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观察得仔细。”
姜诸收回目光,此刻酒席已经散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可跟着姜诸的,就有俩:陈钧,钱不多。
“钱朝奉又是有什么事儿?”
姜诸表面客气。
“哈,没事儿!”
钱不多大腹便便,白白嫩嫩,看起来还挺年轻,约摸不过二十来岁,戴着一副大圆框金边眼镜,一身青灰色风衣,黑色宽松大桶裤,厚底布鞋。
哦,右手大拇指还有一个黑玉扳指。
“姜大人初来乍到,手边肯定很紧吧?”
“有一点,怎么?”姜诸倒也诚实,除了送礼的200文纸钱,他已经身无分文。
而且,祭祀的纸钱好像都是假的,在这里用不了。
“嘿嘿,没钱可以找我纸间当铺啊,不仅可以典当,也可以借贷。”
“哦。”
姜诸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他都不知道钱在这里能买些什么。
住宿要钱?
睡街头不一样么,死人难不成还怕鬼。
钱不多灿烂地笑了起来,挤着脸上的横肉,一颤一颤地跟在姜诸的身后:“姜大人要不要借点,利息我可以算低一点!”
“我有些钱,可以给你。”陈钧走在两人身后,适时找着存在感。
钱不多不悦地蔑了陈钧一眼:“你一个纸扎人,能有几个钱?”
“就这么小一个村,钱能买什么东西?”
姜诸不解,说话间已经走进了胡同,两边卖得最多的就是纸人,其他吃穿用度,也都是纸扎的。
他用不着。
“嘿呀!”钱不多立时来了兴趣,拉住姜诸,随手拿起身旁的一个纸扎人。
“你以为咱纸匠村的纸人都是扎来干嘛的?”
“祭祀?”
“不不不!”钱不多激动地摇了摇头,“这些纸人的作用可多了,就拿我手里的这个纸人来说,这叫替身纸人,周千户给你的那个纸人,便是这种。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条性命!”
姜诸顿时反应过来,不自觉地抬起右手看了看,神色之中略微惊讶:“你的意思,我现在的身体,已经是纸人做的了?”
“聪明!不过这种替身纸人的使用冷却时间较长,一般三天只能使用一次。”
“还有这种,”钱不多拿起另外一个纸人,“这个叫变幻纸人,根据需求,可以变幻不同职业不同性别的一次性变幻术,大变活人,能维持半个时辰。”
钱不多挤了挤眼。
姜诸这才知道,原来这些纸人还有这么多的用处。
“替身纸人怎么卖?”
姜诸看着老板,问道。
“2000文。”
老板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嗯……
姜诸沉吟着。
陈钧识趣地站了出来:“买1个吧。”
“谢了。”
姜诸淡淡一笑。
“变幻纸人怎么卖?”
“20。”
“嗯,再来两个变幻纸人。”姜诸迅速抓起两个纸人,放进怀里,拿回去体验一下。
“村子里可有住宿?”
“没有。”钱不多逮着机会,“不过我家还有一间空房。姜大人要是愿意,我可以免费租给你。”
“嗯,行!”
“钱先生那的住宿可还有多的?”
陈钧一脸卑微。
“没有!”
“那……姜大人,咱将就将就?”
“不行!”
这会影响到纸人的体验效果。
“嘿嘿,要不,跟俺老钱将就将就?”钱不多一脸猥琐,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陈钧:“……”
钱不多的房子位于村长的宅子后,是村里唯一的一栋二层阁楼。
夜色深沉。
姜诸倚在窗前,眺望着整个纸匠村。
连绵的村屋像一轮弯月,掩映在大山青黛色的穹幕里。
“大人在看什么?”
一个甜腻的声音从姜诸的身后传来。
娇柔的身体走出房间的阴暗,走到窗前。
月光照着她的脸颊,如白玉般。
长发随意地散在她的肩上,一身藏青色的披风,露了半边白腻的香肩,还有精致的锁骨。
“月亮。”
“月亮可有我好看?”
女人伸出柔弱无骨的手指,勾着姜诸的下巴,将他的脑袋转了过去,看向她。
“没有。”姜诸轻轻一笑,伸手搂着女人的纤细的腰枝,将女人甩到了床上。
“问你一个问题。”姜诸的手指抚过女人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邪魅,“你们,都是谁做的?”
女人的眸子晶莹闪烁,短暂的疑惑之后,妩媚一笑。
一抹黑色从她的眸底深处涌了上来,仿佛是另外一只眼睛。
“你猜。”
女人话音未落,身上的披风兀自燃烧了起来,紧接着蔓延到了藕臂,肩膀,脸,直至整个身体。
笑容在女人的脸上凝固,然后散进灰烬里。
第二张变幻纸人也没了。
姜诸呼了口气,像是想要把那些浑浊的烟灰吹散。
而后再次起身走到了窗前。
此时要是有一根烟就更好了。
虽然他还不太会抽。
但听说事后一根烟都比较得劲儿,总想试试。
窗外依旧静谧。
姜诸凝望着,心中莫名。
这个纸匠村,可能比眼前看到的这一隅,大多了。
……
大巫山,某处。
清冽的声音在无尽的黑暗里幽幽响起。
像一缕清泉淌进水墨,泛开一圈圈涟漪。
“扮演者……呵,有意思……”
……
第二天。
天刚亮。
卧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钱不多穿着大裤衩,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姜大人?”
“哟,还在睡呢?看来昨晚消耗甚巨啊姜大人!……难道一晚上用掉了两张变幻纸人?!”
一张半个时辰。
啧!
钱不多咂巴着舌头,一脸钦佩。
“钱老板,下次进屋前先敲个门。”
“敲门?”
“哦。”
钱不多蔑了一眼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姜诸,目光不自觉多扫了两眼。
“关于罪者之事,姜大人打算从何处着手?”
“吃吧。”
姜诸摸了摸肚子。
原来死人也是会饿的。
特别饿,依旧是对鲜血和生肉充满了欲望。
“嘿,都给你准备好了!”
钱不多拍了拍手。
一名女子端着一盆血旺走了进来。
“我知道,死人刚活过来的时候都这样,你就放心好了,这些都是猪血。”
“真猪?”
“想多了。”
“……”
一盆下去,舒服多了。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不是我们,是我。”姜诸递过盆,抹了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