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白骨无人收,成了野兽虫蚁口中食物。
刘桃使了一个眼色,方远这才醒悟。
墨家……机关兽,还有那日堂主身边的猫族小丫头离奇失踪。郑秋虽然是罪魁祸首,背后竟然改牵连进了墨家。
白虎出动,本是引蛇入洞,不想却成了引狼入室,看样子墨家来人都被收拾干净了。
陆轻鸿境界修为并不高,是否一直在藏拙?
众人准备动身,西隆却突然道:“这地方不错。”
陆轻鸿点点头:“是不错。”
却见西隆拿出降妖索:“我那两位兄弟都是不安分的,在这里有墨家做伴,或不寂寞?”
陆轻鸿知他心意,离风波亭已经不远,只是埋葬脊椎骨做成的降妖索并不费多少小时,勒令道:“既然这样,我们都先休息一下。”
陆轻鸿独自找到一棵树背靠坐下。
方远四处查看当日留下的痕迹,许多树木被白虎拍碎,触目惊心。
刘桃小心翼翼过来,眼神带着寻问的意思。
陆轻鸿点点头:“坐吧。”
“堂主,有心事?是因为藏剑楼封楼,找不到那妖人,购买材料还缺钱吗?需要的话,我这里还有一些。”
刘桃言真意切,陆轻鸿摇摇头,欲语还休大概就是这般光景。
这种事要怎么说?
“唉……”
“钱不差。只是薛昧被迫嫁到藏剑楼,我难辞其咎。”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刘桃笑了笑,有些尴尬,自己会错意了。
之前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稍微一想,来龙去脉便已知晓。只是不知道陆轻鸿对薛昧是愧疚,还是带有别样的情绪。
有些话本不该她说,可作为过来人,她又觉得陆轻鸿这个堂主当真不错。
才悠然道:“堂主,我有一句话,不知……”
“说吧,又没有外人。”
“薛昧虽然嫁得仓促,却也是正常的。大梁女孩儿在外抛头露面终究是少数,也就女帝登基这些年情况要好一些。即使不是藏剑楼,也会是藏刀楼、藏书楼。”
陆轻鸿静静听着,并不表态,刘桃继续道:“更何况藏剑楼几位后辈名声在外,必定会是良配。”
良配么?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但是薛昧哪怕只是接触几次,他也知道这是一位风风火火很有主见的人。
不可能听任别人摆布。
他摇摇头,好奇道:“刘桃姐曾经也是这样?”
“怎么可能!”刘桃大声道:“我不喜欢的,就算……”
说到这里,顿时语噎。
“她也是这样的人。”
陆轻鸿轻描淡写一句话,让刘桃无地自容,当然这不是他本意。他强颜欢笑道:“好啦,不说这个。”
刘桃顿了顿,却似乎想到了一个特别的理由:“我是我,她是她,不一样的。她身份注定一开始就不能够男欢女爱,两情相悦。”
陆轻鸿却并没有这样的觉悟:“身份很重要吗?”
刘桃彻底服气,身份能不重要?
她好奇打量一眼这位年轻堂主:“在大梁是这样,怎么堂主另有高见?”
生而平等这是上一世对世界的认知,所以早年陆轻鸿可以得到朱笑之看重,也源自于他特殊的世界观。
陆轻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试着道:“刘桃,你想过没有,人人生而平等,身份地位只是起点,却并不是终点?”
“……堂主……”
“怎么?”
“道理我都懂,可就像我这一辈子也就最多突破五阶,而有的人一出生就……”
陆轻鸿并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想法,这不是历史小说,没有黑科技挑战历史惯性。也没有那么多大道机缘,任凭自己挥霍。
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好。
刘桃的认知已经定型,没有大的变故,几乎无法改变。说多了,只会让她怀疑人生,徒生烦恼。
何苦呢?
陆轻鸿笑着道:“镇守也不错,或许有机会成为堂主也不一定。”
“哈哈哈!……陆堂主,那就看你何时高升了?”
………
“慢些,他们就在前边!”
