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云光的世界里。
这里飘着一朵又一朵大大小小的云,每一朵云上都盖着一个透明盖子,盖子和云层结合成一个个天空位面,而穿过一层层天空的位面世界,无尽云光的尽头处一颗太阳被永远定格在升起的那一刻。
而这里是最高的一层,低头往下看去可以看到云层分成不知道多少层,每一层都定格住一个太阳,维持着旭日初升的永远。
那云层的层数多到数不清,仿佛从这最高一层的云海纵身而下,永远不可能到达底部。
你会看到一個又一个太阳不断地升起,看到无穷无尽的万里云光。
而她坐在那无穷无尽的云光位面世界之上。
身后就是太阳。
“他回来了。”
神座之上,她站了起来。
不远处有着一座完全配不上她身份的狭小神邸,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住进去,她沿着云层走到那神邸的窗台前。
她总是趴在窗台前,探着头朝着里面看过去。
高高的架子,长长的桌子,透过半掩着的门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挂在门外长廊上的镜盾牌。
记忆里,还有着会说话的书和钢笔。
有一个人总是在这里忙碌个不停,时而在桌子前低着头,时而在架子前翻动着什么,有的时候撑着头在深思。
她曾经在窗台前不知道多少次看着对方,历经一次又一次轮回,她一次次忘记然后又重新回到这里,不论她飞得有多么远。
但是关于祂的一切,很多事情都是在她踏上成神之路甚至以后才知道的,而与对方之间的许多记忆是她在成为神灵以后才找回来的。
不过。
她永远记得。
有一双手推开了窗户,小小的窗户外旭日初升。
那一瞬间,阳光从窗户外面照射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温暖,也看到了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从那以后她便将那最美丽的景色定格,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国度。
她脑袋伸长探入,就像是一只探头的美丽鸟儿,影子也随之晃动在书房里。
突然间。
眼前窗户里好像有影子动了起来。
过去的一切重现,她看到昔日不成人形的自己问那个拥有着黑色头发的神灵。
“为什么您什么都不能给我呢?”
黑发之人:“我已经给你了,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叫做选择权。”
她说:“但是如果我的名字和样貌是神明特意为我选择的,我就变得和其他人不一样了,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黑发之人:“我不想过多地干涉你的命运,我只是和你做了个交易,而且能够自己选择人生才是最特殊的存在,被别人所选择没有什么特殊的,哪怕是所谓的神明。”
阳光将小小的书房染成金色,那是她记忆里最美好,也最快乐的记忆。
而这些快乐,都来自于这座云海山巅之上的宅邸。
那个吝啬的神明好像除了智慧什么也没有给她,但是随着时光荏苒匆匆流过,她突然觉得对方好像一切都给了她,只是当时的她一无所知。
无穷无尽的云海涌动了起来,将这里封锁住。
蔓延过不知道多少位面世界的云海聚拢在一起,化为了一只白色的神话晴天鸟,祂张开翅膀便遮盖住了成片的太阳和密密麻麻的位面。
“啾!”
啼叫声贯穿这里,也响彻在其他各个神界和位面里,不知道多少个天空同时风停雨歇,被晴天所掌控。
祂离开了。
穿过那一层层不断升起的太阳,落入了最底层。
——
她知道赫尔法斯的目的地。
对方要来那根神话支柱之下,她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没有认出自己。
是忘记了自己?
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但是,她打算在这里等待着对方过来。
“啾!”
