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姜诸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主司赵越鸣没有抬头,看着手中的档案,随口说了一句。
“坐。”
姜诸乖乖地坐了下来。
赵越鸣的声音还挺好听,中正,柔和,仿佛有着一股无法抗拒的魔力。
这让姜诸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看起来年轻又斯文: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白皙,交叉着如三角形一样支在唇边的手指,纤细得如同女子。
至于一身穿着:米白色的中山装,偏分发型,刘海梳着纹理烫,瓜子脸,高鼻梁,嘴角微微扬起,邪魅的外表搭配正气的着装,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平衡美感。
对,就是美感。
一个男人,竟然让姜诸看出了几分禁欲的美感。
“进展如何?”
坐了约摸两分钟,男人终于抬起头,扶了扶眼镜,浅笑着问道。
这句话就像一块磁铁,吸附了更多姜诸不曾看到过的记忆碎片。
剧情在推进,记忆也在持续解锁。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也不算是安排吧。”
赵越鸣拿起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支出来递给姜诸,见他摇头,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刨动着打火机的滚石,好几下,终于点燃。
这个世界的打火机太难用了。
“只是引导,简单的引导而已。”
赵越鸣淡淡笑着,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
“所以,胭脂楼一事,我是被下的套了?”
“是。”
大概因为嘴型的缘故,赵越鸣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深邃,且诡魅。
“上城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诸家八门,每一门都在寻求着对上城的绝对控制,乱世之中,势力远比金钱重要,有势,就会有钱;但只有钱,可能反倒是一场灾殃。”
“所以周家愿意花大价钱去供奉军阀,有钱有势,而没有靠山的城东大户李铭城,却最终落得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姜诸脸色有些惊愕,倒不是周家和李家的不同遭遇,生存本就如此,剧本如此,主世界亦如是。
他惊讶的,是诸家八门!
“这个世界也有诸家八门?”
姜诸若有所思地瞟了赵越鸣一眼。
他从历史课中了解过,主世界的诸家八门从古老的诸子百家传承而来,到第一次秩序之战时,就已经只剩了八门。
“当……然有。”
赵越鸣顿了顿,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第一时间发觉了他的身份。
而且笃定他也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挖坑挖得那么自然而然。
既然已经暴露,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
他吐了一圈烟雾,继续道:“这个剧本的时间背景和主世界历史的第一次秩序之战在时间线上一致,只是被剥离成了一个剧本罢。”
“而且就目前来看,除了时间线的一致之外,主事件也极可能一致。”
“你说的主事件,是诸家之争,还有……”
“嗯。”赵越鸣打断了姜诸没说完的话,站了起来。
“我想试着改变主事件的轨迹,这需要极其庞大的变量去支撑。而目前,我只发现了一个。”
“神祗印记!”
姜诸已经猜到。
“对。”
赵越鸣肯定地点了点头。
“另外一个,就是周家,以及周家背后的那个人!”
姜诸终于明白了赵越鸣的目的。
可他为什么想要改变主事件的轨迹?
“我想让铸狱司也在这诸家之中,争一席之地。”
赵越鸣自然看出了姜诸的困惑,释疑道。
“就这样?”
姜诸将信将疑。
还有一些疑点解释不过去,但勉强也能接受。
“还有一个原因。”
赵越鸣站了起来,一手插兜,一手扶了扶眼镜,径直走过姜诸的身边:“跟我来,我先给你看一些东西。”
姜诸紧紧跟上。
出了办公室,赵越鸣走向走廊尽头锁着的铁门。
那是通往瞭望塔的的梯口。
打开门,上了瞭望塔。
从瞭望塔眺望出去,可以看到监狱内部的全景。
姜诸第一时间看到了监狱内偌大的操场,头皮一阵发麻。
操场上全是人。
一个个衣衫破碎,甚至肢体残缺。
他们走路的方式也极为怪异,摇摇晃晃,缓慢,且漫无目的。
姜诸想起了周临渊,想起了里的尸人。
根据科技会的记录,凶物谱里的尸人,仍然徘徊在城市的边境墙外。
那里,是否也是这个模样。
姜诸想象着,同时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它们是哪来的?”
“大巫山,巫神陵。”
赵越鸣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镜片上折射着一缕明晃晃的光。
“巫神陵?”姜诸的瞳孔缩了缩,“你是说,周家三爷最后摸的那个陵?”
赵越鸣点头:“是。”
姜诸沉默了。
他只听那说书的说过两句。
周三爷摸金大巫山巫神陵,死了,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瞭望塔陷入沉寂。
赵越鸣好奇地注视着姜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说话。
良久,他才又扶了一下眼镜,看向瞭望塔下的献祭者,继续说道:
“我解剖过一些献祭者的尸体。他们的内脏早就腐烂掉了,但身体机能却依然被维持,这是最奇怪的地方,因为维持机能都是需要能量消耗的,他们的内脏什么都没有了,却仍然靠着进食来补充能量!”
进食。
科技会记录,尸人对于血液的疯狂近乎变态,他们以血液为食,不仅是对人类,对所有温血,甚至冷血动物,都有着本能的杀戮欲望。
说到此处,赵越鸣忽然叹了口气,眼神中充满了兴奋与狂热,甚至,无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道:“他们身上的东西已经触到了我们所知的科学瓶颈,我们无法研究出他们变成这副样子的原因,也无法知道他们如何进行能量转换,如果能够在这里有所突破,肯定能为主世界抵御尸人的入侵提供莫大的助力。”
“我隐约觉得,大巫山的背后,和诸家,神祗印记,以及献祭游戏都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把我安插进献祭游戏,就是为日后铸狱司挤进诸家的圈子埋下伏笔?”
“对。”
“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虽然一切才刚刚开始,但我已经感觉到,我们离真相已经很接近了!”
赵越鸣一手按着姜诸的肩膀,目光灼灼。
姜诸感觉到了寒意。
森冷而变态的寒意。
“您太抬举我了。”
姜诸推开了赵越鸣的手。
这哪是离真相很近了,这分明是离死已经很近了!
“这不是抬举,这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