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怀归,略阳郡临渭县巴氐人,巴氐族首领。
永嘉之乱,身为族人首领的蒲怀归聚众设盟,领族人先是占据陇山一带,后又投降于赵帝刘曜。
刘曜兵败后,蒲怀归不敌石虎军的进攻,大败后逃入凉州,投靠了凉王张寔,后又率族众投降石虎。
西府军进入秦雍二州后,蒲怀归曾率众跟随石虎与西府军作战,落败后再次逃入凉州,归顺于凉王张茂。
如今,蒲怀归响应氐王句渠知的号召,带领巴氐族人加入了反叛军的队伍,想要借此在凉州获得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
对于句渠知可能出现的进攻,骞韬与部下们做过推演,这种做法在仇池纵队时就存在,如今的西府军依旧在延续。
众将商谈后的结论,一致认为防线的南侧应是重点,因为那里与祁连山脉相邻,若有不敌,对方可进入祁连山躲避。
假如对方全力攻打仙提和兰池两县的话,势必要冒被围歼的危险,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撼动西府军的防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谓的知就是要辨明优劣势,而这又需要换位思考来寻找遗漏点。
有了这个结论后,骞韬将整个防线紧缩了一些,并在防线的中心位置汉阳县布下了重兵,命都尉朱宇领兵驻守汉阳县,随时增援南北两端。
同时,他又向守在防线南端的步战军校尉秦力增兵五千,命其做好迎敌的准备。
果然,当氐族酋长毛贵率领六千族军进入西郡,强攻仙提城之际。巴氐首领蒲怀归则带着一万二千名巴氐军杀至弱水西岸,并强行渡过弱水,直扑向秦力的大营。
蒲洪,蒲怀归的长子,遵父命主攻秦力大营。
蒲洪为人悍勇,善骑射,也颇有谋略,深得父亲蒲怀归的重用,同时也颇受族人的敬重。
强渡弱水后,蒲洪率三千巴氐兵最先与秦力所领的西府军交手,以图挡住西府军,让身后的父亲能够顺利地领兵跟进。
利益的分配从没有均等,永远是强势者为先。
巴氐人要想在凉州获得更大的利益,就要凭借自己的实力与战功打出威名,能够杀溃西府军就足可以立威,凭此在凉州不仅会割据一县,就算是占了一郡也不难。
蒲洪的臂力惊人,手中的一根铁棍挥舞如风,不断扫倒砸翻冲上来的西府军卒,虽然自己与三千巴氐兵被重重包围,却是不惧,依旧有着势不可挡的悍勇。
不过,西府军历来训练有素。
每一名将士都将军阵的运用熟记于心,即便是身边的同袍倒下,也会有其他人迅速补充上来,保持围攻的阵型不变。
如此一来,无论蒲洪如何冲杀,始终都被困在原地,而包围圈却在逐渐地缩小。
步战校尉秦力并没有参与包围蒲洪,而是领兵冲向刚渡过弱水的蒲归怀,四千西府步战军如猛兽般杀进了近万的巴氐兵中,瞬间便冲乱了对方刚刚归拢的阵型。
秦力负责守防线的南端,得知有敌来袭后,他并未阻止巴氐人过弱水,而是很痛快地让对方杀了过来。
这里的防线有阻击的作用,可这一战却并非是阻击战。大将军和骞将军都说过,杀敌为先,杀光那些参与叛乱的胡夷才是首要之事。
秦力允许巴氐人过弱水,只是他们不要再想回到西岸了,死人是不会涉水而行。
蒲归怀曾与西府军交过手,知
晓对方的战力强悍。
因此,当秦力领兵杀来后,他急命所有军卒集中于一处,如同一支铁拳般迎向西府军,想要以此来抵住西府军的冲击,随后再反杀过去。
一万对四千,依仗兵力上的优势差距,蒲归怀抗下了秦力的猛冲,却也没有占便宜,更无法对受困的儿子蒲洪进行增援。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夷狗,今天就全死在这里吧!”
秦力是汉人,也没有大将军李峻的那种海纳百川的宽容心,他一直都痛恨造反行掠的胡人,对那些凌辱虐杀汉人的蛮胡,更是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抽骨。
秦力大吼着,似乎毫不在意兵力不足的问题。
的确如此,秦力真的不在意。
因为,都尉朱宇的一万西府军就驻扎在汉阳县,两地相距不到二十里,西府军骑仅需一个时辰便可杀至。
★★★
张掖郡,永平县城。
对于氐王句渠知的进攻,张掖太守张坦先是采用固守城池的战略,等待其他兵马的到来,合兵后再与句渠知的叛军进行决战。
这种策略固然稳妥,却给了叛军烧杀抢掠的机会。
除了永平县城外,张掖郡内的其他县的百姓均遭到了杀戮,即便是有大户之家联合起来结垒自保,也多是支撑不到几日便被攻破,抵抗的人往往会被屠杀殆尽。
“府君,咱们不能再等了。”
府衙内,主簿谢艾再次说出了与张坦策略相左的话:“府君,再让那些胡叛杀下去,咱们凉州军即便打赢了又如何?百姓心里会有怨恨,民心尽失呀!”
