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兄,该往哪个方向走?”
昭城城外,倪昆暂停飞掠,询问萧忘书。
萧忘书看了倪昆一眼,忽然侧身,弯腰,哇地干呕一声,身子摇摇欲倒。
倪昆扶住他肩头,问道:
“撑得住吗?”
“撑,撑得住!”萧忘书摆摆手,起身抹了一下嘴角,震惊地看着倪昆:“倪兄弟你方才……方才那难道是……遁法?”
天剑阁好歹也是古炼气士传承,虽然已经七百年没人见过真正的遁法是什么样子了,可这前一刻还在城中王府,转过头来眼前一花,脑子一晕,就已经到了城外,这等速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世俗轻功的范畴,只能用遁法来解释了。
可正宗遁法,不是只有炼气士才能施展么?
倪昆笑道:“遁法还谈不上,只能算是更快一些的身法。”
“可这未免也太快了。”萧忘兄还是一副震惊模样:“就这一下,我都快晕了……”
“唔,那我等会儿稍慢一点?”
其实倪昆带萧忘书飞掠之时,也用真气护住了他的身体。但即便身体无恙,差不多一秒百米的高速,萧忘书一时也是适应不了。
“别,不用慢,救人如救火,倪兄弟你就用之前那速度赶路就好,我撑得住!”
“那好,萧兄且忍一忍。”
待萧忘书指明方向,倪昆又一把抓他肩膀,身上电芒一闪,施展“惊雷掣电”身法,宛若电光一般飞掠而去。
……
一座残破坞堡中。
一个身姿婀娜胸襟饱满的女子,手提长剑,站在一堵被炮弹轰塌半截的断墙后,探头往外飞快地瞧了一眼,回过头来对身后几个江湖人说道:
“蛮子还没退,不过瞧他们的样子,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不会再进攻。”
这女子,正是萧忘书七师叔,当代天剑七子排名最末的“雨剑”林玉蕾。
此时她一副灰头土脸模样,衣襟残破,身带血痕,看上去甚是狼狈,但一对修长剑眉、一双明亮杏眼,仍然不减其英姿飒爽的侠女风彩。
“蛮子攻又不攻,退又不退,究竟在磨蹭什么?”一个手提大枪的江湖人抱怨道。
又一个提着厚背大刀的江湖人笑道:
“蛮子们怕是被那天魔倪昆阵斩蛮汗、马踏万军的消息震住了。这会儿外边那些蛮子的小汗帐中,恐怕正在争执是否该赶紧退兵,返回草原呢。”
一个少年侠士好奇道:
“这消息是真的么?真的有人能够单枪匹马,击溃一万北蛮汗帐狼骑,还于万军之中斩杀蛮汗?”
有老成的江湖人笑道:
“蛮子骑兵冲起来的声势,咱们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千军万马冲锋之下,岂是个人之勇能当?这消息肯定是假的啦!击破万军、阵斩蛮汗或许是真的,但绝对不可能是那天魔倪昆单枪匹马所为。他定然也带着一支大军,只不过功劳全算在他一个人头上罢了。”
众江湖人士纷纷点头赞同:
“不错,这天下除了大周天子,谁能在阵战之时,单骑破万军?”
“是啊,那天魔倪昆当初虽然曾以一己之力,打败数百七派联军,可江湖厮杀跟大军阵战不是一回事。他再强,也不可能一个人胜过千军万马的……”
“我看天魔倪昆号称以一己之力阵斩蛮汗、碾碎万军,乃是为了震慑北蛮。那一战他麾下兵马恐怕也是伤亡惨重,虽斩了蛮汗,却已无力继续出击,驱逐剩下的七八万蛮骑。所以故意如此宣扬,意图震慑骇蛮族,好让他们自己乖乖退出北疆。”
“此言有理。外边包围咱们的这几千蛮子,不就是因为听到那消息之后,便开始犹豫踌躇么?这说明天魔倪昆的策略生效了!”
“林女侠,你怎么看?”
