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打扰郑芝龙和李若琏说话的,是田川松。
看到郑芝龙坐在那边一脸郁闷的样子,她便过去服侍他,同时柔声对郑芝龙说道:“孩子从小就崇拜你,想你,今天见到你竟然回来了,一时之间喜出望外, 就很想在你面前表现下,想引起你的重视。”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他了,他也知道错了,希望你别在意!”
田川松说话,都是说得大明官话,李若琏听得懂。也是如此, 听得就有点尴尬了。
人家夫妻久别重逢, 要说些体己话, 自己还在这听着,就有点像文华殿上的电灯泡了吧!
这么想着,他便看向另外一个亲卫,是郑芝龙的真正心腹手下。
那人也懂得他的意思,便悄悄示意一下,退了出去。
李若琏见了,便也悄悄退了出去。
当然了,他这个悄悄,只是不和郑芝龙打招呼而已,这么大一个人,郑芝龙不可能看不见。
不过此时此刻,也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便没有阻止。
沉默了一会,等到李若琏等人都退出去了,郑芝龙忽然问田川松道:“平时你都是用闽南语说话的,怎么刚才用官话来说了?”
这时候的大明官话, 是周边国家的通用语,特别是生意做得大的,或者官职高的,一般都会懂一些大明官话的。
但是,就只是夫妻之间的话,一般而言,是会用最亲的语言交流。
郑芝龙用的是闽南语,田川松也就用闽南语。
可此时,田川松却一反常态,这让郑芝龙有点意外,担心田川松看出了什么,便问上一问了。
田川松听了,倒也没有犹豫,立刻便解释道:“老爷刚才很介意次郎的官话怎么样,那我觉得用官话,或者老爷会更欢喜一点。”
听到这话,郑芝龙不由得一愣,感觉到这个媳妇的细心,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这些年, 你辛苦了!”
田川松听了,摇摇头, 然后马上便问道:“大郎,不是,福松如今怎么样了?”
大儿子郑森七岁的时候便被带回大明,从此以后,母子两人便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一般而言,为人父母的,对于第一个子女都非常地在意,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個。特别是郑森在七岁之前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然后被带走,再也没见过,就更是成了田川松牵挂的存在。
虽然说,每年都有书信来往,可是,再多的书信,也如何能抵得过相思之苦呢!
知道儿子平安长大,知道儿子取了媳妇,知道儿子也要有儿子,突然的,就在最近两年,一下就没了书信,这让田川松非常地担心。
此时,郑芝龙在她眼前,她自然是想第一时间知道,自己的大儿子怎么样了?
郑芝龙看着田川松眼睛中的担忧之色,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便开口安慰道:“不用担心,很好着呢!只是最近两年连续发生大事,实在无暇分心,因此让你担心了!”
说到这里,他知道,如果不说清楚的话,她还是会担心,便又对田川松说道:“你如今已经是当奶奶的了,孙子叫郑经,如今已经两岁了。福松他如今已是朝廷从二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要是正常情况下,我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
还好郑芝龙如今是海军总兵,封得是正二品的龙虎将军,从品级上说,要比他儿子高一些,要不然,就真得要惭愧了。
田川松听到他这话,顿时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不过他马上回过神来,就立刻又露出担忧的神情,问郑芝龙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福松他不应该当上这么高的官吧?”
能看出来,她并没有欢喜过头,而是立刻察觉这不正常。
当然了,这可能也和她嫁给郑芝龙有关。郑芝龙可是斗出来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如此种种,她都是经历的,因此,她并不是普通妇女。
郑芝龙听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继续接受田川松的按摩,然后才说道:“当然是我这个当爹的出力,他才能有如今这样的官位。”
顿了顿,他想了下还是补充说道:“当然,这和他忠君报国还是有关系的,我能感觉到,皇上是真心喜欢福松!以后他的前途,该是无量的!”
