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 雪山万仞,峰线隐入云中,嶙峋冰丘之外,朝阳穿透积雪凝冰,在天空照出一片流光炫彩。
封印与山壁融为一体,严丝合缝,不似人为,更似鬼斧神工的杰作。
殊媱站在他的身后,缓缓开口。
林守溪说。
殊媱说。
初鹭也说。
不止是殊媱与初鹭,宫语、楚映婵、魂泉、仙邀等人尽数到齐,来为他送行。宫语问。
林守溪承诺。
楚映婵淡淡微笑。
三花猫从雪原上跑过来,留下了一连串小巧的猫爪印。
它嗖地一下跳了起来,跃上殊媱的脑袋,一触即走,又跃到了仙邀头上,仙邀冷冷抬眸,三花猫噤若寒蝉,在打量了宫语与楚映婵一会儿后,连忙跳入了宫语的怀中。
三花猫穿着一身奶牛色的猫衣服,它揉着发黑的眼眶,从衣服的兜里掏出了一份文稿,递给林守溪,说:
林守溪接过来,翻了翻,狐疑地问:
.
三花猫瞪大了眼睛,却是有些心虚,它想了想,说:
林守溪捂住了三花猫的嘴巴。
他说。
人们或多或少有些紧张,唯有魂泉垂着四只手臂,静悄悄地立着,像是冤魂不散的红衣女鬼,她看着林守溪,莫名地嗤笑了一声。
林守溪问。
魂泉摇了摇头,她如患重症,气若游丝:
此言一出,人声也安静了下去。
行雨站了出来,她说:
林守溪颔首。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圣壤殿与域外煞魔的一战,那一战里,域外煞魔用意念给他展示了宇宙的,在那里,他见到了无数强大到不可战胜的神灵,在这些神灵面前,星球也宛如尘埃。
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他该想的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封印。
林守溪伸出右掌,四指并握,拇指蜷屈。
他念了一句咒语,接着,刺眼
的金光自他掌心生出,变作一条金色的长虫,缠绕紧他的手掌。
这条金色的虫子正是钥匙灵根。
接着,林守溪将左掌竖到面前,食指伸直,拇指与中指相扣,如笔如锥。他以峰壁上的白雪为纸,写了一个巨大的字。
竹」字一出,金虫立刻有了反应,挣扎着想往里面钻。
林守溪将九明圣王金焰捻成细线,钳制住了这条挣扎不休的金虫,金虫发出痛苦的哀嚎,林守溪置若罔闻,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个门」字。
歪歪扭扭的门字,在他的注视之下,竟真的变成了一扇门。
林守溪的右掌中的赤金色也越来越重,待这赤金亮到极致时,他握掌为拳,收至腰间,对着山体轰出。
骤亮的金光压过了初升的太阳,整片云墓都被镀照上了滚烫的金色。
钥匙灵根在雪海中化作了金色的巨蟒,用钢铁般的头颅不断地撞击着山壁,喝令其打开。山峦开始颤动,巨量的白尘腾起,不久之后,大雪自山顶崩落下来,如狂潮怒涛,吞没了一切。
雪崩中,震耳欲聋的的声音响起。
钥匙灵根撞碎在了门上,这座百年纹丝不动的封印,也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缝隙才一裂开,囚禁在其中的死灵黑暗迫不及待地涌出。
然后,这些死灵黑暗停在了林守溪的面前。
林守溪向前走去,黑暗向后退去,一进一退间,涌出的黑暗竟被逼回了死灵雪原之内。
林守溪穿过裂隙,回到了死灵雪原之中。
穿过堆积成山的雪灾兽尸体,穿过满是裂缝的大地,他见到了那柄诛族之剑,百年之前,诛族之剑还有高塔大小,现在,它明显又缩小了一圈。
诛族之剑被林守溪的金光所唤醒。
它苏醒后,看到了林守溪,本能地唤起了敌意,朝他刺了过去。
然后,诛族之剑直接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像是触碰到了幻影,未能伤他分毫。
林守溪说。诛族之剑震惊之余,调头就跑。
林守溪注视着它,说:诛族之剑哪里想听他胡扯,它借着这点微光带来的清醒,朝着缝隙处飞快掠去。
它想离开这里。
这种逃离的念头已近乎痴狂。
但很快,一道金光降下,化作金刚琢的模样,将诛族之剑锁住,接着,又有数十道金光追来,将它从头到尾紧缚。
林守溪说。诛族之剑不断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这柄百年前令他与慕师靖棘手无比的剑,如今已对他造不成任何的威胁,只是,他也没找到彻底毁灭它的手段。
