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一代宗师》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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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七岁开始学拳,一直到四十岁,从来没有遇见过无法逾越的高山,到第一次碰到,我才发现,比起其他困难更加难以逾越的是生活。”

  “抗日八年,我变得一无所有,大宅、财富、收入、朋友,乃至于家人。”

  就在曹青趴在金微笑怀里恋恋不舍的时候,电影屏幕上的剧情依旧在继续,即便是曹青这个电影的拍摄者此时完全没有将注意力给放在电影上,但是屏幕上的这部电影也不会因此而为他而停止。

  很快的,随着电影屏幕上一阵黑屏和两排大字闪过,大荧幕上的电影画面伴随着一阵清越活泼的音乐声响,转眼就从之前的沉重状态来到了繁荣的香港。

  1950年,叶问来到香港,为了谋生,他开始收徒、教人练拳。

  不过和一般拳师不同,叶问有两不交。

  第一,因为学功夫不是街头卖艺,所以无点瓦遮头者不教。

  第二,舞龙舞狮者不教,舞狮抢炮,争强斗狠,无非是一个为了一个红包,有失斯文,所以不教。

  而在此时的香港,由于商业繁荣黒道繁盛,所以到处都是为了争夺地盘和自保而想要习武者。

  整个香港的南大街,到处都是武馆林立,偏偏此时的咏春拳在香港却没有什么名头,而叶问还立下了如此之多的规矩,为此一段时间他迎来了无数挑战。

  也就在叶问接受挑战的同时,同样的在这个年代里,无数内地的武林宗师也因为动乱而流落到了香港。

  这些年,无数北方拳种开始在香港开宗立派。

  这其中最为传奇的就是,八极拳宗师一线天。

  一线天,曾经的军统第一杀手,傅仪贴身保镖,就在他刚来到香港的第一天,他就受到了无数直接同僚的刺杀。

  这一天,黑夜,暴雨,满大街的黑衣人。

  以同样也是这一天,拳刚,腿烈,在风雨之中一线天身形宛若蛟龙,动则之间则是敌方骨断筋者,血流如注。

  他手中的那把剃刀,在这一天里,饱饮了无数的鲜血,不知道有多少喉管被还手中那把毫无锋芒的剃刀所割破、也不知道有多少血肉被这把剃刀所吞噬。

  而也就是这样一把剃刀,却在香港,与叶问来了个硬碰硬。

  一个空间狭小的房间内,一线天和叶问正在下棋。

  突然间,一线天那一直低着的头,缓缓抬起,他目光死死的盯住叶问,语气低沉的开口道:

  “听说咏春有个八斩刀,号称棍无双响刀无双发,听着吓人…呵。”

  “怎么?你想看?”

  对于一线天的问题,叶问回答的话语格外干脆简短。

  “想听。”

  “我这把剃刀,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人碰过它了…”

  听到叶问那干脆利落的回答,一线天的眼神变得更加锋锐,他语气中充满了危险。

  “那我试试?”

  完全无视了一线天那锋锐的眼神和危险的语气,叶问直接主动开口邀约了。

  “哦,你拿什么听它的刀?”

  一线天暼了叶问一眼,眼神中带着略微疑问。

  伸手,收手,眨眼间,两人旁边桌子上的一排筷子中突然少了一对。

  这就是叶问对一线天的回答。

  很快的,两人同时起身,一线天俯身持刀,手中那柄小小的剃刀位置变幻不断,宛如一只黑白蝴蝶。

  而叶问身形笔直,双手背负于后,手中仅有一对银制筷子在静静等待。

  眨眼睛,银筷和剃刀交错而过,有刺耳长鸣划破长空。

  这一晚叶问和一线天之战的具体结果无人知晓,不过自此之后,将霸道八极拳传入香港的一线天宗师,从此封刀。

  而也就在此不久,1950年4月,中港边境关闭,叶问开始定居香港,领取身份证。

  同时也就是在这样不久之后,从此定居在香港再未返回过佛山的叶问,恰巧遇到了同样定居香港,在香港以行医为生的宫二小姐

  这一天,面对叶问的上门,宫二小姐直接端上了一盘饺子。

  而看着这盘饺子,叶问没有马上吃,而是笑着开口道:

