他地方掳掠一番,再回来收拾季府。其他的黑衣响马都大包小包的,自己这边死了不少兄弟可银子是一分没看到,这买卖不划算。
可对于长期受洗脑的黑莲教徒来说,自己敬仰的鬼府六师被击杀在自己面前,就如同有人在自己面前杀了自己的亲爹。杀父之仇要是再不报,那还是人么?
再加上黑衣响马的总头目姚青山不知去了何处,他手下的几个首领也是意见不合,而率领黑莲教众的济州堂主严文成此时也只是阴沉着脸,袖着双手,抱刀在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严文成要杀人的征兆。他手下的几个香主谁也不敢这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能拍板决定大事的,一个不说话一个不在,剩下一群中阶头目在那议论纷纷,就是没个定论。
沈俊容冷笑地看着他们,一边四下扫视,寻找撤退的路径,一边身体微微后移,意欲摆脱他们的包围。没曾想刚朝后退了一步,就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
冷汗瞬间从沈俊容的额头一直流到屁股沟,他所在的位置,身后没有任何廊柱、树木,也没有任何黑衣响马。可刚才明明是撞到了什么实物,如果那是活人,只能说明此人的武功远超自己,如果不是……“呔!”想到这里,沈俊容面色一肃,转身轰出一击罗汉降魔掌。“不管你是人是鬼,先吃我一掌再说!”
“刺啦——”在转身的瞬间,沈俊容看清了背后的东西,那是一匹和寻常骏马差不多的白马,马上却端坐着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人影。这不就是沙无辉之前的模样嘛!
罗汉降魔掌重重地轰击在白马头顶,强烈的掌力迅速撕裂它的头颅,然而白马被撕开的脑袋里,却没有任何血肉,有的只是无数纸屑和木条制成的骨架。
“纸马!”沈俊容立刻想到葬礼上烧给死者的纸马,冷汗再度将他的衣衫浸湿,沈俊容身形急退。既然沙无辉骑的马成了纸马,那他本人呢?
没等到沈俊容有所反应,黑衣人影用大氅包裹住身体,突然脚尖一点纸马残骸,旋转着化为一条黑龙扑向他。沈俊容还没看清黑衣人影的具体长相,对方就仿佛瞬移了数十步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他的面前。
无尽的黑暗瞬间占据了沈俊容的瞳孔,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息,他看到的是让他终生难忘的恐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