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对皇亲国戚要从严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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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法曹徐林来到内卫门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

  想到同僚们在听到李机宜点名唤他去时,纷纷划清界限的态度,这位平日在洛阳地界也算一号人物的法曹,冷汗又冒了出来,重新开始擦拭。

  倒不是胆小,实在是有前车之鉴。

  不久前他的同僚,分押户曹的县尉弓嗣业,才被火油烧死;

  原本最有希望继任洛阳令的弓嗣明,更是畏罪服毒……

  或许对于不断查案的内卫来说,弓家的案件,已经是比较久远前的事情,但在洛阳县衙的官吏心里,是当成昨日才发生的大案。

  这个时候李机宜唤他过来,如果不是徐林一路上反思自己种种过错,总觉得罪不至死,说不定就找条绳索,静静的吊死在衙门口了。

  无论如何,既然到了内卫,徐林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洛阳县法曹到了。”

  他被一路带进内狱,来到一间普通审讯室外,李彦颔首招呼:“徐少府,劳烦你走一趟了。”

  徐林赶忙行叉手礼:“下官见过李机宜,不知李机宜相招, 有何吩咐?”

  李彦看向牢内,里面蹲着一个身材矮胖, 眼睛狭小的男子:“武懿宗当街纵马, 撞死无辜百姓, 此案是由你审理的吗?”

  徐林一怔,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件事, 却赶忙道:“禀李机宜,是下官审理的,此案双方都有过错, 武懿宗策马飞奔,那孩童恰好又突然跑出,才酿成悲剧。。”

  李彦眉头微扬:“这是周国公府给出的解释,还是你们现场查询到的结果?”

  徐林道:“事关武氏子弟, 我们不敢怠慢,询问了不少目击者,基本还原了当时的情况。”

  “武懿宗骑的是陇右的青骢马,这等良马原本十分顺服, 但他骑到修文坊时, 马匹不知何故突然受惊,往前狂奔, 恰好拐角处一名孩童冲出, 马蹄踩在孩童身上, 当时就没救了……”

  “事发不久,巡逻的武侯就听到尖叫声, 赶到现场, 从周围百姓的口中还原了情况,地上的马蹄印记也证明了这点。”

  李彦皱眉:“这是哪天发生的?”

  徐林道:“就是前日的事情, 我们把武懿宗带入衙门,周国公府的人也找上门来,赔了十缗钱, 那孩子的爷娘也就作罢。”

  十缗钱对应到后世, 连两万块都不到,李彦目光一厉:“即便是事故, 并非有意害人, 一条命就值区区十缗?”

  徐林无奈的道:“听说是周国公府, 谁敢多要, 那奴仆随手甩下几缗就走了,还是我县衙补足了十缗……”

  李彦冷声道:“就是因为这等放纵,才会让这等人越来越变本加厉!今日失手撞死人,奴仆随意丢下几缗钱,就不了了之,接下来此贼就更视人命于无物,开始主动为非作歹,凌虐百姓!”

  徐林乖乖低头挨训:“此人终究是武氏子弟,我们也没办法……”

  当年贺兰敏之姓武时,他府上的恶奴犯下多少罪孽, 可谓罄竹难书,长安和万年县衙都不敢处理,更何况武懿宗还不是奴仆, 是正儿八经的武姓, 小事化了,再正常不过。

  李彦现在就要扭转这种常态:“此案重新审理,洛阳坊市人流众多, 岂可策马狂奔,武懿宗要负主要责任!”

  徐林其实听他提及此案,就知道武懿宗肯定是无法轻松过关了,立刻道:“请李机宜放心,我等一定仔细审理此案,绝不让武懿宗逃脱应有的罪责!”

  李彦摇头:“应有的罪责?不够!必须从严处置,以儆效尤,才能遏止此等风气,就从武懿宗开始!”

  徐林有些傻眼。

  不给特权就不错了,还是第一次听说对皇亲国戚从严处置的。

  这终究是皇后的娘家人,万一太子殿下……

  突然间,他想起了前周国公贺兰敏之所做的恶事,顿时恍然大悟, 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逼兜, 连连道:“下官明白了,一定对这等恶贼从严处置, 让太子殿下满意!”

  李彦知道这家伙误会了,太子如今关注的都是国家大局,哪有精力去管武氏子弟,恨屋及乌都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官场中人,擅于钻营也是常态,这個误会至少可以杀一杀洛阳内勋贵子弟的恶劣风气。

  他微微点头:“徐少府稍候,等我问几个问题后,你就将他带入县衙牢狱内,好好看管。”

  徐林赶忙道:“是!”

