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活枝的镇北王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浑身轻松。
他现在看云缺更觉得顺眼,暗自得意。
这小子拿捏的时机恰到好处,连本王都被蒙在鼓里,虽说够混账的,不过本王就喜欢这种紧要关头能扭转乾坤的滋味。
对于活枝的来历。
将云缺认作木老后人的镇北王,自然而然的误以为是木老的手笔。
李玄嚣还以为木老以云缺之手借花献佛。
何必那么麻烦。
既然是你木老的后辈,本王还能亏待不成。
李玄嚣无比畅快,尤其看着熔城双煞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差点笑出声来。
活该!
敲竹杠敲到本王头上,这次让你们血本无归!
李玄嚣端着酒杯,朝双煞遥遥一敬,道:“二位手里的半活品今后若难以脱手,不妨来我镇北王府,放心,本王肯定会给你们个公道的价格。”
公道二字,咬得略重。
姜大川与徐傲古自然听得出镇北王的话外之意。
他们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再来王府卖活枝,否认就是自取其辱。
到时候人家镇北王别说拿灵矿换活枝,拿出一块灵石换都算给他们熔城双煞留情面。
二人尴尬不已,匆匆告辞,走得狼狈又萧瑟。
在场的宾客无一不暗挑大指,佩服镇北王的气运。
有不少明眼人甚至看出了这是一场早有准备的局,只为教训教训将主意打在镇北王府的熔城双煞。
目睹了始末的齐御,脸都白了。
他终于看清楚一点。
人家镇北王手里连天材地宝的玉枝花活枝都有,五百把寒铁刀岂能入人家法眼。
越想齐御越冷汗直流。
原来刚才自己和镇北王谈买卖的时候,人家看在齐家的份上留了情面,否则自己也得落个熔城双煞的下场。
不!
肯定比熔城双煞还凄惨百倍。
今后绝不能在镇北王面前动小心思,齐御甚至生出一股感激。
感激镇北王没把他一顿大骂赶出去。
酒宴结束,宾客相继散去。
大夫人拉着云缺道:“活枝是哪来的?你这孩子今天可帮了我们王府大忙喽。”
“那树棍?一只猴给的。”云缺如实道。
“猴子给的?”大夫人哭笑不得。
李玄嚣听得可不对味儿了。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把自家前辈比喻成猴子?
木老不应该教导出这种后辈啊。
“小子,你可知礼为何物。”李玄嚣以训勉自家晚辈的语气说道。
“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你杀我爹娘我灭你全家,此乃礼也。”
如此答复听得镇北王一时没回过味来,愣怔半晌。
“谁教你的礼道!”
“村长啊,咱们村除了我娘,就属村长有学问。”
“村长?”李玄嚣觉得头有点晕,是被气的。
大夫人明知夫君把云缺当做自家晚辈来训勉,还是不忍心,道:“孩子过得清贫,村子里又没有教书的先生,能识文断字已然不易,礼仪之道可以日后再学嘛。”
“妇人之见。”
李玄嚣恢复了王爷的气势,沉声道:“明是非、懂善恶、知羞耻、识良莠,方为智者,自以为是的聪明,到最后很有可能反被聪明误。”
大夫人没辩驳什么,微笑的听着。
她深知自家夫君这席话是真正的金玉良言,只要听得进去一言半语,对云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云缺道:“良莠我认得,良指的是谷子,莠指的是狗尾巴草嘛,乡下孩子一眼分得出来,不过有时候即便分得出也会装作看不见。”
大夫人奇道:“这是为何呢?”
云缺道:“谷子不够吃呗,只能把草也拿来填肚子喽。”
大夫人眼圈发红,道:“原来如此,可怜的孩子……”
王妃在心疼之余,误解了云缺的说法。
云缺说的不够吃,指的可不是收成不好,而是他那饿死鬼一样的妹子。
每年种多少谷子都不够小渔一人吃,所以云缺经常在谷子里添草。
反正小渔吃起东西来基本是不看的,除非咯牙的石头,剩下啥玩意都吃。
云缺道:“羞耻我不在乎,因为我打小脸皮厚,反正大家都光屁股长大,谁也没嫌弃过谁,听说城里人最不知羞耻,白天知书达理,晚上勾栏瓦舍,明着称兄道弟,暗着背后捅刀。”
羞耻之说,听得镇北王哑口无言,想要辩驳还不知如何开口。
人家说得可不没错嘛。
云缺道:“善恶我不太懂,我只知道谁欺负我,我就揍谁,不管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是善是恶。”
镇北王这次更没法反驳了。
这句善恶之说根本说到了他心缝里。
他李玄嚣就是这种懂善恶,却从不被善恶所束缚的狠人。
云缺道:“是非我知道!这个是非最好不去招惹,会有麻烦,很大的麻烦。”
终于听见句人话,李玄嚣的脸色好了一些。
没等他喘过这口气,就听见人家口出惊人。
“寡妇门前是非多嘛,我们村的寡妇家里有个暗门,我偷偷溜进去看过,里面全都是骷髅!我们村长见到寡妇都绕着走,大家都怕她,所以是非这东西最危险,最好别招惹。”
李玄嚣听傻了。
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我跟你讲明是非,你跟我讲寡妇?
闹了半天在人家眼里,是非俩字就存在于寡妇门前,别的地方根本没有。
李玄嚣又觉得头有点晕,他强忍怒意,道:“胡说八道,你们村里就没好人了,教了你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什么寡妇……你还偷溜进寡妇家里!”
见云缺直打哈欠,大夫人忙命人引着云缺下去休息,就住在王府,连着马至远和清远也跟着沾了光。
能住王府,说明镇北王把云缺当成了自家人。
云缺走后,李玄嚣无奈道:“瞧瞧他说的什么,成何体统!”
大夫人笑道:“男孩子嘛,顽皮些是天性。”
李玄嚣怒道:“他这是顽皮吗,再不教训早晚惹祸!说来也怪,看见这小子就想揍他一顿,总觉得他很像个人,到底像谁还一时想不清。”
王妃笑得越发开怀,道:“妾身知道他像谁了。”
“像谁?”
“像年轻时候的王爷您呐,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无所畏惧,一样的……”
“一样的混账!”
李玄嚣说完与夫人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是啊,他从云缺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空旷的大厅内,夫妻两人逐渐沉默下来,膝下无子的魔咒折磨了他们好多年。
如今看到云缺,他们想起了那些逝去的儿子。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木老捧着一个木盒匆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