众人看向林玉蕾,想听听她对天魔倪昆马踏万军、阵斩蛮汗之事的看法。
“雨剑”林玉蕾早就听说过倪昆。
最初是从七大派幸存者宣扬的江湖传言中,听说了倪昆的名头。
虽然天剑阁乃是正道,与丐帮等七大派并不是一路人,以前甚至还没少起过冲突,但天命教更是自古以来的魔道正宗,炼气士时代,跟天剑阁祖师们血战过不知多少次。
因此听说天命教出了一个魔道巨擘,几乎有非人之能,天剑阁还很是紧张了一阵,认真讨论过要不要派高手下山,前去降魔卫道。
然而南疆一役之后,天魔倪昆迅速销声匿迹,除了那些越传越离谱的江湖谣言,就再没听说过他又闹出什么乱子。
等到再次听说天魔倪昆的确切消息,就已经是萧忘书回天剑阁之后了。
萧忘书说了他在京师的遭遇,天剑阁一干长辈马上判断出来,那位自称是“九天十地八荒六合战无不胜唯我独尊大无畏教”教主倪昆的,正是天命教主,天魔倪昆。
然而萧忘书描述中的倪昆,跟江湖传闻中的倪昆压根儿不是一回事。
高大英俊、儒雅斯文、谈吐有礼、武功高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总之若按萧忘书的说法,那天魔倪昆分明就是一位完美侠士,哪有半点“天魔”该有的血腥残忍的气场?
相比江湖传言,天剑阁当然更愿意相信自家亲传弟子。
所以对天魔倪昆开始持保留态度。
后来又听说了一些倪昆在灵州赈灾的事迹。
听说他挫败了无生教刺杀公主、掀起大乱的阴谋,又在灾区奔波数月,不辞辛苦,赈济灾民,打压豪强,虽手段有些酷烈,但行事作风倒颇合天剑阁胃口。
天剑阁乃是古之正道炼气士传承,至今仍在践行古道。
古时正道炼气士,作风那是真的让世人心服口服,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纵使对待魔道修士,也从不以出身论正邪。而是听其言,观其行,论迹不论心。
天魔倪昆纵然出身天命教,更是当代天命教主,可既然行事正而不邪,颇有侠义之举,那他就不是坏人。对这样的人,天剑阁只会钦佩,不会敌视。
所以在灵州赈灾之后,天剑阁对于倪昆的态度更是彻底扭转,视他为出身黑暗,心向光明的大侠。
不过态度归态度,对于倪昆实力的判断……
武圣,还是远超一般武圣的超强武圣。
但就算是超强武圣……
林玉蕾沉吟一阵,缓缓说道:
“单枪匹马、踏破万军、阵斩蛮汗之事,恐怕确实是出于宣扬、震慑的目的。不过无论如何,倪昆昭城一战,对于北疆战局,都起到了逆转乾坤的关键作用,更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要不然,蛮子不停放炮轰打,又驱尸兵来攻,咱们哪有空在这里谈笑?”
众人纷纷颔首:
“林女侠此言甚是,咱们是得好好感谢那倪昆,要不然现在恐怕又不知死了多少人……”
总而言之,对倪昆那是要感谢的,可对于他单骑破万军的事迹,大家自认老江湖,不会信这等荒谬传言。
连他们都不信,那些老于战阵的蛮子,恐怕更不会轻易相信。所以蛮子们现在只是踌躇不前,犹豫不决,尚未撤围退兵。
可即便如此,也给了他们更多休整时间。
唯一的问题是,倘若倪昆昭城一战,麾下兵马真个伤亡惨重,那么昨天突围前往昭城搬救兵的萧忘书,真的能搬来足够的救兵么?
众人心里都有些犹疑,但也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个话题。
无论如何,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至少士气、战意还能维持下去不是?
这时,不远处,一个站在残破堡楼高处放哨的天剑阁真传弟子,忽地瞪大双眼,定定地看着外围敌营方向,呆滞好一阵,方才指着那边大叫一声:
“快看,蛮子大营遭雷劈了!”
遭雷劈?
晴天白日的,怎么无缘无故遭雷劈?
林玉蕾等人莫明其妙,可瞧那堡楼高处的弟子不像是在说笑,并且很快就变得脸色涨红,手舞足蹈,激动地毫无正道真传风范,林玉蕾等人不禁面面相觑一阵,小心翼翼地自断墙后边探头出去,看向蛮族大营。
这一看,林玉蕾等人也齐齐呆住,变得与堡楼上,那天剑阁弟子最开始一样呆滞。
就见坞堡之外,蛮族大营上空,时不时凭空落下一道耀眼闪电,轰入蛮族营地。虽距离尚远,看不出那闪电轰打的具体效果,可蛮族大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混乱起来。
不仅遭雷劈的营地开始骚动混乱,另几面包围坞堡的蛮军,也纷纷向着闪电落地处赶去。就连坞堡前方,那些躺在地上的尸兵,也纷纷站起身来,张牙舞足回扑过去。
“这……晴天白日遭雷劈,蛮子这是杀孽太重,终于惹得老天震怒了?”