林守溪继续向前走去。
满目疮痍的黑暗中,巨人王残破的尸体兀自在黑暗中雄立,宛若一柄倒插在地上的古重大剑,等待着天神将其拔出。
冻结小禾的巨型冰块就在巨人尸骸的旁边,冰块的后方,是诞生死灵黑暗的深渊。
小禾容颜如初,飞扬的裙袂像是白鸟的羽翼,独属于皇帝的圣印浮现在她的眉间,交辉日月。
黑暗不断渗透进冰块里,小禾宛若莲花灯的灯芯,纤细脆弱,随时要在这鬼蜮一样的地方湮灭。
宫盈温婉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
林守溪走到了黑渊之侧。大渊如井,深不可测。
林守溪睁开金瞳,向下俯瞰,深黑暗像是一条条剥了皮的蟒蛇,蠕动着、缠绞着,婴儿啼哭般的凄厉之声在其中回荡不休,这是孕育邪神的井,弥漫着黏稠的煞气,看一眼就会让人心智撕裂,变成怪物。
林守溪哪怕已神丹初成,依旧受到了影响。
仿佛有钝刀割着他的大脑,传来的剧痛威胁他就此止步。
林守溪看向小禾,柔声开口。接着。
他一跃而下。
深渊像是痉挛的腔道,顷刻合拢,林守溪隐没其中,生死未卜。-...--
祖师山上的战斗还未休止。
哪怕宫盈已极力克制,将这邪神引至云上,战斗的余波依旧像是开天的斧头,直接将巍峨的祖师山拦腰斩断。
百年之前。
宫盈为了击退识潮之神,几乎身死道消,多亏了宫颂早已为她铺好后路,她才勉强化作一朵青莲,在不死国中存活。
幸好,死城之战里,另一个世界的天道被皇帝所摧毁。天道不再悬于众生头顶,于是,这百年里,那个世界的道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蓬勃发展。
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宫盈重新由青莲化人,离开不死国,再次登上神位,甚至比当年更强。
宫盈看着缠绕在自己袖臂之间的黄河与洛水,哀哀叹息。黄河与洛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窄。
三天之前,它们还是滔滔大河,如今,却只似萦绕臂间的彩巾了。
邪神纠缠的祖师遗蜕悬于长空,像是糜烂的太阳,不断滴落着浊液,它兀自歌唱,歌声快活,好似庆功宴上的赞颂。
肉球之下,尸横遍野。
慕师靖等人已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她们一直在疏散受灾的人群,指引他们逃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如今,祖师山下十室十空,不见活人,唯见堆积成山的尸体。
依山而建的繁荣城镇已尽数变作空城。
白祝望着天空,忧心忡忡。
慕师靖能感知到些许天空中的战斗,秀眉锁紧,没有作答。时以娆也不发话。
唯有楚妙语气坚定:
慕师靖望着黑沉沉的天空,语气也显得沉重。
灾难临头,她的身体里,再也没有一位小姐能给予她回应,她必须成为真正的小姐。
慕师靖一边说,一边从储物戒中取出丹药与宝物,分发给大家:
众人轻声回应。
白祝拾起了一颗红彤彤的灵芝,问。慕师靖回答。
白祝想起了苏希影说过的话,苏姐姐说,如果这个世上还有可以暴涨几十年修为的天材地宝,说不定可以助她破入人神境,但是,那些宝物大都在百年前的大灭绝中不复存在了。
白祝问。
慕师靖也不清楚,但她略一思索之后很快想明白了,回答道:
白祝用力点头。
慕师靖当年买下它是受了女干商的欺骗,没想到竟是弄拙成巧了。
在白祝期待的目光里,慕师靖默默收回了这枚火灵芝,并说:
白祝闻言,心急如焚,她抱着慕师靖的手臂,连连央求:
慕师靖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块真言石,压在白祝手中,淡淡道:白祝立刻沉默不语。
时以娆起身,望着风雨飘摇的长空,神色沉凝。
楚妙点头。
慕师靖也收拾好储物戒,起身准备离开。这时。
一个寒冷的声音从后方的尸堆里响起,带着怨怒与质问:
女子们回身望去。
尸山血海之中,一个披头散发的血衣女子缓缓走来,她右手提着带血的长刀,左手拎着一颗血淋淋的美艳头颅。
那是童青鱼的头颅。
头颅已死,最后的神情不是痛苦,而是解脱。女子笑个不停。
