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启超说出“临渊羡鱼”时,他就已经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小心屋外”四个字。
当他说完最后一句,陈昼锦和刘启超同时纵身朝着大门轰出一掌,雄厚的真气伴随着强烈的掌风,狠狠拍在一只惨白的鬼手上。
那只惨白的手连带着房门瞬间被轰得支离破碎,刘启超和陈昼锦纵身跃到门口,未及出门,便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笼罩周围。房内的烛火“噗”的一声化为数尺高的绿焰,映照得两人的脸庞鬼气森森。
“嘿,我倒想看看,它还有什么本事?”陈昼锦没心没肺地嘲讽了一句。
似乎是专门为了和他作对,厢房的墙壁上倏然出现无数血手印。密密麻麻的令人观之可怖。
陈昼锦此刻倒不急着出门,他负手来回走动,仿佛品评名画一样,仔细观察着无数的血手印。
这让刘启超很是钦佩,没想到这家伙的胆量和体型一样大,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厉害!
这时他忽然感觉脸上的青斑微微发烫,右眼中看到房间角落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白影。而此时陈昼锦看似仍在观察墙上的血手印,负在腰间的双手早已暗中握住一柄铜钱剑。
为了配合陈昼锦,刘启超还假意朝反方向走了几步,实际上全身肌肉紧绷,只要陈昼锦一有动作,自己也能在瞬间出手。
陈昼锦此时离那个模糊白影已不足一尺,但他仍然面色如初,不时伸手对着血手印指指点点。就在刘启超手心已经沁出汗,准备强行出手之时。屋内的绿焰陡然熄灭,同时门窗洞开,怪风呼号,凄厉的鬼哭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挺聪明的恶鬼啊,居然会用计策了。”陈昼锦咬破左手拇指,用鲜血涂在铜钱剑上,淡淡的金光在屋内闪烁。
刚才他举臂,挥剑,下斩,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在一息之内全部做到,然而依旧没有伤到那道白影。这让他着实有些恼怒。
“不聪明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术士死在它手上?”刘启超默默运起心法,凝神观察着屋里屋外的动静。
此时屋外早已弥漫着诡异的黑雾,在两人的灵觉中,一股阴冷怨毒的气息笼罩着整座季府。
“好重的怨气啊,起码是替身境的恶鬼才能有如此怨气吧。”陈昼锦摸着下巴,朝着刘启超走去,“你说是吧,老兄?”
刘启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背对着他。
“喂,你没事吧,这点状况就被吓着了?”陈昼锦不经嘲讽道,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刘启超的肩膀。
“刘启超”忽然转身,露出一张腐烂殆尽的脸,十指干枯如骨,齐齐刺向陈昼锦。
“嗤——你们做鬼的就都只会这套?”陈昼锦嗤笑一声,随手一剑斩向眼前的恶鬼。
泛着金光的铜钱剑如刀切豆腐般斩开恶鬼,被斩成两段的恶鬼化为点点磷光,融入满天的黑雾之中。
“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看来正主是不打算现身。”陈昼锦收起铜钱剑,负手走出房门,“也不知道碧溪一脉的小子有几分本事,嘿嘿嘿……”
刘启超此时的情况颇有点不妙,他本是在屋内凝神观察,结果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他本以为是陈昼锦干的,结果一阵阴冷气息自后面传来,刘启超果断拔刀后砍。待刘启超转身,地上只余下点点磷火。
和陈昼锦一样,他也不认为自己所杀的就是真正在季府作祟的恶鬼。
走出自己的房间,刘启超发现庭院也弥漫着浓稠的黑雾,这些黑雾不断翻腾蠕动,如同煮沸的开水。刘启超皱着眉头,尽量绕开这些黑雾,他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浓烈的怨气,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愤恨。
刘启超毕竟实战不足,虽说常年跟着吴老道一起做法,但他很少独自动手。即使在坟地里睡觉也属常事,可如此诡异的现象却是第一次遇到。
冷汗顺着额头留下,刘启超默念着清心咒,时刻保持灵台清明。脚下的路似乎无穷无尽,行走在上面的刘启超甚至觉得自己是走在一条通往地狱的黄泉路。四周一片死寂,连草丛间的虫鸣都消失不闻。
一条粗绳结成的绳圈倏然出现在刘启超身后的一片黑雾之中,可他似乎一点没有察觉,依旧在向前走着。
绳圈飘浮在半空中,距离刘启超越来越近,就在绳圈即将套到他的脖子上时,一道寒光突然从暗处划过,绳圈顿时被斩为两段,颓然落地。
刘启超把右手缩回袖中,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一把抓住胳膊,拉着向前跑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后面全是恶鬼!”陈昼锦慌张的声音从他身旁响起。“再不跑就等着被掏心挖肺吧!”
