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住的小区，其实就是几栋挨在一起的小楼，从一道铁门进去，就是3栋呈“品”字排列的楼房，最高不过5层，每栋楼有两个单元，每个单元有10户人家。那个“品”字型的中间则是一块篮球场，篮球场的篮板已经很破旧，很有没有人用过了，倒是那个篮球场上现在站了很多人。都是小区的住户，也就是李湛他爸单位的老职工们。

　　现在，这个小区里很闹。不能叫热闹，而是一种市井气息极重的吵闹，这些人大多数时候也没啥事干，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喜欢聚在一起家长里短。

　　李湛和李莞尔进去的时候，看到楼下围着的那些人，李湛就不由得皱起眉头，因为这些老邻居们围聚的地方，正好就是他家楼下。

　　不过很快他就确定老邻居们针对的不是他们家，而是他们楼下李阿姨家。

　　说的话就很不好听了。

　　其中一个跳着脚还在指着楼上骂的，则是住在李阿姨家对面的那家主妇，那是一个很俗气的女人，已经快40岁了，还自以为是地模仿港台明星的打扮，但是那些地摊上淘来的廉价货穿在她身上，涂在她脸上，天然就是市井泼妇的妆容。

　　李莞尔站在那里不明所以，也不是她想停下来，而是这些人挡住了她进楼的路。而李湛跟上她，很快就听出来，那个女人在指桑骂槐地说李阿姨勾引她家男人，大意似乎是她家男人给李阿姨搬了什么东西，然后李阿姨卖弄风骚之类的，话的内容颇为不堪。

　　李湛可不想让李莞尔一个小姑娘听这些污言秽语，拉着她就要往楼房里走，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李阿姨家的窗户外，把一盆不知洗什么的污水泼了下来。

　　李湛和李莞尔因为还站在外围，加上李湛反应快，拉着李莞尔就赶紧后退了几步，自然是没有被泼到的。但是那些吃瓜群众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那个女人首当其中，被泼了一身，离她最近的人也被殃及池鱼。

　　李湛仰起头来，发现端着盆出现在李阿姨家窗边的，俨然就是赵氤氲。

　　赵氤氲泼了水，却也不躲，而是一脸惊讶地说：“呀，我在打扫卫生呢，有好多脏东西呀，不小心浇到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那个女人气得冲进楼去，周围的几条池鱼也跟了进去，李湛和李莞尔也赶紧跟进去，不等那个女人砸门，赵氤氲自己开了门，一个劲地说，哎呀张阿姨王阿姨高婶婶我真不知道你们在下面啊，我还以为我窗户是关着的，就想冲一下窗户来的呢。那种诚恳的态度，就像她真的是一时犯了糊涂一样，除去那个女人还在那里咬牙切齿让李阿姨出来说话，另外几个池鱼只能悻悻地站在了一边。

　　但是赵氤氲站在门口，既没有让李阿姨出来，更没有让那个女人还有其他人进他们家的意思。

　　这时李湛的麻麻站在他们家楼梯口喊：“莞尔，你不要氤氲来陪你做手工的吗？你后天不交给老师了？”

　　李莞尔心领神会地说：“是呀是呀，氤氲快来帮我，你知道我的手工差得要命。”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赵氤氲往他们家楼上走，顺势也把赵氤氲他们家的门给关上了。她们走上去的时候，李湛有意无意地往外面挡了一下，让那个女人挨不到赵氤氲。

　　等到李莞尔拉着赵氤氲进了他们家，李湛再把门一关上，赵氤氲就立马蹲在地上，捂着脸小声地啜泣起来。李莞尔赶紧搂着她往自己的房间里走，李湛则走到窗边，看着下面围观的吃瓜群众依旧没有散去。

　　楼下那个女人还不甘心地又骂了几句，但到底是被泼了水，只能先回家去换衣服。其他的人因为没有了这个主力战将，议论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散去了。

　　李湛妈摇头叹了口气，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啊。”似乎意识到这种话不该在李湛面前说，打量了李湛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一身汗一身泥的，又踢足球去了？你放着中专不去读说要考大学，就是这么考的？”

　　这些好了，火可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李湛看着这个时候也就40多岁，但一脸精明干练，连皱纹都还没有多少的老妈，再想到自己40多岁时老妈满头白发整天为自己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一阵柔软，笑着说：“放心吧妈，我会好好学习的。3年后，我一定给您考个大学回来，还是重点的那种。”

　　李湛妈脸上明明荡开了笑容，却装出不屑的样子，说：“你尽捡着好听的说吧，你要能考上重点，我用手心煎个鸡蛋给你吃。”

　　“哟，原来老妈您还是铁掌帮的传人啊，这话我可记住了啊。”

　　“滚滚滚！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去，一身臭哄哄的，我还得给你们做饭呢，你那个不务正业的老爸怎么还没有回来？真的的，父子俩都不让人省心。”

　　李湛妈说完话做饭去了，李湛想了想，走到李莞尔的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开本来就没有关的门往里面看了看。

　　这时赵氤氲正和李莞尔并肩坐在床上，李莞尔伸手搂着赵氤氲，正努力安慰着她，而赵氤氲已经不哭了，红着眼睛正若有所思。

　　李湛走进去，拉开李莞尔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对赵氤氲说：“你刚才还是太鲁莽了，真要闹大的话，你们家要吃亏的。毕竟嘛……”

　　赵氤氲低头说：“我知道，我没有爸爸，就算闹起来，也只有我们被欺负的。”

　　李莞尔气急败坏地瞪了李湛一眼，她这里安抚了半天还没安抚好呢，你倒好，一来就把人家伤心事给戳到了，气死了，这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但是她现在也顾不上去教训李湛，而是给赵氤氲打气说：“楼下张阿姨他们家我也很讨厌，尤其是他们家两个男孩，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成天就往录像厅跑，还抽烟，长大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要我说，氤氲刚才那一盆水浇得真好，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