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秋狩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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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那道熟悉的悠扬钟声再度在昭陵山野中传荡开来,这也就意味着“尘封”已久的秋狩大典又要继续进行下去了。

 其实昭陵山各座别苑小筑的朝臣大多都已经得到了消息,所以在那钟声响彻开来时,大批大批的文臣武将已经换上朝服沿顺着精心修砌的山路台阶如跃龙门的鲤鱼群般浩浩荡荡赶往玉皇顶。

 在山腰的某座小筑内,房玄策听到钟声后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当他抬首就看到一身白衣胜雪的隋便已经站在了天井中,负手而立远眺那座玉皇顶。

 “是李济民去了昭陵行宫一趟,向皇帝陛下提议再度开启秋狩大典。”房玄策开口解释道。

 随即他似乎是想到了某事,踱步走到他的身边,哂笑一声,道:“说起来还得多亏你在法坛中刺向皇帝陛下的一枪,不然如今二殿下也不会这般独得恩宠,甚至在朝臣中的威望大有超过太子的势头。”

 当初在法坛中隋便刺向李汤的一枪被李济民挡下,这种救驾之功足以让后者的风头压过太子李雍和。

 况且作为太子,据说在宗祠内的表现极为...平淡。

 如此一来李济民就在李汤心中的地位犹如水涨船高,甚至有传言说秋狩大典过后说不定大梁的储君就要换人了。

 隋便用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呵呵一笑。

 房玄策之所以知道这些自然是自己告诉他的。

 那日他将自己的身份道破以后,心中早就对此事有所预料的隋便主动将宗祠法坛内的事情无论巨细皆是告诉了他。

 而房玄策在知晓行刺一事后就没有走出去小筑院门,这也就意味着即便他已经知晓了隋便的真实身份也没有想要将其告发。

 其实这也在隋便的预料之内,这样看来隋便赌赢了,他的眼光确实不错。

 自从那天过后,房玄策就时不时地拿他这重前朝太子的身份开涮,当然这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

 这半旬的光景隋便已经适应了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毕竟在此之前两人也经常是你一言我一语回怼不休。

 “祭祖之后就是由皇帝陛下赏赐文武百官寒食了。”房玄策见他默不吭声,便主动说道。

 时至今日他已经渐渐熟悉了他的另外一重身份,至于隋便以后要做什么房玄策也大抵能够猜得出来,毕竟那份国仇家恨是摆在台面上的。

 这几日房玄策曾将自己的放在隋便那个位置前想过数次,自己只是因为房家蒙冤就辗转流放多年,所受的那份屈辱与冤屈便已经让他极为煎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同隋便一样身怀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自己大概应该比他做的更加偏激。

 “李汤虽然对朝臣极为严苛,但在秋狩大典之上赐予寒食一事却尽显君礼风范,这足以让那些平日里胆战心惊的文武百官感恩戴德了,说不定还会因此在后世落得一个明君美誉。”隋便死死盯住那座玉皇台,说道。

 房玄策对此事不置可否,这种事暂时还轮不到他来评定。

 “留得生前身后名。”隋便啧啧感慨道:“李汤倒是下了一步好棋。”

 “隋便,你真的要复国吗?”房玄策冷不丁地问道。

 隋便闻言转头正视着房玄策,反问道:“若是换做是你,当你看到国破城毁,自己生活多年的家园被突如其来的铁骑踩踏地面目全非,你会怎么做?你又能怎么做?”

 房玄策听到这接连的质问声后沉默不语,其实在他心底里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见房玄策缄默不言,隋便轻抿薄唇,道:“其实当初知晓你的身份时我就知道我们大抵都是一类人,同样是背负着家恨,当然我肩上的担子要比你沉重些,还有一份国仇。”

 房玄策与其对视,说道:“所以你对于名利,对于锦绣前程都毫不在乎,因为你想要的是这座天下。”

 隋便闻言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赐食之后就是秋狩大典的秋狩围猎了,若我是李雍和肯定会在围猎时动手。”隋便平静说道。

 房玄策点点头,秋狩围猎作为秋狩大典的最后一道仪式,若是他们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

 “这件事你可以告诉李济民,这些天他可是风光无两,相信现在的李雍和要比之前更加想要他的性命。”隋便提醒道。

 房玄策眯起眼眸,眸底深处闪过一缕精芒,凝声道:“所以这就是你的谋划?”

 “什么?”正打算进屋去的隋便突兀止住脚步,问道。

 “让李雍和兄弟三人勾心斗角争夺皇位,而你则是作壁上观做后渔翁得利。”

 房玄策的话从他身后传来,落在他的耳畔边。

 隋便呵呵一笑,道:“若我真打定主意作壁上观就不会来到太安城了,最起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到帝都。”

 “而且在这场权力的漩涡之中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置身事外。”

 “那你是因为什么站在了李济民这边?”房玄策继续追问道。

 隋便转身说道:“这个并不重要,若当初是他对我率先出手,那我现在也可能会站在李雍和身边。”

 看到房玄策眸底一闪而过的那抹落寞之色,隋便淡淡说道:“当然,不可否认若是李济民登基大宝肯定会是一位名垂千古的明君。”

 “既然如此...”房玄策闻言抬眸看向隋便,但当他见到那张坚毅的面孔时,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要求他放下那份血海深仇?