“老天若会震怒,早多少年就该落雷劈蛮子了!那雷霆闪电,恐怕是人为!”
“人为?这年头,哪还有人能召雷引电?”
“不然。说不定就是哪位修了雷法的异术修士出手。”
“会不会是萧兄弟搬来救兵了?”
“不可能!昭城离这里可不近,萧兄弟就算一路顺利,快马兼程,这会儿差不多也才刚刚抵达昭城没多久。就算倪昆慨然出兵,此时恐怕也才将将把兵马带出昭城,怎么可能现在就赶到?”
“都别废话了。异术修士施术需燃烧本源,乃是用命换法术!咱们不能坐在这里袖手旁观,坐看义士用命帮咱们解围!”
“不错,杀出去,里应外合,杀蛮子一个措手不及……”
众正道侠士呆滞震惊之后,很快达成一致,决定不能在此干坐旁观,必须得趁这机会,狠狠突击一波。
若能就此破围自然更好,即便不能破围,也可趁机给蛮子造成大量杀伤。
“我去叫师兄……”
林玉蕾刚想去通知二师兄“风剑”齐叔宝,叫师兄点齐人手,冲杀出去,就见齐叔宝手提宝剑,带着数十人匆匆过来,远远就说:
“蛮子大营乱了,有义士正在冲击敌营,已扰乱蛮军,咱们趁这机会冲杀一阵,接应那义士!”
林玉蕾笑道:“我正要去通知师兄,却不知师兄原来已经看到了!”
当下双方汇合一起,以齐叔宝、林玉蕾打头,身后跟着天剑阁十大真传中的大师兄丁隐、二师姐应无晴及其他五位真传,带着数十个响应天剑阁号召,北上抗虏的正道侠士,冲出坞堡,向着蛮营冲去。
这些正道侠士进入北疆之后,第一战就因为不熟悉北蛮战法,被北蛮千骑追杀大半天,后又被围攻三日,战死小半,剩下的这数十人也是人人带伤,状态都不是很好。
但此时见有义士来援,个个不顾伤势,振奋精神,向着北蛮大营冲杀过去。
侠士们冲锋之时,竟无一个北蛮骑兵、尸兵前来拦截。所有的骑兵、尸兵,都一窝蜂冲向那遇袭的蛮营,根本没人理会他们。
众侠士心下不忿,心说咱们这伙人阵战虽然不行,可乱战的话还是很凶的,你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等下有你们的苦头吃。
可就在冲至蛮营前方几十丈,已然可以清楚地听到雷鸣电闪的轰鸣、人仰马翻的嘶嚎时,一记震耳欲聋,连大地都为之震颤的巨响,蓦地自蛮营当中爆发出来。
巨响声中,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狂暴的冲击波挟裹焰流四面冲击,不知吹飞、撕裂了多少人马,将小半个营地都掀为平地。
脚下大地震荡起伏,灼热的冲击波挟裹滚滚烟尘扑面而来,令众侠士本能地停下冲锋,扎稳下盘,眯起双眼,抬手遮挡扑面而来的焚风烟尘,以及火球爆发的灼目强光。
“蛮营里堆积的霹雳火被引爆了?”
有侠士立刻想到了这一点。
“都夷平了小半个营地,冲击甚至波及到咱们面前,这么大的威力……那位引爆霹雳火的义士他……”
迷眼的焚风烟尘过去,众侠士立马瞪大双眼,担忧地望向营地方向。
蛮营已被这剧爆夷平小半,众人前方视野豁然开朗。
就见那处处燃烧着烈焰,滚动着浓烟的蛮营之中,横七竖八躺了不知多少焦炭一般的人马残骸,一眼望去,方圆数十丈内,已是看不到一个活人。
未被这爆炸卷入的蛮族骑兵各个面露惊惶,极力控制着自家受惊的战马,在营地边缘徘徊观望。
唯几百个不知死活的尸兵,仍在蛮巫催动下,不知死活地嘶嚎着,向着营地冲去。
“那位冲击蛮营的义士恐怕已经……”齐叔宝叹息一声,涩声说道。
话音未落,身后人群中,就有人惊呼一声,“快看,那二人是谁?”
众人齐齐望去,就见滚滚烈焰、浓浓硝烟之中,两条人影一前一后,排开硝烟,自烈焰之中缓缓步出。
前一人,锦衣金冠,高大挺拔,气宇轩昂。
后一人,方头方脑,满脸焦痕,用湿巾捂着口鼻,看上去稍显狼狈。
虽距离有些远,烈焰高温亦令视野一阵阵模糊扭曲,还有浓烟遮蔽,令两道身影都有些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可齐叔宝、林玉蕾两位天剑阁长辈,以及丁隐、应无晴等七位真传弟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后面那方头方脑之人。
“那是……小萧?”