当下,若是凉州依旧在张茂的手中,无论百姓遭受何种战乱,只要凉州军能收复失地,这种苦难也就成为平叛中的一个过程,不会动摇张氏执掌大权的根基。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张氏一族尽亡,凉州军已无领主,西府军打着替凉州刺史张茂复仇的旗号进入了凉州。
另外,李峻更是凭借大司马的身份,在极短的时间内占据了半个凉州,不仅剿杀了武威郡内的叛军,并且正在西郡与叛军征战。
这其中的强弱对比,已然不是收复失地那么简单,而是李峻正在以朝廷的名义夺走凉州。
如果再失去本土的民心,凉州真是要归于西府了。
“你意欲如何?”
张坦冷眼望着谢艾,质问道:“在其他二郡的兵马未到之前,你是想让本府单独领兵迎敌吗?”
张掖郡的驻军并不少,兵力数量上原本是强于句渠知的羌氐军,由于大批胡蛮参与叛乱,才导致句渠知的兵力大大增强,超过了守城的凉州军。
既然失去了先手,张坦也只能守在城中,等待其他兵马的汇合,才能出城反击。
谢艾望着张坦,淡淡的问道:“府君,您有没有想过,一旦敦煌和酒泉的兵马离境,叛军若是派兵奇袭那两郡,您又该作何应对呀?”
兵战伊始,谢艾曾力劝张坦主动出兵救援武威郡,趁着句渠知的兵力不强,一举将其杀溃,从而也能阻止西府军进入凉州。
然而,在张坦的诸多顾虑下,谢艾的献策未被采纳。
当句渠知领兵进入张掖郡后,谢艾同样主张应该以张掖的凉州军为主战,其他郡县的兵马为策应和围堵,将杀来的叛军赶进武威郡,让他们与西府军拼命。
可是,张坦为了稳妥,依旧拒
绝了谢艾的建议。
正是张坦在战事上的犹豫不决,导致参与叛乱的胡夷越来越多,造成了眼下数万叛军围城的困境。
张坦出自于敦煌张氏,他的族人皆在敦煌郡,那里是他的根基所在。
此刻,谢艾提及敦煌郡,直接点到了张坦的关键处,这让张坦想要继续等待的心松动了起来。
“你是说...他们在为批亢捣虚之计?”太守张坦虽然迟疑地问着,额头上却已然冒出了冷汗。
“批亢捣虚”是指打击对方要害及防备不周的地方,出自于。
“府君,叛军攻入张掖,虽有围城之态,却未有强攻之举,始终在周边的村县烧杀掳掠,此举何意呢?”
谢艾望着张坦,眉头紧锁地继续道:“句渠知是在杀给我们看,他要让守城之兵心悸,继而摧垮凉州军的军心,同时也让世家大族与百姓不敢再有反抗之意,彻底臣服于他。”
这一次,张坦没有反驳谢艾的话,而是默默地听着,心惊胆颤地权衡利弊。
“杀完了张掖的人,他们必然会派人进入酒泉和敦煌二郡,那里也有百姓,更有世家大族。”
谢艾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句渠知会以在张掖所施的暴行作为要挟,勒令酒泉与敦煌的大族归顺,也必然会让他们参与到叛乱中,否则便会死。”
“届时,咱们的将士们还能分清谁是叛军吗?还会有多少凉州军卒能追随府君来平叛呢?”
说罢,谢艾冲着张坦躬身施礼,跪坐到原位。
凉州军虽属州府统辖,但不少军卒和将官都与当地的大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有的大族选择投降句渠知,并且参与叛乱,所对应的凉州军将必然受到影响,不仅仅是军心动摇,甚至会带着所属的兵马加入到叛军中。
谢艾所提的情况是一种可能,张坦却知道这种可能出现的几率非常大。
只要有商讨的余地,没有人愿意被灭门乃至诛灭全族,即便是敦煌张氏亦是如此。
另外,一旦叛军进入酒泉和敦煌,聚在张掖的凉州军必然要分兵回援。
如此一来,凉州军的战线将被拉长,造成首尾难顾,极有可能陷入被分割包围的困境。
届时,不但敦煌与酒泉不保,就连张掖郡也将会城破人亡。
而且,若是...敦煌张氏也反了,自己这个领兵之将该如何做呢?继续平叛吗?杀光自己的族人吗?
想到此处,太守张坦轻轻地摇了摇头。
继而,他望向谢艾,问道:“谢主簿,你认为西府军何时能进入张掖境内?既然他们宣称替朝廷平叛,为凉王报仇,理应对张掖郡施以援手呀!”
谢艾苦笑了一声,拱手道:“府君,属下对此也不知应该如何作答,您还是莫要将希望寄予西府,他们不会救援张掖。”
其实,谢艾的心中还有一个直觉没有说出来。
他觉得西府军之所以止步不前,驻兵于弱水北岸,并非只是要防止叛军回援武威郡,而是在等张掖的大败,甚至在等张掖太守张坦的死去。
或许,只有张坦的死或是降,才能让西府对氐王句渠知发起全面攻击,才能彻底结束这一场叛乱。
谢艾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也便说出了刚才的一番话。他希望能由此让凉州恢复平静,如此也能让百姓早一些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