李秾收起引路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激动、报复,就看今日。
裴茗故地重游,心情复杂。
熟悉的地方,当日墨家联合风波亭围杀陆轻鸿,结果最后关头陆轻鸿竟然临危悟道,扭转乾坤。
还是同样的地方,同个一目标。
注定会以围杀者的失败告终的行动,李秾啊李秾,是你太倒霉呢,还是陆轻鸿运气太好?
一行三十多人,三位镇守,四位队正。这些都是李秾的心腹,这一次过后,风波亭就算还有些宵小之辈,怕也得跟他们划清界限,从此唯陆轻鸿唯命是从。
这份大礼,水到渠成。
“奉行大人,何故发笑?”
李秾见他傻笑,赶紧提醒,有了上一次失败的经历,他可谓痛定思痛,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失败。
这紧要关头,可不能马虎。
没有摘下陆轻鸿头颅之前,一切都得小心为上。
裴茗笑了笑:“堂主之位可期。”
“恭喜堂主啦,哈哈,不过在这之前,还是……”
李秾小心翼翼,生怕得罪裴茗。眼下他才是主力,只要搬倒陆轻鸿,对付这种粗鲁武夫,还不是手到擒来?
“哦?李镇守说得是,准备怎么动手?”
“实力差距很大,只需要合而击之,不让他们逃出去就是胜利。”
人一但分散开,自己临阵反水,怕为不能立刻扭转乾坤。可他这个做法又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难不成提前发难?
使不得,这样便又给了他们狡辩的理由。
于是沉声道:“不若你们一起过去,装做迎接堂主回来,然后我绕道他们身后。你们可以出其不意给他们来上一记,这样一来……”
“不瞒奉行大人,陆轻鸿不说却早就对我有所防备。”
“这样不更好?”
李秾惊讶,突然明悟:“对对对,还是奉行大人眼光独到。一个人再怎么小心,也会因为眼前的威胁,而放松背后的警惕。好好好……”
看他自说自话,裴茗不语,故作高深,等待得差不多了,才下令道:“好了,既然这样决定,事不宜迟,立刻行动。”
“是!”
就这样,李秾依旧留下了几人跟着裴茗,一方面是人太多碍眼,另一方面,还对裴茗多少有那么一点不放心。
区区几人,何足道哉。
他们准备完,裴茗赶紧道:“你们带路,这里我不太熟悉,待会儿动手,你们离我远些。”
“是,奉行大人,这一计当真神来之笔。”
哦,是吗?哈哈哈……”
这边刚走进树丛,那边李秾整理一下衣衫,这才装出献媚的样子,忙不迭跑了出去,后面的人紧随其后。
“堂主,堂主回来,竟然也不知会一声,还有刘桃、方远,这两天你们带堂主去了什么地方,万一遇到危险,你们可知罪?”
李秾?
还有这么多人?
陆轻鸿警惕看了一眼刘桃,刘桃同样诧异,李秾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他杀陆轻鸿之心还没死?
“李秾,你来做甚?”
“做甚,你这是大罪,堂主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李秾转而一副笑脸对陆轻鸿关切道:“堂主,没事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陆轻鸿摇摇头,客气道:“可是风波亭发生了什么事?”
“没……啊,想起来了,这人啊,老糊涂了。这么大的事,我才专程过来找你的。”
他心中一边估量着裴茗绕道背后的时间,一边又掏出一封刚刚收到的信封。
红面金字,大大的红双喜。
请柬,特意邀请陆轻鸿,这件事本来都快忘了,这才赶紧拿出来。
喜?
陆轻鸿翻来一看,顿时变色。
刘桃惊讶道:“薛昧的请柬?”
“是。”
见了请柬,陆轻鸿稍微放松警惕,李秾看了看后边随从。见他们紧张莫名,轻轻咳嗽一声,作为提醒。
同时,裴茗刀口染血从树林子钻了出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
寅杀殿,就这?
说是土鸡瓦狗都太高估他们了,一个个的早就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一刀下去,竟然还不知所谓?