那携带着无尽云光而来的晴天鸟从天空神界穿过,刚从那神界的壁垒下来,就看到那根柱子。
这根神话支柱早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
隔着茫茫万物以太之海看过去,明明相距着以光年计算的距离,对方的体型依旧庞大得可以遮住视线,超越了眼界。
祂的力量纵横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离支撑在这个晶壁的核心位置,它真的撑起了这个晶壁的世界,也支撑起了整个生命纪元的超凡体系。
祂原本沉寂被动激发的力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部被调动了起来。
或许从一开始,这才是对方真正的面貌,只是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够完全调动起祂的力量。
这根来自于造物神国拥有着庞大梦境血脉的神话支柱。
在岁月之中不知道接受了多少人的祈愿,终于诞生出了属于祂的神话之灵。
神话晴天鸟震动翅膀,那云光以一种微妙的韵律传递向远方。
顷刻间。
就跨越了遥远的距离,来到了那根祇柱前。
她来到这里之后立刻化为了神之形,神话支柱放大到这个程度上面那些刻纹也变得巨大无比,一个小小的沟壑如果人站在上面也会化为无边无际的平原。
此时此刻,她落入那一片没有任何凸起的光滑平原之上。
她坐了下来。
奇迹道具·祇柱的神话之灵终于出现了,祂从那光滑平原的深处走出,来到了晴天的身旁。
一头金色的柔顺长发,披着黄衣,黄衣的两襟以一种精致的金色绳索层层系起来。
不论是面容还是身材,完全都看不出性别,或者说祂本就没有性别。
她似乎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和这根支柱的神话之灵很熟悉地说道。
“祂回来了。”
说完之后,她才记起自己忘记说祂是谁。
“我忘了和你说,是赫尔法斯大人回来了。”
她的确很高兴,也十分期待。
“真是太好了!”
“我就知道祂会再次归来的,也一定有一天会看到祂。”
神话之灵站在她的背后,就仿佛一根柱子一样,亦或者祂这个身体结构不能够让祂以人的形式坐下来。
但是祂的声音传入了晴天的意识:“祂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祇柱的神话之灵听说了太多关于那个黑发之人的传说,对方的影子甚至曾经就刻在祂的本体上,但是祂对于对方还是感觉算不上了解。
晴天想了一会,然后说起了关于自己过往的一段故事。
“那是我刚刚诞生的时候。”
“我曾经是一个混沌愚昧的怪异,祂在自己的书房和窗台前赋予了我智慧。”
“那时祂的使者提议虚造修改我的记忆,然后欺骗和操控我的命运,用我的力量和一切完成他们的实验,毕竟这样能够保证成果和收获的最大化,也可以不留后患。”
“但是最后,祂还是将一切告诉了我,说明了我的来历,也允许我进行选择。”
“我当时在祂的神邸逗留了很久很久,那里就是我的童年,当有一天我在书房里找到祂,问起了这件事情。”
晴天的语调慢了下来:“当时祂和我说的话我历经了一次又一次都未曾明白,直到很久以后,我才体会到了那些话的意义。”
神话之灵:“他说什么?”
晴天:“祂说不愿意摆弄我的命运。”
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个对于她来说无比高大的身影。
“祂说。”
“因为那是摆弄你的命运,当有朝一日你醒悟过来的时候会怨恨我。”
“而我行的不是堂堂正正之举,内心也会因此变得阴暗起来。”
晴天坐在地上望着远方,她的瞳孔有些失神。
“他是一个吝啬到连名字也不肯给我的神明,又是一个慷慨到将未来交到了我手上的神明。”
“祂不像一个神,但是……”
“我很喜欢祂那样的神。”
神话之灵面无表情:“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晴天回过头来,看着祇柱的神话之灵说。
“你不要告诉别人祂回来了。”
“不过,伱也从来不和外面的人接触和说话,连魔女除非是对方主动还得说的是和你职责有关的事情,否则你都不搭理她们。”
但是,这个时候神话之灵说出了一个令晴天吃惊的消息。
“他一出现我就看到了,我也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段里降临。”
“其实。”
“很多人都知道他要归来,诸界最强大的那批神祇都知道,许多人都在等待着他。”
晴天站了起来,和神话之灵面对面:“什么意思。”
晴天又说道:“当然,祂是从你身上诞生出来的,你知道祂什么时候归来也不奇怪。”
神话之灵摇了摇头,凝视着晴天的眼睛说道。
“不是他因为我而诞生,而是我因为他而诞生。”
“晴天。”
“他很特别。”
晴天:“我知道他很特别。”
神话之灵依旧摇头:“祂的特别超乎你所知道和能想象的。”
接着,这位祇柱的神话之灵说起了为什么对方很特别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拥有着黑的发色和瞳孔,也不是别人赋予他的东西。
他特别之处,是在于他能够带来的东西。
“真神之上,八阶便是尽头。”
“智慧摆脱了物质,但是永远不可能超脱于时光长河。”
“生命离开宇宙拥有了自我的晶壁,祂们看似能够不需要宇宙便能够运转,但是实际上祂们永远不可能离开这片宇宙空间而存在。”
“不论你多么强大。”
“强大到跨越光年,岁月都不可消磨,你依旧在那光年和岁月之内。”
“不论你多么聪明,你的智慧和才华超越古往今来的所有人,但是这一切到了这一步,都到了尽头。”
神话之灵往前走了一步,和晴天并肩,晴天也转过身来和神话之灵一体看着晶壁之外。
“哪怕!”