“当然,这都是你的功劳!”郑芝龙说到这里,笑了下说道,“福松最是思念你,一直遵从伱的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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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话,他是真心的。
郑森自从回去大明之后,就一直思念他的母亲,平日里也牢记母亲对他的教导。
一如他刚才所说,虽然他这个儿子起步的时候,确实是朝廷看中了他的势力,但是,他儿子能做到锦衣卫指挥同知,而不是其他官职,这就绝不是他的势力能影响的了。
要知道,锦衣卫和不同别的,这是天子近卫,是代表最受皇帝信任的。将来他儿子还会做锦衣卫指挥使,就更能说明,当今皇帝确实非常信任他儿子。而这,是他儿子自己努力的结果,也是田川松教导的结果。
听到他这话,田川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显然很开心。
远在天边的儿子,有出息了,当娘的,最是欣慰不过了!
不过,田川松也没有开心多久,就立刻又有点担心地问道:“听次郎的话,好像朝廷对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刚才长崎奉行过来的时候,田川七左卫门虽然陪同,但是她是避开了,因此不知道谈话的细节。
虽然她相信郑芝龙经历过大风大浪,什么都能应对,可终究是关心,还是问了。
郑芝龙听了,知道二儿子知道了,她迟早也知道,便说道:“就是损失了一些钱而已,就当破财消灾了,没什么。”
说到这里,他便表情严肃起来,认真地对田川松说道:“福松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谁都不能说!”
“好!”田川松听了一愣,不过还是立刻点头,顺从郑芝龙的意思。但是,她的眼神中,却还是透着不解。
看到这,郑芝龙便给她解释道:“福松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高位,我怕会打击次郎,因此不能告诉这边的任何人,要不次郎都有知道的可能。等我安排,回头把次郎也接去大明,再给他安排一个好前程再说!”
顿了顿,他又郑重地说道:“不管怎么样,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听到这话,田川松不由得释然,连忙点点头,同样认真地保证道:“好,我知道了,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随后,她便温柔地说道:“旅途疲惫,我服侍老爷泡温泉吧?”
郑芝龙一听便笑了,当即点头道:“好,我们也要叙叙旧!”
听到这话,不知道田川松想到了什么,竟然脸红了。
以郑芝龙的城府,他自然不会急急忙忙地去找李若琏,至少表面上,他的做事都要合理才成。
因此,一直到第二天的时候,他才有机会把田川松和田川七左卫门都打发离开,和李若琏单独说话。
“昨天那个倭人官员是来探我口风的!”郑芝龙给李若琏解释道,“能感觉出来,倭人这边确实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和建虏结盟,先把朝鲜给吞了再说。另外一派的意思,却是谨慎为主。”
说到这里,他又详细解释道:“各地大名,也就是类似我大明藩王的这些,都主张要趁这个机会占了朝鲜。还有那些武士,就是那些从军的,也都是这一派的。就是德川幕府的嫡系,特别是德川将军的心腹,都主张谨慎。”
李若琏一听,便皱了眉头想了下,然后问道:“哪一派占优势呢?”
郑芝龙听了,摇摇头说道:“消息太少,不好说!”
说完之后,他想了下,便还是继续说道:“如果以我对倭人的了解,还有对德川幕府的印象来说,也不好说!”
“……”李若琏听得无语,这说了不是等于没说么!
好在郑芝龙还在给他解释道:“德川幕府之所以能夺得天下,正是源自于对我大明的战事。因此,德川幕府一直非常防备其他大名,就怕其他大名也会造反成功。从德川幕府掌权一直到现在,全都是想方设法削弱各地大名。就如今来说,德川幕府算是花了大心思,做得比较成功了!”
李若琏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
“如今要和建虏结盟的话,那很可能会和我大明继续开战。如此一来,就给了其他大名崛起的机会,重演德川家康的路数,这肯定不是德川幕府愿意看到的。”郑芝龙认真地分析道,“好不容易把各地大明削弱地差不多了,如今却又要给他们壮大实力的机会,你说,那德川家光会怎么个想法?”
听到这话,李若琏便担心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说,倭国不会结盟了?”
刚说完这话,他就想起来,郑芝龙的意思是不好说,于是,他连忙改口问道:“那为什么又说不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