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岁尾,在这个新旧之交的建安四年初,注定是要大书特书的。
大帝刘协在宛城,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曹操在徐州退军,路过老家谯县的时候特意在此停下,接来了曹洪之女,正式以叔伯的身份将其过继下来,然后转手就用曹洪的家产作为嫁妆,连夜送至了下邳城下,嫁给了刚刚投降不久的张辽。
刘表守在邓县归拢残卒,征辟南郡百姓北上充作了自己的援军。
吕布则苦守在了下邳,身心俱疲,惶惶不可终日。
而有着九曲黄河之称,祸乱天下的罪魁祸首之一的韩遂,终于也亲自率领着两万大军,从关中出武关,来到了南阳的地界,而后迅速南下,直奔邓县的方向而去。
不二日,蒯越率中郎将文聘奉刘表之命自西线北上,于南乡一代与韩遂军会师,并劫掠附近百姓无数。
次日一大清早,张飞便率军赶至此处救援,与之遥遥相对。
“将军,天子与皇叔皆有口谕传来,命咱们放韩遂南下,不可恋战,这……”
却见张飞横矛立马,面色阴沉,寒声道:“为将一任,守土一方,他韩遂要南下邓县去汇刘表,自便汇了便是,何故掠我南乡百姓?天子和皇叔让我放他韩遂过去自然有所深意,然而若是不打这贼厮一顿,咱家这辈子都不能痛快,韩遂和文聘,必须让他们在我手里死上一个,再论其他!”
说罢,张飞固执下令,率大军缓缓向前逼近。
行至贼军寨前,便见刘表军早已经整装,摆出了严整的军阵出营随时准备迎战,盾墙枪林,颇得章法,其营寨修得也是中规中矩,层层叠叠,方方正正。
然而相隔足有一里之遥的韩遂军寨之中,却是乌泱泱的一片乱象,虽已是人人骑马披甲,但却三三两两闹闹哄哄的,一点都没有要打仗的样子。
“将军,这刘表军和韩遂军隔着可够远的啊,咱们打谁呀。”
张飞却是面容愈发的阴沉,遥遥一指:“你们看那,那座山,那是什么。”
众亲卫顺着张飞长矛的方向看去,就见韩遂军营门外并不远处,竟有一座,白花花,完全由女子的裸尸所堆积而成的小小尸山!足有百余人之多。
一时,张飞军中站在前面的兵将无不面露怒色。
“传令全军,盾牌在前,枪林在后,强弩再后,缓步向前,目标,韩遂!”
另一边,刘表军中,蒯良局于中军登高眺望,而后哈哈大笑道:“看来汉军是要先打韩遂啊,仲业,咱们压上去,等他们两军交战的时候攻汉军的后阵吧。”
文聘却摇了摇头,道:“可以先看看,再等等。”
蒯越闻言微微皱眉。
这文聘也是南阳人,手下的兵马绝大多数都是南阳人。
黄忠的反叛,让蒯越觉得南阳人都不可信,只是他颇有城府,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再看韩遂处,韩遂军面对汉军的缓缓前进,却是一点要严正军容的意思都没有,一直到张飞已经率军杀到了他们三百步之前,眼瞅着就要进入强弩射程了,韩遂军才一哄而散。
真的就是一哄而散,犹如散沙一般的就散开了,将士们骑在马上高声呼啸,也不冲阵,就那么随意的乱七八糟的瞎跑了起来,然后绕着张飞的军阵四处放箭也不冲阵。
他们都是骑兵,一交手,就让以步兵为主的张飞军颇受苦头。
张飞大喊道:“不要慌,所有人全都不许动,盾牌枪林不要乱,刀盾手举盾,护住长矛兵,所有骑兵严守本阵,没有我的命令任凭敌军挑衅不可还击,弓弩手伺机射马。”
他的军阵之中又不缺盾牌,这种漫无目的的抛射只要不能射乱他的阵型,所能造成的伤亡不会很大,相反,他的强弩军直射的射程比韩遂军的抛射都要稍远。
拼呗,这么打下去张飞真不怕和韩遂拼战损,而且不管是体力消耗还是箭矢消耗,都是他更占优。
当然,如果这样的抛射能射乱张飞的军阵,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只要小乱都不用大乱,到时候韩遂率军一冲,他们就是大败。
这就是比耐心和体力,支撑住了就赢,支撑不住就输,以步克骑就这么点门道,说出来也没什么高深的。
很快,这样的对射就持续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双方的损伤都不算大,然而场面却当真地异常的大,漫天的箭矢雨点一样的不断落在张飞的军阵之中,绝大多数都撞在了盾牌上,发出咚咚咚,叮叮叮的声响,好似死神敲击的鼓点。
再看那韩遂的骑兵往复奔驰,前后呼和,卷起漫天尘土,张飞军不动如山,躲在由盾牌组成的乌龟壳子中,刺出的枪林丝毫也没有晃动。
这场面对于韩遂和张飞这种宿将来说都有点习以为常,然而不远处,蒯越却是看了个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好好好,韩遂的西凉兵马果然精锐强悍,仲业你看,那张飞军只能被动挨打了。”
文聘闻言摇了摇头道:“张飞手里也是有骑兵的,而且都是张绣的西凉铁骑,比韩遂的羌汉联军更加精锐,只是他一直都没用而已,这样僵持下去,只需等韩遂军箭尽马疲,再杀出来,必然是要让韩遂吃大亏的。”
蒯越闻言道:“仲业将军,咱们上去帮忙吧。”
文聘还是摇了摇头,道:“再等等,还不到时候。”
“盟军与敌军打得已经如此激烈,我等作为友军,难道要坐视不理么?”
“看似激烈而已,双方都还没动真本事呢。”
蒯越不无恼火道:“仲业不会是打算等他们都打完了,用我的项上人头作为见面礼,向张飞投降吧。我现在以持节督军的身份命令你,出军,协助盟军共击张飞!”
文聘听了之后叹息一声,道:“我对主君忠诚无二,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仗打完了你自然便知,我身为主将,上要对得起主君,下要对得起将士,此时,确实还不到出击的时候,时机到来的时候我自会身先士卒。”
然后就没有再解释了。
而蒯越却被文聘这话彻底的给惹恼了。
“仲业既然畏战,不知哪位将军愿率军迎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