她抬起头,露出了满是血污的脸。她是童青鱼的女儿,童鸾。
......死灵雪原。
林守溪已被深渊吞噬。
在被深渊吞噬的瞬间,他远比钢铁坚硬的身躯就被尖刀般的黑暗给摧残得支离破碎,他不断地重生,又不断地被摧毁,非人的痛意在他的识海中来来回回地切割,锐痛从骨髓深处生出,令他生不如死。
很快,林守溪的血肉被黑暗溶解,暴露的脏器也被黑暗分食。
接着,一缕缕黑暗缠绕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孤独跳动的心脏死死攫住,他像是一具龙尸,而这无穷的黑暗则是禁锢他的神树根系。
林守溪的白骨被死死地钳制住。
他头颅低垂,空洞的眼眶向下望去。他再次见到了灰墓之君。
这具灰墓之君与百年前的截然不同,如今的它更像是一枚胚胎,一枚即将破壳的胚胎。
它的目的与林守溪一样。
它不断汲取着林守溪炼制的九明圣王之焰,打算在绝对的光明中完成它的新生。
林守溪死守着神丹火精,与灰墓之君拼死角力。这个过程持续了几天几夜。
撕裂灵魂的锐痛中,林守溪无数次昏死过去,又一次次顽固地苏醒,他的骨头被一根接着一根地拆除,到最后,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有没有身躯。
他像是迷失在黑暗中的人,固执地守着最后一点火星,防止它彻底熄灭。七天七夜之后。
小禾的身畔。
紧闭的深渊重新打开。
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深渊中挤了出来,它像是一块发霉的胎盘,缓慢地向上浮去,越过小禾自我封印的坚冰,越过巨人王的躯体,一点点来到了云墓之中。
没有人知道,出来的到底是林守溪还是灰墓之君。这场诞生里,诛族之剑竟是唯一的观众。
它抬起剑首,凝望长空。
对它而言,醒的是谁并不重要,无论是灰墓之君还是林守溪,都会将它重新封印。
臃肿的黑色胚胎里,一只眼睛睁了开来。林守溪的声音响起。
与之一同响起的,是灰墓之君的叹息。它最终也没能吞噬掉林守溪的神丹。
相反,在死灵黑暗的重压之下,它的精光凝聚出了前所未
有的明亮,林守溪最后的意识黏在这点精光中,带这点精光爆发成为崭新的太阳,他也会随之新生。
林守溪终于明白了剑经之中的意思。太阳没有影子。
待他成为太阳的时候,就是真正晋入涅槃境时。只是,涅槃境之上的无量又是什么?
林守溪单薄的意识撑不起过多的思考。他必须开始新生。
他新生的方式很简单—爆炸!
光与焰在他的体内汹涌,无穷无尽的能量皆聚于一点,力量与法则在这个渺小的光粒中失序,仅仅一个念头的工夫,光粒彻底炸开!
林守溪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那是最为彻底的撕裂,最为彻底的涌现,最为彻底的新生!
他像是火焰中沐浴的凤凰,即将飞破九天重宇,晋入崭新的世界。那是神明的世界。
古往今来的神明正在注视着他。
而他会越过祂们,去到更高的地方!
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他迸射出的金光要将整个世界撕开了!轰-
黑色的胚胎裂开。可是。
胚胎中射出的,却不是一根根金色的光束,而是一条条不断扭动的黏腻触手!它们在空中舞动着,飘拂着,荒诞至极,似还在做那普照众生的美梦!
天空中挂着的哪是太阳,分明是一只崭新的邪神!!林守溪错愕地看着这样的自己。
他确信,他已经将灰墓之君吃掉了。可是......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凝神自观,这才发现,有一道极为轻盈的东西蒙住了他的道心,他一直没有察觉。
不等他追究,那位始作俑者已开怀大笑:
」
云墓不敢相信。
林守溪同样困惑。
小禾柔柔一笑,她说:
小禾眉目间的皇帝圣印渐渐褪色,裹在她身躯上的圣袍也变成了纯黑的颜色,少女瞳中雾散,漆黑如渊,白皙依旧的肌肤将暗紫色的唇衬得妖冶。她大腿上的日月圆环也尽数变成了黑色,绝对的黑暗
中,她的身躯与发反而更白,白得像光。
她飘然落在雪原上。
诛族之剑被她顺势抓在手中,神剑俯首,不敢反抗。
小禾手持神剑,看向了弥天的云墓,唇角勾起了妖媚的弧度。
她问。最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