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筈关南面也是长长的峡谷,但峡谷比较宽,宽达百丈,百步外是一个转弯口,呈七十度的转弯,峡谷折向西南,走数里后再折向东南,整个峡谷就是一个‘S’型的路线。
此时,就在峡谷转弯处千余名宋军贴着崖壁而站,陈庆站在一块大石背后,注视着城门处的交涉。
杨元清的心悬了起来,“对方的主将怎么来了?这下恐怕糟糕了。”
陈庆摆摆手,“沉住气,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让弓弩手准备!”
杨元清回头低声喊道:“弓弩手准备了!”
三百名弩手手执军弩,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最后的命令。
关城边,主将王涟指着大石怒道:“这运的是什么东西?”
都头连忙上前禀报道:“将军,这是一块奇石,是蒋家老爷子派人从汴梁搞来的,以前皇帝玩的东西。”
王涟当然知道王老爷子酷爱石头,自称石痴,但他并不像都头那样没见识,怒道:“皇帝玩的是太湖石,你这是屁的太湖石,你以为我不懂?”
黑胖管事便是都头郑平装扮,他父亲和祖父都是商人,从小受到熏陶,他来装扮这种管事、商人,可以说惟妙惟肖。
郑平连忙上前道:“将军,这不是太湖石,这是灵璧石,它酷似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因而被称为溪山行旅石,宣和二年在汴梁轰动一时,是当时天子的珍玩,我们花了两千贯钱才买到的,它价值起码几万贯,下个月老爷子七十大寿,这就是给他的寿礼。”
这也是在欺负当兵的不读书、没见识,这种方墩墩的巨石怎么可能和溪山行旅图搭上关系?
蒋老爷子下个月的寿辰王涟也收到了请柬,按理他可以给个面子,直接放石头过关,但作为主将,他压力山大,他得给三百士兵找俸禄。
别的汉军可以抢掠县城发财,但他的军队什么机会都没有,就守着这座光秃秃的关隘,还有三十名女真士兵监视着他们。
仓库里的物资也休想变卖。
没办法让士兵发财,又没有俸禄,士兵都会逃亡,一旦士兵逃亡过多,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所以任何可以捞钱的机会,王涟都不会放过,哪怕是很熟悉的蒋老爷子。
王涟逼视着都头冷冷道:“价值几万贯的名石,你只按两千贯来收税,你觉得合适吗?”
都头额头上的汗流下来了,他心中暗骂王涟鼻子跟狗一样灵,他连忙道:“卑职是大老粗,不懂这种石头的价值,在卑职看来,它就一文不值!”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拿了多少好处,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这块石头必须顶格征税,你若不征,那差额就你自己掏!”
“卑职明白了!”
都头满头大汗跑过来对郑平道:“王管事,真抱歉,将军说必须交五十贯的税,否则不能进关!”
想要钱还不好说吗?就怕他们不肯收钱。
郑平装作万分不情愿,磨磨蹭蹭补了三十贯税钱,还必须是铜钱,铁钱不要。
王涟这才算放过他们,他大喝道:“进关慢一点,当心别撞坏城门!”
伙计们在前面赶着毛驴,郑平也跑到前面去领路,大喊道:“走正中,当心,不要碰到城门!”
木拖车拉着几千斤重的大石一点点前行,慢慢进了城门,但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两根车轴几乎同时断裂,巨石重重地坐在地上。
紧接着,五名伙计拔出匕首,狠狠捅进了毛驴头部,十几头毛驴同时被杀死,五名伙计撒腿便向关城内奔去
这一串变化来得太突然,几乎是同时发生,让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这时,转弯处忽然出现数百名宋军士兵,一起举弩发射。
密集的弩矢射向城门,士兵们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倒下,王涟肩膀也中了一箭,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王涟趴在地上痛苦地大喊道:“快关闭城门!”
“将军,城门被堵住了,关闭不了!”
