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强是高中毕业,虽然他那个年代高中经常不上课,但李国强还是学了不少知识。
多点知识就是不一样,李国强身上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至于什么样的气质,大家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觉得李国强比自己强。
听说李国强是个高中生,刘超英满心欢喜。
“国强,现在高中生可不多,你可是个文化人,我可是捡了个宝。”
“什么宝不宝的,不过就是多读了二年书。”
“那可不一样,现在有多少人能考上高中的?在大家眼里,上了高中,才真正算得上有知识的人。反正现在的女人找对象,都喜欢上过高中的。”
刘超英说的是事实,农村里家境稍微好点的,或者长得漂亮的女娃,找对象的时候,高中生是首选。
反正这个时候高中生很吃香。
大队支书童富贵就曾经想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李国强,可是李国强没有看上。
也就是这件事,童富贵对李国强怀恨在心,经常给小鞋他穿。
“国强,嫁给你,我算是高攀了。”
李国强笑了笑,“英子,你这么漂亮,嫁给我才是委屈了呢。”
听说李国强捡漏娶到那个脏兮兮的痴子老婆,竟然是个小美女,一个个都不相信,包括那天押送去社房的几个女民兵。
后来再见的时候,大家都亮瞎了眼睛。
闲暇没事的时候,队里的男人都喜欢赌钱,但又怕抓赌,经常躲到远离村庄的社房里来耍。
初三下午,有几个人溜达到李国强家打牌。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却是热火朝天。输赢不大,但一个个却是争得面红耳赤,不时对骂,偶尔还会动手。
要知道,一天的工分也不过两毛多钱,要是输上个一两块钱,那便是要了他的命。
刘超英反感这些人,觉得赌徒都不是什么好人。
好在李国强从不参与其中,她的心里踏实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人到家里来了,虽然不高兴,但还得给人家面子,只好给他们倒几碗热水。
他扯了扯李国强的衣角,把他拉到一旁,“国强,家里让他们赌博可不好,下次还是不要让他们来了。”
李国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碍于面子,总是开不了这个口。
现在老婆提出来了,他决定今天散场的时候跟大家讲一下。
正在这时,门一推,一个高大的身影踏步而入,一声断喝便传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竟然聚众赌博。”
不用回头,听声便知是大队支书童富贵。
众人都吓得一哆嗦,马上便散了开来,心想,他怎么来了?
“支书。”
“支书。”
众人马上都换上一副笑脸,抢着和童富贵打招呼。
众星捧月一般,童富贵很享受,马上换了一副口气,“大过年的,玩两把也没什么,不过,今后可不要让我撞见。”
众人一听,如释重负,脚底下好像抹了油,一个个都溜了。
刘超英马上过来递上一碗热水,“支书新年好。”
他伸手一挡刘超英递过来的碗,冷冷地说道:“李国强,有你这么办事的吗?”
李国强一听,头皮一麻,心想,找事的来了。
“支书,你先请坐。”
童富贵一屁股坐到大板凳上,没想到坐到了一头,板凳一翘,童富贵便摔倒在地。
旁边的刘娃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国强和刘超英却暗自叫苦,心想,童支书肯定会更加恼火。
李国强赶紧上前,想扶起刘富贵。
刘富贵一甩他的手,恶狠狠地说:“滚开,哪个要你扶!”
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再坐,“你个狗日的瘸子李,胆大包天,竟然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李国强心里讨厌他,但脸上却陪着笑,:“支书,我们双方是自觉自愿的,何来强抢这一说啊?”
“还何来这一说,我问你,这女的哪来的?”
“不晓得。”
“什么来历?”
“不晓得。”
“会不会是坏人,会不会是想来搞破坏的?”
“不晓得。”
“你这不是一问三不知嘛,那你怎么就敢跟她结婚的?”
“看她俩可怜。”
“那你就是乘人之危下黑手。”
一听这话,刘超英怯生生地说:“支书,他没有强迫,是我愿意的。”
“那也不行,你们这是非法同居,都像你们这样,那不乱了套了,我们桃源大队我怎么管理?”
“支书,整个大队结婚有几个去领过结婚证的?也就办个酒席,不都这样吗?”李国强的语气有点不友好了。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情况不同。”
“有什么不一样?”
“人家都是本地人,知根知底的,又都是三媒六证正大光明娶过来的,你呢?”
“我怎么了?我也不是偷偷摸摸,当天我也请了农科队的同事来喝喜酒了,就连大队长也来了。”
一提到大队长,童富贵心里更恼火,心里骂道,哪里都有这个家伙的影子。
“那也不行,这个大队是我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李国强一直瞧不起童富贵,啥水平也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能做了大队支书的。
但人家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大队支书,牛气得很,还真拿他没办法。
“当然是您听老人家的啦。”
“知道就好,你们写个检查送给我,态度要诚恳,否则我是不会罢休的,哼!”
童富贵一甩棉大衣的袖子,开门走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瞟了一眼刘超英,心想,李国强你个王八蛋糕子,我那妹子高高大大的你不娶,偏偏娶了个小矮子。
童富贵脚下踏着结了冰的厚雪,嘎吱嘎吱地响。
听着这声音,李国强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自从拒绝了娶他的妹妹,李国强和童富贵之间一直不对付。
这童富贵很少到西山小队这个社房来,他们也很少见面。
今天突然到家里来,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看来对于他妹妹一事,童富贵真是怀恨在心,今天就是找麻烦来了。
毕竟他是大队支书,自己还不是本地人,到底会发生什么,无法预料。
新婚的喜悦还没有过去,心里马上便堵上了些许不安。
刘超英看出了男人的不安,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国强,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能吃了我们。”
李国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没怕,只是得罪了这个土皇帝,小鞋肯定有得穿。”
“他要是给你小鞋穿,咱就去告他。”
“超英,你想的太简单了,自古民不与官斗。算了,不想这件事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刘超英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心里满满的幸福。
不过,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的,毕竟这刘富贵临走的时候是撂下狠话的。
结个婚还要写检查,前所未闻,莫名其妙,可不写还不行。
可自己又没做坏事,这检查怎么写呢?