“这片宇宙我们目前还远远没有走到尽头,但是我们已经看到了终点。”
“有人称之为命运,而命运为什么会诞生,却从来没有人想过。”
“他们不知道命运为什么会出现并且最终可能永远无法更改,他们只会抱怨那是因为造物主束缚住了他们,束缚住了所有人的可能性和未来。”
“他们不知道。”
“命运的诞生和注定,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尽头。”
“我们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突破八阶以上,我们知道我们是永远不可能离开这个宇宙的泡沫,我们知道现实宇宙终有一天会被智慧种和生命种吞噬殆尽,明白一切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焉。”
“晴天,这就是命运。”
“看到尽头,超越物质却不能超脱时光,化身世界却不能摆脱宇宙,全知全能且明白一切的终点。”
“命运便随之而诞生了。”
最后,神话之灵作出了一个总结。
“如果一切没有尽头,如果一切还拥有着无限的可能,命运怎么可能会被注定?”
神话之灵的一番话,令晴天不知所措,她的确很强大,强大到已经令无数个位面世界敬仰崇拜,令数之不尽的神话俯首跪地。
但是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关于命运的真相。
不过更关键的,是祇柱神话之灵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而这场命运的死局,只有赫尔法斯能够打破。”
晴天问祂:“祂能突破八阶以上?”
神话之灵:“和他能不能突破八阶无关,甚至和力量无关。”
晴天:“那为什么说只有祂能够打破?”
神话之灵:“只是说他能够为所有人找到这条路,但是关于具体要怎么做到这件事情,我知道的也有限。”
晴天:“这些是谁说的?”
神话之灵说出了一个凌驾于一切诸神之上的称谓:“梦境主宰。”
听到这个称号,晴天所有的质疑瞬间烟消云散,如果这些话语是出自那位主宰神明的话,那只能是真的了。
神话之灵也说起了听到这番话的过程,那已经是亿万年以前了。
“上一次至高神降临世间的时候我曾经见到过梦境主宰,在那无限永恒之梦里。”
“因为,我也是带着使命诞生的。”
“我是生命纪元的支柱,也是赫尔法斯的锚点,我接受至高神明的安排这里等待着他向我走来。”
没错,至高神已经回来过一次了。
那开创了一切的神祇回到了时光之内,祂们看过那宇宙深处的创世之柱,飞过黑洞和银河也曾经跨越星系抵达宇宙的最深层,但是很可惜,能够看到祂们身影的人并不多。
其中,祇柱之灵便是一个。
晴天沉默了很久。
她以为赫尔法斯所背负的一切已经结束了,她没有想到,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她无法想象到底要什么样的人、走过什么样的路才能背负起这样沉重的东西,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
她问出了一句话:“祂要怎么打破命运?”
她问出来了,但是却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来的,此刻她有些恍惚和不知所措。
神话之灵:“沿着他已经选择的这条路走下去。”
晴天:“造物主会允许他打破命运吗?”