 况且说到底他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自己又怎能恩将仇报,但李济民呢?他同样对自己以国士待之,自己又怎么能负他呢?

 仿佛是看穿了房玄策那如麻的心事,隋便嗓音温醇道:“放心,真若到了那个时候,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旋即他便转身径直走进厢房内。

 随着厢房房门的关闭,房玄策才真正缓过神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呢喃道:“隋便,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厢房内隋便坐在桌案旁单手撑着脑袋,神态慵懒。

 让房玄策知晓自己的身份其实并不算是让他很头疼的一件事,因为在隋便看来只要自己跟他相处在一起,身份暴露这是迟早的事。

 但隋便并不敢保证最终房玄策会舍弃大梁臣子的身份从而站在自己这边。

 当然那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事情了,人各有志隋便自然会尊重他的选择。

 而且...

隋便食指轻敲桌面,微微摇头就此打住了那个念想。

他知道若自己真那样做杨老先生肯定不会答应,而且那些隐姓埋名蛰伏在大梁境内的前朝遗老势必也不会答应。

“不敢想啊。”隋便苦笑着摇摇头,道。

万一到时候杨老先生真以死进谏,届时他又当如何?

“任姑娘,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隋便自顾自说道。

就在隋便心绪烦乱之时,猛然间一道灵犀所至,继而他将轻敲桌案的那只右手摊平。

几息之后,在他的掌心中有点点金光悬浮而升。

隋便看着掌心的金光,眉眼挂起一抹笑意。

等到金光散去,一只通身赤金之色似鸾似凤的瑞兽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若是细瞧,大概能够看出它与先前在法坛中由大隋国运凝聚而生的那尊凤凰有几丝相似之处。

当然隋便掌心的这只瑞兽也是由大隋国运所幻化的。

“怎么?你这是又饿了?”隋便端详着它,笑吟吟地问道。

 那夜在房玄策知晓自己的身份再离去后,隋便就觉察到了它的存在,说实话当初它第一次化形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隋便也吓了一跳。

 那天夜晚,烛火熄灭,它宛若飘悬的流火般盘旋在隋便的周身。

 当然隋便对它并不会感到忌惮害怕,恰恰相反是他与它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

 是那种源于血脉最深处的那种亲昵感。

 仿似能够听懂隋便的话,那只瑞兽用脑袋轻轻拱了拱他的拇指。

 隋便感受到拇指上的异样后宠溺一笑,然后将它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随后他划破自己的食指,一滴殷红的鲜血从指尖低滴落而下,那只瑞兽听闻动静欢呼雀跃地仰头张开嘴,然后那滴鲜血就落在了它的嘴中。

 随着它吞咽下隋便的那滴精血,不知道是不是隋便的错觉,他感觉前者身上的赤金光芒更盛了些,而且在其身躯上竟然有古老的箓纹若隐若现。

 隋便揉了揉眼睛,等到再想确认时却发觉它已经“酒足饭饱”消失不见。

 “哎。”隋便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随着那只瑞兽的消失,不,准确来说是重归自己体内,隋便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在自己的心窍,脏腑等“山河重地”有一股磅礴浩荡的生机正在汹涌奔腾。

 隋便的脸色微微一变,其肌肤此刻宛若鼎沸的熔岩般滚烫不已,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自他体内升腾而出,若是细看甚至能看到白色雾气中有灰黑色的细微之物。

 他知道这是在他淬体之时血脉百骸中尚未炼化干净的污秽。

 这段时日隋便就以精血的方式喂养这只瑞兽,然后再由其反哺自己的身躯。

 也就是因此,他体内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至于青云的那颗淬元养灵丹在他这倒成了辅佐的药物。

 隋便微微攥起手掌,他能够感受到体内的那股磅礴奔涌如大渎之水的浑厚气机,虽然炼骨一境的瓶颈并没有松动,但隋便觉得若是现在对上那个囚龙道人,一招之内说不定还不至于惨败。

 看着那丝丝缕缕升腾的雾气,隋便长眸半眯,笑道:“说不定真的可以试一试。”

 武夫淬体的前四境分别为通气淬血磨根炼骨,前两境登堂,后两境则代表着入室。

 但其实在登堂入室这一说法外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金枝玉叶。”隋便呢喃道。

 按照杜叔所说,金枝玉叶所代表的是每一境武夫的极致,而这却也属于武夫可遇不可求之事,因为就像杜叔同他说的那样,这种事是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若没有大机遇之人这四个字想都不要想。

 而眼下隋便身怀大隋国运,而且后者已经幻化显行,隋便想试一试能不能借此将那“金枝玉叶”捞在手里。

 用一国之气运淬洗血肉之躯,可能称不上是前无古人但绝对是世间少有之事。

 就在隋便心神沉浸在淬洗身躯之时,别苑小筑的院门被人轻轻叩响。

 天井中房玄策闻声轻轻将院门打开,站在眼前的是神情肃穆一本正经的秦鸾。

 见到这副模样的秦鸾,房玄策抿了抿薄唇,自己可是极少见他这副模样。

 而且因为皇帝陛下遇刺一事,自从那天他离开小筑后就再也没来过,所幸是如此,不然隋便负伤一事绝对瞒不过他。

 “秦大哥,怎么了?”房玄策狐疑问道。

 秦鸾的犀利目光越过房玄策看向屋内,正色说道:“秦王殿下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