王涟终于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狗屁奇石,分明就是用来挡门的普通山石,这帮混蛋!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身向城内逃去。
宋军骑兵出现了,三百名骑兵如风驰电掣般冲来,激起滚滚黄尘,陈庆挥舞大铁枪,一马当先,百步距离对于战马只是瞬间之事。
陈庆大喝一声,用铁枪挑开大门,率先冲进了城内,三百名骑兵也如狂风一般从巨石两边冲进关城内。
在后面,七百名步兵也手执长矛疾速奔跑而来,虽然人数不多,却声势骇人,他们不比骑兵落后多少,很快也杀进了关城。
宋军骑兵刚杀进关城,迎面数十支箭矢疾速射来,几名宋军骑兵躲闪不及,中箭落马。
陈庆拨打掉几支射向他的狼牙箭,这才发现三十名女真骑兵迎面杀来。
陈庆大吼一声,迎战上去,铁枪如暴风骤雨般疾刺,四五名女真骑兵被他挑翻落马。
陈庆没有找到郑平等人,他眼光一扫,发现一名敌将正带着数十名士兵企图冲上城墙甬道,郑平和五名手下用长矛在甬道上方顶住。
他们都穿着平民衣服,没有盔甲,两名同伴已经中箭倒地,生死不明,形势十分危急。
“你们顶上去!”
陈庆让手下骑兵冲上去顶住金兵,自己摘下弓,抽出一支箭,拉弓疾射,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向敌军主将。
敌将王涟听到脑后的风声,但已经来不及,箭矢的速度太快。
‘噗!’
一箭射穿了他的头盔,箭尖从额头透出,王涟当场毙命,仰面栽倒。
甬道上的士兵这才发现大批宋军已经杀进城,他们纷纷掉头向城下逃去。
一千宋军士兵全部冲进了关城,三十名女真骑兵已悉数被杀死,剩下的汉军士兵丢盔卸甲,撒腿狂奔,向北城逃命。
但很快他们便被骑兵追上,跪下求饶也没有用,被骑兵一个个杀死,三百多名守军,一个都没有能逃走。
郑平的手下阵亡两人,他们穿着伙计的布衣,抵挡不住敌军的弓箭,郑平也中了一箭,只是没有伤及要害,他稍微包扎一下,便赶去了仓库。
.........
杨元清负责带领士兵清理敌军尸体,陈庆却带着十几名手下来到了仓库。
仓库是用青石砌成,由二十几间屋子组成,分为前后两排,前面一排是粮草仓库,而后面一排是物资仓库。
周围再用原木和砖石修建了一丈高的围墙,由此可见仓库的重要,连营房也没有这个待遇。
士兵们打开了第一排的十几间粮草库,却从草堆里揪出一人。
“饶命.....啊!”
被揪住的人跪在地上,看服色应该是一个文吏,他拼命磕头求饶,声音带着哭腔,宋军不留活口,杀光了守军,着实把这个人吓坏了。
陈庆打量他一眼,见他约三十岁左右,体态清瘦,长^_^人,眼睛充满了惊惶。
“你是什么人?”
“小人是库吏,管理这些仓库,记账盘点之类。”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人叫杜敏,就是汧阳县人,小人不是汉军,也没有投降金兵,原来的库吏被金兵杀了,小人是被他们抓来的。”
男子吓得浑身发抖,眼看着要哭出来了。
陈庆用长枪指着他冷冷道:“你最好说老实话,我随便审问几个人,就知道你的底细。”
“小人没有说谎,小人是十天前被他们抓来的,家里还有娘子和儿女,不敢不从啊!”
“你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男子战战兢兢起身,陈庆指着仓库问道:“有多少粮食,多少草料?”
“回禀将军,有一千二百石小麦,三百石大米,十万担草料,还有三千斤腌肉和几百担腌菜。”
一石粮食够一名士兵吃两个月,一千五百石粮食足够他们吃三个月,草料也够了。
“地窖里应该还有粮食吧!”都头郑平在一旁忍不住道。
他事先做了功课,对城内的情况比较了解。
“地窖里有冰冻的羊肉和酒,女真人不吃腌肉,他们要吃新鲜羊肉,酒也是他们的,汉军没有资格享用。”
陈庆总得自己还遗漏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但一时头脑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