神话之灵:“这就是造物主所期待的。”
谈论起这样可怕的名字和真相,晴天鸟的精神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感觉到恍惚,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凡人,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她仿佛看到了赫尔法斯要背负的东西,她感觉组成自己的一切连同血脉的每一个单位就要被压碎了。
那是。
其他所有人不敢面对也不敢直视的存在。
是整个宇宙的神灵和众生的期待。
晴天极速问道,因为慢一些她仿佛就说不出来了。
“他会去见到真正的造物主。”
“是造物神国吗?”
神话之灵倒是一动不动。
“不,真正的造物主不存在于这个宇宙,造物主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宇宙。”
神话之灵头微微低下,看向并肩而立的晴天。
“知道为什么造物主没有进入这个宇宙吗,哪怕这里已经等待好了那永恒星辰的降临。”
晴天摇了摇头,神话之灵告诉了她。
“因为这个时候如果造物主进入这个宇宙,一切的命运都将锁定成一个圆环,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
“造物主在等待着赫尔法斯自愿地走向那里,希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他必须面对的东西。”
晴天:“那他还能回来吗?”
神话之灵:“这不是我们所能知道的了。”
晴天想起了那个黑发的身影,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多曾经的身影,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她说:“所有人都想要利用他。”
神话之灵:“不是所有人想要利用他,而是有些事情注定只有他能够做到。”
晴天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事情都必须由祂来做:“你们就不能放祂自由吗?”
神话之灵问:“什么是自由?”
晴天说不出来,当你想要拥有什么时候,你便已经被束缚住了。
神话之灵:“造物主已经给了他自由,至少是祂所能给的。”
“造物主一直都在等他,不论是一亿年两亿年,还是更久。”
晴天:“等他什么?”
神话之灵又重复了一遍刚刚晴天没有听懂的话语:“等他自己去寻找自己的过去,等他自愿走上这条道路,也等他能够接受这场漫长到难以想象的旅程的答案,这就是造物主唯一所能给予的东西。”
支撑起晶壁系长度以光年计算的神话支柱散发出光芒,光芒遮盖住了晴天和神话之灵,一直传递向晶壁的两端。
光芒里,神话之灵对着晴天说道。
“这是条。”
“不论是他还是造物主都必须要选择的路,也必须要解出的答案。”
这句话并不是祇柱的神话之灵说的,这是梦境的主宰说的。
甚至,是那位超越于宇宙和时光之上的造物主因赛说的。
“这是条我们必须要选择的路。”
“必须要解出的题。”
——
知晓了这一切之后,晴天再也不能安然等待。
突然。
她决定前往赫尔法斯的位置,去找到对方,然后告诉对方这件事情。
神话之灵:“你也要逆命运的河流而行吗,成为另外一个艾妮莎,但是那逆流而上的万蛇魔女,最终却成为了推动命运前行的一部分,那么你呢?”
晴天看着神话之灵,她也看出了什么。
“你就是这样打算的对吗?”
“你是觉得有些话由你告诉祂,祂不能接受,所以才希望我告诉祂吧!”
神话之灵:“他逃不掉的,不论他走上多少个岔道,徘徊过多少段岁月,他最后都注定要走向那个终点,面对他必须面对的东西。”
“由你来告诉他的话,至少……”
晴天:“至少什么?”
神话之灵:“至少能够少几分折磨吧!”
晴天愣住了,她的眉头挤压到了一起,嘴唇也不知觉地抿在了一起。
突然。
她发出了声音。
那声变得尖锐了起来,如同鸟儿一样,声浪激荡出千万里,万物以太之海都掀起了涟漪。
“太过分了。”
不知道说的太过分是面前的神话之灵,是那期待着打破命运的诸神,还是别的什么。
但是。
她最后还是发出了一声尖啼,飞向了远方。
她知道了一切,但是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也无法停在这里看着一切走向既定的轨道,她唯一所能做的,依旧只有去告诉对方。
她希望对方能够根据所知道的,找到那个属于祂的解法和答案。
或者。
停下那永远无法停下,被推动着前行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