  “你知道吗?民国26年,我曾经打算去东北,因为那里有一座高山,我就连大衣都已经做了,结果因为打仗而没去成,不过我留下了一粒扣子,也算是一个念想。”

  “宫家六十四手是一座高山,如此高山,不该就此烟消云散。”

  “武学千年,烟消云散的东西难道还少吗?凭什么我宫家的东西就不能烟消云散?”

  “武学再高,高不过天;资质再厚,厚不过地;叶先生,这颗扣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听见叶问的话语,宫二小姐摇了摇头,语气沉凝的开口道。

  于是乎,一场本来可以促成的姻缘从此烟消云散。

  在这里,不是宫二小姐不想,而是她这个人太倔。

  在十年前,也就是1941年的大年夜,她为了报马三杀父之仇,早已在佛前发誓,此生不结婚、不生子、不传艺,从此以身奉道。

  为此,早已在心中发誓要坚守诺言的她,即使心中明明对于叶问也颇有好感,但是依旧还是选择了拒绝。

  看着电影银幕上正在上演的那场宫二小姐与马三大年夜之战,电影厅内诸多观众的心情一边沉醉在这场精彩的打斗之中,同时一边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叹息连连,为叶问和宫二小姐之间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而感到心情沉重。

  于是乎,屏幕上漫天飞雪,马三怒吼声阵阵。

  飞雪中,两人身形腾挪闪烁不断,拳脚互相交错拼打,眼神冰冷得没有任何一丝同门之情。

  迎着漫天的飞雪,马三头戴一顶黑色棉帽,身穿一件黑色棉袍,双手出招凶残难言。

  在他对面,宫二小姐同样也是面色平静、手稳心狠。

  很快的,在电影厅内诸多观众的连连惊呼声中,交手进入白热化的宫二小姐因为棋差一招的关系,她脑袋差点直接被马三给按到了火车上,沦落到头颅破碎的下场。

  而看到荧幕上美貌绝伦的宫二小姐如此被对待,场下看电影的那些观众们同样一个个也看得是焦心紧张不已。

  不过,即便是沦落进入如此危险境地,电影银幕上宫二小姐的那张绝美脸蛋上也依旧始终都是一片平静坦然,到了最后,她更是因为临危不乱而找准机会使出了一招老猿挂印,直接一把便将马三给暴力击飞到了飞速奔行的火车车身之上,一击便将马三打至了濒死边缘。

  看着电影屏幕上宫二小姐那胜利的模样,在漫天风雪中高高在上、俯视马三的眼神,这一刻,全国电影放映厅内不知有多少无数观众都在瞬间被金微笑在这部电影中的表现所征服。

  而电影屏幕里,漫天风雪之中,见到宫二小姐如此反应,马三不顾自己还口吐鲜血,挣扎着努力就想起身。

  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双眼失神的看着眼前正低头俯视的宫二小姐,声音颤抖的开口道:

  “那天,师傅曾经跟我说过这一手他的绝活,老猿挂印…”

  “他跟我说,这一手的最大关隘,在回头……”

  “可是那天,我却以为,他慢了…”

  说话间,马三努力的在雪地中支撑着身子,双目通红带泪。

  随后,刚说完这段话的马三,突然之间语调再次提高,拼尽全力用自己最后胸腔之力朝宫二小姐大喊道:

  “今天,宫家的东西我还了!”

  不过对于马三最后这句声嘶力竭的话语,很明显的,宫二小姐并不认同。

  雪花纷飞之中,她双手散散垂立于腰边,目光冰冷的看着马三,语气格外冰冷且斩钉截铁的开口道:

  “话要说清楚,宫家的东西不是你还的,是我自己来取的!”

