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昂先前与赵统激战过被俘,也曾亲眼见到过此人的军略的确非比寻常!
外加上自从驻军羌道以来的每一战,几乎每一步都不走寻常路。
以及在落为阶下囚的时日里,由于赵英贵为赵统器重的情况下,他并未阻止其女与之见面。
父女相见,自然是数不尽的互诉肝肠。
赵英那时的言语中亦是数着赵统一桩桩的耀眼战绩,面上不自觉的浮着浓浓的崇敬之色。
这也让赵昂此刻心间隐隐的有些不安。
蜀军此番于陈仓附近大造声势,大概率只是为了单纯吸引己方注意罢了。
背后绝对另有企图!
从旁的王异也默然片刻,静静的注视着其夫面容间所展露出的决然之色,她遂不由出言提议道:
“既然夫君已是如此坚定敌军于陈仓周边只是羊攻,实则另有目的,何不亲自前去刺史府参见使君,向其诉说提醒一番呢?”
听闻了这一番提示,赵昂由是感激的望向了她,心下还当真的升起那么一丝冲动,可当准备迈动步伐之时,他似乎是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却是恢复了少许的理智。
眼眸中的决然已变成了数分的迷离以及失落之色。
他随即轻轻的搂紧王异,面色间重新恢复了柔情似水的神情,轻声说道:“唉,还是算了吧!”
“此也不过是为夫心下所猜测,并无真凭实据,还是不打搅使君了。”
此话落下,
王异心神亦是不自觉的生出数分异样之色。
她眼神中透露着诸多的不解。
自家夫君为何会这样?
在被俘虏以前,在她的印象里,赵昂忠君爱国,即便是为国捐躯亦是心怀无畏!
可自从被蜀军所放回后,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当然,他也因此丢了在官署中的军职。
赵昂也并未厚颜求情于张既,希望能够官复原职。
毕竟,他乃败军之将,又是身为战俘之身,又何有颜面再去央求恢复职务呢?
以至于至今是闲赋居家,
可先前的一战,冀城周边的凉州众豪族予以分出自家部曲前去支援曹军作战,也是有赵昂借助往昔的声名所号召。
可望城谷一战,各家族的私兵部曲几乎都折损了大半。
要是赵昂战死沙场就算了,诸豪族可能就将此事揭过去了。
但偏偏赵昂被俘获后,还被安然的放了回来。
这无疑是令众大族们的怨念四起,
“好哇!当初是你言辞凿凿召集我等集家族之力援助曹氏,现在我等各家都损失惨重,你却安然回返,吾等岂能罢休?”
随着诸人怀着怨恨之色,他们无不是纷纷前往刺史府进献谗言,污蔑赵昂的清白。
“使君,赵昂被蜀军所俘,却相安无事的归还,其中必然藏有猫腻,不可不防!”
“没错。听闻赵昂之女早已在多月以前就离家消失,至今不知所踪。”
“先前,赵家还多番找寻,可自赵昂回返后,就决然不在提及此事。”
“吾怀疑,其女就在蜀营之中!”
“此番赵昂能被放回,定然是居心妥测,还望使君明察!”
与之关系一向颇深的家主尹奉自然是了解其秉性的,他相信赵昂肯定是不会投降蜀军的。
但他人微言轻,或者说现在众豪族自身的实力都受到了大幅削弱,他们怨念之深,急于出这口恶气。
自然不会给当初号召他们出兵的赵昂好过。
对于此事,张既亦是颇为精通官场之道的老狐狸了,他又岂会看不出诸人心中的算计。
不过,他虽然也选择相信赵昂的品性!
被放回是另有苦衷!
可麾下诸文武中人显然信服于诸家族话语的不少。
也是在他们的一力声讨下,赵昂并未主动请求官复原职,张既也并未提及此事,才有了他至今还闲赋于家的一幕。
王异将头枕在丈夫的怀里,默默的思索起近日来的一番番往事。
“不过,依夫君的性子,他决然是不会因使君不重新启用他就怀恨在心!”
“那到底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会让如今面临着蜀军的再度侵犯,纵然猜测到了敌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宁愿袖手旁观呢?”
一时间,王异内心深处不自觉的生出了些许狐疑。
“难道说是在蜀营之中的变故?”
“夫君被无缘无故放回,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夫人,夫人……你在想些什么?”
眼见着怀中的王异似乎是正想得入神,赵昂心中不由是颇为好奇,连呼唤了数声。
王异思绪方才是回到了现实中!
随即,她脸色间洒然一笑,回应着:“没想什么。”
“夫君,您现在既是没有公务在身,要不还是回屋吧,别操心这些烦心事了。”
王异不由是提议道。
她也是想通了,自家夫君之前凡事都不太会有所隐瞒于自己的,可就是在蜀营的这段经历他几乎是一字未吐落,或许当真是有何苦衷呢?
两人一齐携手走近屋舍。
其实,王异哪里知晓,令赵昂有些失望,正是前番的曹操称王,于漳河畔举行盛大的封王大典一事,
先前在蜀营的战俘营,面对着赵统的招揽,他还曾一身正气的言辞拒绝,并反讽刘备才是意图祸乱天下之人,
那时节,面对着赵昂的满腔热血,赵统只是极为平和的回应着:
“哦,是么?”
“赵将军对汉室忠心耿耿,可为其效力的丞相曹操却非久居人下之人!”
“不出多久,他势必会更进一步!”
此话落罢,赵统还特意用跟随其数十载,劳苦功高的荀或做例子,此人不过是与之政见不合,就被排挤自尽。
难道曹贼的野心还不够昭然若揭吗?
那时的赵昂自然是义正言辞,并不乐意接受赵统的招揽。
可事实呢?
却正如其所料!
这才过去多久啊,曹操就果真擅自逼迫天子篡改大汉祖训,称王并加九锡,用天子銮与,出入与皇帝一般无二。
在联想着先前逼死荀或,执意称公爵,并获得了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殊荣后,
现在只要是个不傻的人,就已然是能够看出此人的野心了。
这已然是在为改朝换代做铺垫了呀?
汉室已经成了空壳子,天子形同虚设。
曹操想要建立新朝,无外乎就是一句话的事,具体是什么时候,那就看他自己什么时候想了。
这也是赵昂内心深处纠结且又失望的因素。
想他一身正气,拜于韦康门下,所接受的熏陶思想就是忠孝爱国,仁义礼智信这一套。
他为何会在关陇之地如此费尽心思为曹氏尽忠!
这亦是为了凉州各州郡间的士民着想。
希望曹丞相能够早日安定北方,扶持天子,振兴汉室。
可他之初衷却绝非是为了曹氏妄图篡位。
正所谓先前有多忠心,现在就有多么的失望。
……
而在此刻的羌人部落中,
白马羌王子杨千万以及参狼羌王倪氏都先后相继在收到赵统的书信后,快速差人给出了回信。
其信中内容极其简单,愿听从将军之调遣!
故而,在回信过后,两个羌族部落的部众都在悄然无声的聚集着。
纵然有些部落族长并不太乐意相助汉军,但在羌人王庭中,杨千万与倪氏都作为实际的话事人外加自身的威望都颇为雄厚。
在二人的调动下,诸族长也压下了内心的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