“正是萧师弟!”
那个稍显狼狈的身影是萧忘书,那么,那位背负双手,意态悠然地行在萧忘书前方,锦衣金冠、气宇轩昂,便在硝烟烈焰之中,足踏尸横遍地的焦土,气魄亦如君王出巡的青年,又会是谁?
他们是怎么在方才那席卷小半个营地,将数十丈方圆化为焦土的爆炸中存活下来的?
这时,那些不知生死的尸兵,已然冲入营地之中,身着那锦衣金冠的青年与萧忘书冲去。
“小心!”林玉蕾高呼一声,提剑就往营地冲去。
齐叔宝、天剑阁七位真传弟子,以及所有的侠士也没有丝毫犹豫,各提兵刃,展开身法,全速前冲。
然而,冲不到十丈,林玉蕾也好,齐叔宝也罢,便统统停下了脚步,一脸震惊地看着营地方向。
却是那锦衣金冠的青年抬手一指,一道闪电轰然劈落,落到一个尸兵头顶,不仅一下就将那尸兵头颅轰成齑粉,那道闪电甚至还裂解开来,化为数十道细碎电芒,弹射到周围数十尸兵身上,将那数十个尸兵的头颅齐齐轰碎。
一击轰杀数十尸兵之后,那锦衣金冠的青年又是一指,又有一道闪电落下,如法炮制,再度轰碎数十尸兵头颅。
林玉蕾、齐叔宝等人瞳中倒映着闪电光芒,耳听着轰轰雷音,看着悍不畏死的尸兵成片成片的倒下,已是震惊得瞠目结舌,满脸不可思议。
用不着他们上前帮忙了,那锦衣金冠的修士,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将所有尸兵横扫。
“这,这真是异术修士?异术修士的法术,威力有这么大吗?”
“关键是……异术修士能这般肆意挥霍法术么?每一道法术,都是在烧命啊!”
“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异术修士,异术修士身体脆弱,不可能在刚才那种大爆炸中存活下来……”
“难道,难道,难道他是……炼气士?”
“他是谁?那人究竟是谁?”
众人颤声议论之中,营地之中,那锦衣金冠的青年,已连发十道闪电,将数百尸兵扫荡一空。
林玉蕾瞪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心里对他的身份,已有了猜测。
高大英武,气度非凡,又是与萧忘书同行……
那人只可能是那位天命教主,天魔倪昆!
可是,他不是武功无敌的人间武圣吗?
为什么能够信手拈来挥洒雷霆?
他这种体魄超强的魔道正宗,是不可能修炼自残本源的异术的,所以……
难道他已经破开天地桎梏,踏入了炼气之门?
他单枪匹马,踏碎万军的战绩是真的?
并非出于震骇蛮族的宣传?
正自震惊时,走在那锦衣金冠青年身后的萧忘书,忽然抬手朝这边挥了两下,又赶至那青年身边说了两句,朝齐叔宝、林玉蕾等人这边指点一下。
那锦衣金冠的青年抬眼望来,含笑冲他们微微颔首。
齐叔宝、林玉蕾等人齐齐一震,有些局促地整理一番衣襟,正要回礼,林玉蕾忽又高声示警:“小心!”
却是徘徊营地外围的数百蛮骑,同时张弓搭箭,冲向着侠士们这边走来的倪昆、萧忘书射出一波箭雨,将二人覆盖在内。
倪昆哂然一笑,大袖一拂,狂风乍起,所有箭矢顿时被吹飞开去,散落到二人周围,没有一枝箭能够进入倪昆、萧忘书二人三丈之内。
倪昆是个彬彬有礼的男人,讲究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数百蛮骑放箭射他,他自然也要回礼,视线一扫,瞥见一尊横躺地上的炮筒,走过去抬脚一蹴,丈长炮筒风车般旋转着,轰然撞入人群之中,在营地外的蛮骑阵中搅起一片腥风血雨,不知碾碎了多少人马。
看着那血溅如瀑,残肢横飞的血腥场面,听着那不绝于耳的人喊马嘶声、骨骼爆裂声,众侠士情不自禁齐齐咽了口唾沫。
天魔倪昆……
果如传言一样,杀伐凌厉,手段酷烈。
不过,既然杀的是蛮夷,那更酷烈一点其实也没关系……
然后更酷烈的手段就来了。
倪昆掌中忽然多了一口寒气逼人的长剑。
手握剑柄,信手一挥,剑鸣声中,一道势若雪河奔涌的苍莽剑气,浩浩荡荡杀入蛮骑阵中。
那些蛮骑早被倪昆的血腥酷烈、不可战胜骇得失魂落魄,本待打马奔逃,可又哪里快得过剑气?