随便写个,不是明显说瞎话嘛。李国强又不愿意。
两人商量了半天,也没个什么结果。
天已经黑了,竟然还有人来敲门要打牌,李国强心生恼怒,便恶声骂道:“滚你妈蛋,回家找你娘打去。”
外面一听,灰溜溜地走了。
吃过晚饭,李国强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一拍大腿,“怎么把他给忘了?找他出个主意去。”
桃源小学就在西山半山腰。
说是小学,其实是利用一座小庙改建而来。
已经很晚了,简陋的校长办公室,也是卧室,钱玄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准备休息。
由于离公社太远,没有什么老师愿意到此任教,教学人员一直短缺。
没办法,钱玄不仅要代课,还是教二三年级的复式班。
现在放寒假,钱玄一个人留下来看校。
咚咚咚,李国强一边敲门一边大喊:“老钱,开门。”
钱玄开了门,“你个狗日的瘸腿,弄个漂亮的小媳妇,不在家里停尸,大晚上过来干什么?”
“有事相求。”
“你刚做了新郎翁,快活还不及,还有事求我?”
钱玄边说话边把他让进来。
李国强到火盆边的小凳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江湖救急,来麻烦你这个笔头子。”
“你小子要当干部了?要写个上任感言?”钱玄怪模怪样地笑了笑。
“去你的,我这个瘸子就是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形象啊。”李国强自己也笑了起来。
听李国强说了事,钱玄有点不屑,“这童宝富贵是吃饱了撑的,全大队有几人有结婚证的?不都是弄个结婚仪式就完了?”
“是啊,他这是明着来挑刺的。”
“就你那性子,咋不当场把他揍趴下?”
“唉,现在不是有老婆孩子了嘛。”李国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有了责任,立马英雄气短了。
“嘿嘿,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样,晓得好歹了。”
钱玄是真心感慨,因为他都三十多了,还是个单身汉。
“废话少说,你快点给我写两份检查,明天一早我好去交差。”
“你个高中生,又不是不会写,我才不当你的白差。”
“写是会写,可我这心里憋屈,写不出来呀。”
钱玄理解李国强,思索片刻,斩钉截铁地说:“不写。”
“不写?”李国强有点惊愕,拿眼直勾勾地看着钱玄。
“先拖着,等过两天公社上班了,你直接去找公社书记,让他给你办结婚证。”
听着钱玄给支的招,李国强更懵了,人家公社书记又不管婚姻的事,找的也不是对的人啊。
钱玄笑笑,“就找他,到时候他说的话你记着就行了。”
看着一头雾水的的李国强,钱玄叮嘱他,“把老婆带着,到时让她出头,你别吭声。”
李国强最佩服钱玄,觉得他是个小诸葛。
既然他这样讲,一定有什么玄机,便决定依计行事。
告辞出门,后面传来钱玄的声音,“好好对你老婆,这个女人不错!”
回来跟老婆一说,刘超英笑笑,没有言语。
当天晚上,夫妻二人谈到了今后的生活。
“国强,我们两个要好好的干,多挣些工分,有了积蓄,自己造个屋。”
女人一旦结了婚,便会把家当命一样,都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不为什么,安全感而已。
“超英,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努力的。”
“国强,你腿不方便,也不用拼命,能到啥程度就到啥程度,也不必强求。”
心里一热,把刘超英搂得紧紧的。
此时的李国强,心里在想,光凭挣工分,驴年马月也不一定能盖上房,死干肯定不行。
看来得想想其它的办法。
终于没有人来赌博了,家里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只有夫妻二人的恩爱和娃的闹腾,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初六一大早,童富贵便找上门来了。
“瘸子李,你狗日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支书?”他在门外喊道。
李国强闻声赶紧出门,笑着说:“支书,这么早啊。”
“别跟我打哈哈,检查书呢?”
“还没写好呢,过两天一定交给你。”
“你也是个知识分子,几个字这么难写吗?你狗日的就是在糊弄我。”
“支书,字是识不少,但检查这辈子还真没写过,再容我两天。”
“你这是软抵抗,当我是傻子吗?两天就两天,再不老实,老子让民兵绑了你。”
李国强那个气啊,悄悄地朝他的背影吐了口吐沫,“去你妈的。”
刘超英从屋里出来,拉上李国强就走,“我们现在就去公社。”
今天正月初六,是公社上班的第一天。
上午快要下班的时候,公社书记周全友被一男一女堵在办公室里。
“书记,你今天不给我们办下来结婚证,我们就不让你下班。”
说话的人正是刘超英。
“我说两位,你们办结婚证去民政办呀,找我干什么?”
“你是大干部,说话管用,找你快呀。”
看这女的有点胡搅蛮缠的,跟她说不上个子丑寅卯来,周全友有点生气,“这个童富贵,不是乱弹琴嘛,大过年的,逼人家来办什么结婚证呀,再说了,现在登记也不严,有几个有结婚证的呢?”
听到这话,刘超英马上换上笑脸,“书记,既然您都这样说了,那我们暂时不办了,就不打扰您工作,我们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