刘启超冷笑一声,用力甩开抓自己胳膊的那只手,缩在衣袖里的右手带着灵符的金光,一掌拍在“陈昼锦”身上。在刘启超冷漠的目光下,“陈昼锦”衣衫尽燃,皮肉焦黑翻卷,露出森森白骨。它下巴一张一合,似乎还在拼命地诅咒着刘启超。
“就这点把戏?”刘启超一脚踩碎它的头骨,剩下的尸体顿时化为点点磷火,消失在黑雾之中。
“嗯,这是?”一具鲜血淋漓,面目腐烂的尸体忽然出现在刘启超百步开外,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连青斑包裹的右眼都没能发现,这具腐尸就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前。
在黑雾的笼罩下,所有景象都是模模糊糊的,唯独这具腐尸,连那裸露在外的白骨和蠕动啃食腐肉的蛆虫都看得清清楚楚。刘启超只觉得浑身发凉,这并不是害怕,而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一定有邪祟在靠近自己。
刘启超浑身肌肉紧绷,赤红色的护体真气环绕着他周身运转,时刻警惕着那具腐尸和黑雾中的不明邪祟。
“啊——”就在刘启超眼睛都有点发酸,准备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黑雾中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刘启超被鬼叫震得一愣,旋即暗道不妙,刚想纵身离开原地,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僵硬,一具冰冷的身体紧紧贴住自己,蓄势待发的双手也被身后的邪祟束缚住。
冰冷的阴气顺着刘启超的身体流动,意图汇聚到头顶和双肩,灭掉他的三把阳火。
而更恐怖的是,那具面目狰狞的腐尸距离他已经不足五十步了。
不管刘启超怎么挣扎,他的身体依旧不听使唤,被身后的邪祟死死地困住。腐尸距离刘启超越来越近,四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刘启超已经可以闻到尸体上浓郁的腐臭味,甚至连腐尸的每一根头发都清晰可见。
“噗嗤——”关键时刻刘启超咬破舌尖,朝着双手喷出一口阳血,他可以感受到手上的束缚和阴冷感迅速消失,旋即金光闪烁,三道灵符直射背后,刘启超只听到尖锐的嘶吼,随后身上那种阴冷感完全退去。自己终于可以活动了。
道家认为舌尖是人体阳气最重的地方,舌尖血也是人体阳气最重的血,被称为“真阳涎”或者“血灵子”。一般遇到棘手的邪祟,道士会先咬破舌尖,在关键时刻喷出一口真阳涎应急,也可以避免怨气侵体,被恶鬼附身。
当然施法者本人的阳气是否充足,关系到真阳涎的效果,一般来说童子之身的术士,喷出的真阳涎最佳。
这一口真阳涎果然救了刘启超的命,然而此时那具阴魂不散的腐尸已经距离他不足十步,刘启超厉喝一声,右脚向下猛蹬,整个人如同断线的纸鸢,紧贴着地面倒飞出去。这一下刘启超足足退出去十丈多远,然而他仍能感受到那股阴冷气息依旧紧跟着自己不放。
无数苍白的手臂从前方的黑雾中陆续伸出,疯狂地挥舞着,似乎要将刘启超撕成碎片。鬼手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而身后又飘浮着那具阴魂不散的腐尸,刘启超看似陷入了绝境。
刘启超仔细观察着两边的情况,几根手指死死按在刀柄上,由于用力过猛,导致指节都有些发白。
“该死,到底哪边是生路?”刘启超紧咬着牙关,冷汗顺着脸颊流下,经验不足的他到底还是害怕了,眼前诡异的局面他从未遇到过。尽管他一身本事,可在过度惊慌之下只能发挥出三成。
腐尸和鬼手正在逐渐逼近刘启超,可他的脑中却没有任何制敌的策略,只能看着邪祟一步步向自己袭来。
“妈的,赌一回吧!”刘启超猛吸一口气,拔出葬天宝刀,用尽全力斩向那具腐尸。
强悍的刀芒夺射而出,斩开重重黑雾,劈在腐尸身上,那具阴魂不散的腐尸顿时断为两截。
然而碎裂的尸块却没有像之前的恶鬼,化为磷火,而是直接消失在自己面前。刘启超的心沉到谷底,背后近在咫尺的阴冷感告诉自己赌错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做最后的抵抗,一道寒光自身旁的女墙闪出,以上而下劈向自己。刘启超的瞳孔中映出无数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