雪河剑气涌入人群,所过之处,人马俱成粉碎,鲜血凝结在雪河剑气之中,渐渐将那苍莽炽白的剑气,染上一层猩红,望之宛若一道滚滚血河,淹没一切,绞杀一切。
见倪昆一剑绞杀粉碎数百蛮骑,那滚滚血河仍余势不歇,又把一队已经逃出数十丈外的蛮骑吞没,杀个尸骨无存,方才落地化为一道厚厚的血色冰层,有侠士不禁失声道:
“好凶残凌厉的剑法!那是什么剑法?”
齐叔宝眼神古怪:
“是雪河剑法。”
萧忘书得到雪河剑法之后,自然也给宗门上交了一份。
天剑阁众剑修见到新的剑法,自然都要钻研参悟一番,是以齐叔宝、林玉蕾这两位天剑七子,以及其他几位真传弟子,也都认得这门剑法。
只是雪河剑法虽然不错,可在凡俗之世,也只能当凡俗剑法用。
倪昆能挥出这等一击横斩上百丈,绞杀数百人的浩荡剑气……
要么就是他掌中那口宝剑,乃是残余几分威能的神兵,要么就是他本人,已然炼出了真气剑种!
“血河剑法?”有侠士惊叹:“天魔配血河,果然是相得益彰,名符其实!此剑法虽凶残暴戾,但用在蛮夷身上,实乃大快人心!”
不是凶戾“血河”,是优雅“雪河”。
齐叔宝眼角抽搐着,心里暗自嘀咕,却也没有出言纠正。
而倪昆以炮筒、剑气回了一礼,见剩下的一两千蛮骑大溃,四面逃散,一时也懒得追杀,抬手放出两道闪电,将两个蛮巫轰杀,便带着萧忘书步出蛮营,向着齐叔宝等人行来。
齐叔宝、林玉蕾等人哪敢大刺刺站在这里等他过来?
亲眼见到倪昆召雷引电,大破敌营,一剑斩杀数百蛮骑之后,对他马踏万军、阵斩蛮汗的战绩,更是再不敢有半点质疑——他们还不知道,倪昆昭城的战绩,纯是靠体魄武功,当时他并不能催动真气,根本就没有动用法术。
无论如何,此时的倪昆,在众侠士眼中,已然俨如天人下凡,众不敢怠慢,齐齐快步迎上,还边走边整理衣襟、发型。
林玉蕾以及几位侠女,甚至还各自取出锦帕,赶紧低头擦拭脸上的硝烟血痕。
然后众人在倪昆前方十步停下脚步,齐齐对着倪昆一揖到地:
“倪教主仗义来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倪昆大袖一拂,一股柔和劲力将数十人同时托起,笑道:
“众位身为江湖朋友,不吃皇粮国饷,蛮夷入寇之时,却能慨然北上,抗击北虏,乃是为国为民的真大侠。众位落难,我来救援,心甘情愿,义不容辞,何需如此多礼?”
见他笑意温和,言辞有礼,浑无半点挟恩自傲的意思,反而称赞他们是真大侠,众侠士心里舒坦地直如三伏天痛饮清凉甘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惬意,对倪昆更是敬佩。
一些胆大泼辣的侠女,更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倪昆,越瞧越觉他就是那种理想中的郎君,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来一出古典报恩戏码的意思。
然而倪昆却没有给她们机会,寒喧几句,便提出要去探望那些受了重伤,没能出战的侠士,众人连忙簇拥着他往坞堡行去。
到了坞堡之中,十几个受伤侠士的休养之地,倪昆施展“龙涎甘霖”,清凉雨露平空洒下,将那十几个重伤侠士,连带其余所有侠士全部笼罩在内。
龙涎甘霖滋养之下,众侠士顿时重伤变轻伤,轻伤变无伤,转眼恢复如初,甚至连疤痕都没留下半点。
这一手集体治愈之术,顿时又把众侠士狠狠震撼了一把,看向倪昆的眼神愈发敬畏,如见天人。
林玉蕾更是忍不住问道:
“倪教主,你难道已经修出真气,踏入了炼气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