只是一刀,七八人人首分离。
现在就等他们动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了。
西隆已经回来,陆轻鸿收好请柬。
“麻烦你了,李镇守,其实不用特意跑一趟,还有几日时间。”
李秾心烦意乱,随意摆摆手,道了一声应该的。心中却犯嘀咕,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走了,这裴奉行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难不成还在等自己先动手?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鹧鸪声响起。
这是信号,没时间了,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李秾突然大喝一声:“陆轻鸿,给我去死。”
陆轻鸿虽然放松了警惕,刘桃却一直盯着对方一举一动。对于李秾的为人,她早就领教过,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绝不可能轻易放弃,更不可能老老实实听任陆轻鸿差遣。
果不其然,她在李秾递出匕首的瞬间将陆轻鸿拉扯到身后。
“堂主小心!”
方远亦同时冲上前来,可对方竟然还有人从后面走出来。李秾怕陆轻鸿起疑心,特意留他们在外策应。
看着人都齐了,裴茗屏住呼吸,掩盖住气息,跟着他们身后不远处。
“李秾!”
陆轻鸿没有太多惊讶,刚刚分心,有点大意了,赶紧伸手一拉,怀中几张画卷已经到了手中。
“陆轻鸿,你今日必死!”
“杀,杀了他们!”
方远哪怕知道李秾机用自己,也没想过他竟然会堂而皇之对堂主出手,好大的狗胆!
二十多人一拥而上,李秾大喝一声:“奉行大人,还请出刀!”
“刀在!”
冰冷的声音,无情地从后方传来,李秾第一时间没有怀疑他有二心,而是猜想那边可能遇到了什么问题。
可当他回头的时候,看到的竟然是这样一副场景。
傻呵呵的奉行大人,眸光如刀,威风八面,手起刀落。
一条血线,也是死亡之线。
一颗颗大好头颅滚滚落地,都是自己的心腹,在这一瞬间死得七七八八。另外两位镇守还没反应过来,裴茗提刀再次落下。
死亡也是可以悄然无声的。
就像落叶一般,风一吹,落了一地。
“啊………”
痛苦,绝望的一声惊叫,这才打破宁静。
一切美梦成空,残忍的现实就在眼前。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个样子?
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珠儿还看着他,似乎在问,你说的万无一失呢?
他手指颤抖,指着裴茗,嘴里咿咿呀呀竟然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想要努力咆哮,却咳嗽出血水。
气血攻心,完了,都完了。
比起李秾,这边四人同样目瞪口呆,这人是谁?杀神转世?
西隆隐隐约约有些映像,那日,裴茗头戴斗笠,他不能确定。
只有陆轻鸿只剩下苦笑,即是高兴,又是无奈。
“裴兄,来了?”
“怎么看你样子不太高兴,这样的重逢不才生动有趣?”
陆轻鸿无语道:“生动是生动,无趣就算了。”
走上前,一个拥抱。
“你来了就好。”
“自然,酒也带来了。”
“也好,上次这里分别,这次这里重逢。值得大醉一场。”陆轻鸿简单和裴茗叙叙旧。这才勒令:“李秾勾结他人,意图不轨,即刻收押,择日问罪!”
方远拱手应到:“尊令!”
李秾已经废了,方远还不放心,几根本来是降妖用的摄魂针啪啪两下打入他头颅之中。这一下,算是彻底完了。
裴茗留他一命意思很明显,让自己和殿主好交代。
陆轻鸿见到他这般模样,也么有继续折磨他的想法。一切都结束吧,今天已经死了不少人。
裴茗笑着道:“没想到吧。”
“确实,怎么来得这么快?”
裴茗拿出一块腰牌,随意丢给他。
寅杀殿奉行?
这身份变化也太快了,裴茗成为奉行并不意外,甚至堂主其实都已经远远足够。只是,这才几天?
“墨家那边怎么说?”
“能怎么说,明的低声下气,似乎愿意自己承担损失。殿主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却特意让我提醒你,哪怕墨家暂时忍气吞声,也一定不能大意,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裴茗见陆轻鸿听进去了,才又好奇:“刚刚听说有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