  李彦进入牢房。

  武懿宗不安的等待着,一见李彦走入,二话不说,嘭的一下就拜下了:“李机宜饶恕啊!”

  此人本来生得矮小,还有些驼背,此时一趴下,更显得容貌丑陋,举止猥琐,李彦俯视,脸上也不禁透出厌恶:“大唐有你这等皇亲国戚,真是国耻!”

  这武懿宗论名气,没有武三思和武承嗣大,但也是同样的不干人事,历史上契丹反叛大唐时,武则天命其为行军大总管,率二十万唐军讨伐,麾下有不少得力将领,原本是送分局,武懿宗只要挂个名,听麾下有经验的将领安排就好,这蠢货偏要自己为之,结果数千契丹骑兵未到,他就吓得原形毕露,抱头鼠窜,令唐军损失惨重,险些兵败如山倒。

  统帅无能,累死三军,这倒也罢了,武则天杀了真正能为国抗敌的良将,然后任命这种废物当主帅,本来就是生怕权势不稳的自私举动,吃败仗再正常不过。

  但武懿宗真正恶心的行为是,此人打契丹人的本事没有,对百姓举起屠刀的胆子很大,竟以河北百姓与契丹勾结为由,大肆杀戮,后来更要上书,准备将之屠杀殆尽,用来挽回自己败军的颜面。

  武则天否了这种提议,但河北已是人心尽失,动荡不休,关键是武懿宗回朝后,没有受任何惩戒,等到李显继位,仍得重用,最终年纪大了,以国公之位病逝,半生荣华,寿终正寝。

  也不知那些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的真正国公们,与这么个东西并列,是何感想……

  李彦最恨的就是这类屠杀百姓的人,一开始对丘神绩印象极差,也是因为历史上的丘神绩杀良冒功,后来特意引导,如今丘神绩对于战事毫无兴趣,一心一意在牢房内琢磨他的看家本领,当罪恶克星。

  相比起丘神绩,行为更为恶劣的武懿宗,李彦没有那个耐心引其从善了,平静的道:“起来回话!”

  武懿宗哪里敢起身,几乎是蜷缩在地上,扭动了一下,继续哀求:“我知错了,下次一定好好补偿那孩子的家人,望李机宜开恩,不要把我送回岭南。”

  “还有下次?”

  李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道:“你在岭南时期,可与长孙氏的族人接触过?”

  武懿宗先是一愣,然后面露惊恐:“长孙氏?没有,我绝对没有与这等罪族勾结啊!”

  李彦皱眉道:“谁说你与长孙氏勾结了?你们在岭南生活了近十年吧,见过长孙氏的族人没有?或者从别人口中,听过长孙氏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一并说出,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你连回岭南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对付这等人,直接威胁最管用,果不其然武懿宗吓得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道:“我确实没有……没有见过长孙氏的人……至于听说……听说……好像是听说过……”

  他苦苦回忆,在生死的威胁下,脑子倒是比起平时更加灵活:“是的,我听其他罪族说过,长孙氏患了疫病,基本上都病死了……”

  李彦目光微凝:“疫病?”

  武懿宗语气倒是肯定下来:“是疫病,岭南那穷山恶水之地,比起瘴气更可怕的,就是疫害了。”

  李彦道:“长孙氏族内得了疫病,是哪一年的事情?”

  武懿宗摇头:“这就不知了,但应该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那时还小,还不知事,后来才听别人提过,才隐约回忆起一些,当时确实很可怕,据说长孙氏的人身体溃烂,个个哀嚎,死得很惨呢!”

  李彦又问:“你刚刚说基本病死了,是不是还有活下来的人?”

  武懿宗道:“似乎就活下来几人吧,那可是人口过千的大族,一场疫病过去就剩下几个了,真是太可怕了,岭南那个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李机宜,求求你饶恕我!”

  看着武懿宗重新拜下,李彦挥了挥手,左右内卫直接将之架起,往外拖去。

  徐林正恭敬的等候在原地,就见武懿宗一滩烂泥似的被拖了出来,立刻保证道:“请李机宜放心,长安县衙一定好好审问,秉公处理!”

  李彦微微点头:“判决之后,让他在县衙牢房内好好服刑,如若有真正的悔改之意,而不是仅仅后悔事后被抓到了,再酌情减刑……”

  徐林心想那怕是永远出不来了,领命道:“下官明白!”

  李彦举步,送他们离开,但路过另一件牢房时,却听到武三思讨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李机宜,我已经反思过了,我时常反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