  说完,宫二小姐直接头也不回的便转身离去了,留在背后的,仅有趴在冰冷雪地中的马三那满含热泪的复杂眼神。

  而见到如此一幕,电影厅内的那些观众虽然有很多人都为宫二小姐的霸气所折服,但同时也有不少人开始对于马三有所同情,觉得他对于自己师傅宫保森并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是性格太锐以及太急功近利而已。

  而对于电影中宫家六十四手的失传,这时候他们同样也发出了如同叶问一般的感慨声。

  如此绝技,当真不该就如此消散在历史长河之中,宫二小姐的性格当真是太过于倔强了。

  1952年,冬天,已经在香港开了有些年头的宫二医馆开始停牌营业。

  有人说,这是因为宫二身体里那些在十一年前和马三一战时所受到的严重暗伤已经开始彻底爆发。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压制不住身体这种痛苦的宫二小姐开始吸食鸦片。

  而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叶问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那一天,在大南街,在酒楼唱戏的那儿,他曾和宫二小姐有过一番彻底的谈心。

  而也就是在那一晚,宫二小姐将那枚代表着两人最后牵扯和情感纠结的黑色纽扣亲手还给了他。

  那时候,他亲眼见到宫二小姐一种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感神情看着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更是让他一直心有所憾。

  “这个世界,谁能真的人生无悔?人生若是无悔,那该有多无趣。”

  “说真心话,叶先生,我以前心里曾有过你。”

  “不过,这番话说给你听也没什么,毕竟,喜欢人不犯法,可我这份喜欢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跟谁说过,今夜见到你,不知道怎么的就跟你全说了。”

  “以后,就让我俩之间的那些恩怨情感像这盘棋一般保留在这里吧。”

  “你多保重。”

  当时,听到宫二小姐对自己说的这番话,叶问的回答是: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们之间本就没有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缘而已。”

  “你爹曾经说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有灯就有人,希望有一日我能够再见宫家六十四手。”

  而听到叶问的话语,宫二小姐的眼眶顿时通红,她的眼角处突有一行清泪流。

  在见到宫二小姐流泪的那一刻,叶问顿时就知道传闻非虚,宫二小姐的确是旧伤复发,不得已而抽上了鸦片,估计时间已经不多了。

  关于叶问的这个猜测,在他送宫二小姐出门的那一刻,他更是几乎获得了证实。

  那一刻,宫二小姐对他说,宫宝森生前曾说过武学有三重境界,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而自己在武学这条路上却并没有走到最后,只见过自己、见过天地,却没有见过众生。

  所以她希望叶问能够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代她去看看这条路前面她所没能见过的风景。

  听到宫二小姐这句话的那一刻,叶问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作何想法,总之那一刻,他是点了头的。

  而且在点完头后,他也没有挽留,虽然心中有所犹豫,但他最后终究还是转身走了。

  而从叶问和宫二小姐两人转身离开的这一刻起,他俩从此再也没有相见过。

  叶问只知道,没过几个月后,宫二小姐就陨落在了香港,她不仅没有能够回到祖国、回到故土,见到自己那梦寐以求的家乡,甚至就连她的尸骨也从此安葬在了这个陌生的港岛之地。

  不过,宫二小姐这一辈子算是守了她在佛前所发下的祭道誓言,她这一辈子不仅没有子嗣后代,而且也从来没有结过婚,更加没有将自己宫家的绝学宫家六十四手传授给谁过。

  并且,宫家从无败绩,宫二小姐这辈子,也从来未曾输过于谁。

  要说输,她最多也只能算是输给了自己。

  而也就是在宫二小姐陨落之后,叶问开始更多的将自己的咏春拳法面向了群众,将自己一身绝学传授给了更多的人。

  关于这一点,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见到宫二小姐身故后宫家六十四手从此彻底失传这件事情,而受到了刺激。

  不过如果真是的话,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直接促进了咏春拳法在全国范围内的开枝散叶,保证了这门拳法在几十年后依旧繁荣昌盛,不至于如同宫家的六十四手一般从此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