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不小啊,胆敢带着人来奉天殿吵闹。”老朱语气不善的说道。
“臣不敢,臣只是据理力争,请皇上做主。”韩度低头。
老朱冷笑道:“你不敢就能带人来奉天殿吵闹,你要是敢的话,岂不是要把朕这大殿给拆了?”
“臣,惶恐。”韩度听出了老朱语气深重,只得跪地求饶。
老朱看了韩度一眼,没有在管他,转而把目光投到何沛之身上。
面无表情的问,“朕问你,工部的匠人会制作水泥了没有?”
何沛之顿时冷汗顺着沟壑纵横的老脸就流下来了,喏喏的道:“回皇上,还没有。这都是韩度故意不让匠人传授工部水泥制法,和工部无关。”
“胡说!”韩度抬眼狠狠地瞪着何沛之,厉声道:“是你工部的官员胡作非为,不按照本官的标准来。不服气,咱们就在皇上面前现场制作一番,看看是谁的错?”
何沛之面对韩度的挑衅,只能够沉默以对。韩度如此肯定他的匠人传授的制法没有问题,难道真的是他们的错?原本韩度的匠人的确是多次强调过,各种原料应该制作成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使用,但是当时没有一个人官员听取他们的意见的。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匠人算什么东西?岂能有资格对他们这些官员指手画脚?
他们官员可是代表着士农工商里面的士人啊,是最顶级的阶层,是精英中的精英,岂能被几个地位低下的工匠所左右?
原料能不能用,自然是自己等人说了算。反正都是些原料罢了,只要能用就行,何必要去达到什么标准?
‘难道真是因为原料出的问题?如此一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何沛之心道,忽然开始害怕起来,怕皇上真的答应韩度,让他们现场制作一番。如果用同样的制法,韩度成功了,而工部失败了的话,那对于整个工部都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何沛之。”
“臣在。”何沛之心有戚戚。
“朕让你安排工匠学水泥制法,这都多久了?”老朱话语深幽的问道。
“臣,知罪。”何沛之后背冷汗淋漓,战战兢兢的跪了下来。
老朱眼帘一垂,撇了何沛之一眼,“朕再给你三天时间,不管是你让韩度派工匠到虞衡清吏司教也好,还是你自己派工匠到钞纸局学也罢。三天,就三天时间,工部必须要有水泥制法,否则......”
否则怎么办,老朱没有说。但想来是少不了人头落地的。
老朱在韩度修建水泥道路之后,就十分清楚的感觉到了水泥的重要性。所以,工部掌握水泥制法,这是必须的。
“臣,遵旨。”何沛之回答的十分艰难,但是再艰难他也必须要答应下来。
三天时间虞衡清吏司必须要掌握水泥制法,这对于何沛之来说相当有难度,毕竟前面让黑子三人手把手的教了那么多天,都没有掌握。
现在和韩度更是闹到了如此地步,想要韩度全力支持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三天掌握水泥执法,何沛之根本没有把握。
“你二人胆敢在殿内喧哗,自当惩处以儆效尤,各自罚俸半年,退下吧。”老朱最后宣布着对二人的处理结果。
何沛之一点意见都不敢有,道声:“谢皇上”之后,便起身退出殿外,离开。
韩度心里却是不甘心,‘什么叫各自罚俸半年?’皇上你这是葫芦僧断葫芦案,各自打五十大板啊。再说了,罚俸半年对于何沛之那样的人来说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为官多年,罚俸半年他也只是少领一点钱而已。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不一样了,自己才当官一个多月呢,这俸禄都没有领取到分毫,就要被罚俸半年。岂不是说,自己不仅辛辛苦苦干了一个多月的俸禄,一文钱也领不到,而且接下来的几个月,也要白干?
自己还要养家糊口,妹子还想着吃肉呢!
韩度心里发出强烈的抗议,深深的感觉到这是老朱在对被他敲走了一千贯钱的打击报复。
不过他看着老朱阴沉似水的脸色,最终还是识趣的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韩度郁闷的出门,便看见何沛之在殿外等他。
和韩度一脸忧愁相反,何沛之见到韩度的时候,满脸笑意:“皇上虽然惩罚了本官,但是也惩罚了你,韩度你是不是很失望?”
韩度冷眼看着何沛之。
“哦,对了。罚俸半年对于本官来说虽然肉痛,但是也不是接受不了。”何沛之故意笑着说道,“听说韩度你家里情况可不太好,这半年,啧啧,难熬咯。”
韩度家的情况,何沛之还是听说过的。毕竟以前韩德可是户部侍郎,仅次于尚书的人物,他被下狱,牵动的可是整个京城所有官员的神经。
作为百姓,或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何沛之作为官员对于韩德当时的事情,自然是了解的十分详细。因此,对于韩度家里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
看着韩度一脸愁容的样子,就让何沛之十分的痛快。
韩度冷冷的白了何沛之一眼,低声笑道:“你还有心情幸灾乐祸?呵呵,你还是自己想想,怎么在三天后保住自己的人头吧。”
何沛之闻言,脸色大变。
果然,这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才是真正的快乐。
何沛之沉声道:“怎么?韩度你这是想要放手不管?别忘了,皇上可是有旨意让你教授水泥制法的。”
韩度轻蔑的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在何沛之眼前左右摆动,“不,不,不。皇上是让你想办法,可没有说过让我教你,这事与本官有什么关系?”
说完,韩度便笑着离开,再也不去管何沛之在他身后如何的跳脚。
何沛之神色变得极为难看,指着韩度连续喊了几声,都不见韩度停下脚步。
无奈只得急急忙忙的朝着虞衡清吏司赶去,想要争取在那些工匠还记得韩度的人是如何教他们制作水泥的内容之前,将水泥给成功制作出来。
可惜的是,事与愿违。
何沛之虽然想要极力的挽救,但是事情那有那么容易。他们这些官员原本就没有让匠人用心的学水泥制法,都想着以此来给韩度下个套,教训一下韩度呢;都想着以此来‘敲山震虎’,让韩度不敢再‘藐视朝纲’胡作非为。
没想到,韩度根本就不吃他们这一套,直接撕破脸的闹到皇上面前。
现在何沛之才想着让学了个半吊子的匠人,制作出水泥,这怎么可能?何沛之在虞衡清吏司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眼睛都熬红了,还是没有得到匠人成功制作水泥的消息。
着急上火的何沛之最后只得把虞衡清吏司的大大小小官员都请来,齐聚一堂,希望大家能够合力想想办法,处处主意。
可惜的是,众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解铃还须系铃人,”为首一人长叹一声,“既然这水泥是钞纸局制造出来的,咱们想要制作成功,还是只能向他们要法子。”
这句话落下,在场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就连何沛之都是一脸为难的苦笑着开口,“大人,现在韩度和咱们势同水火,恐怕就算是下官上门跪下去求他,他也不可能把制法再教给我们的了。”
其他人都是一阵点头,赞同何沛之的看法。那韩度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要不然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为了几个匠人把事情给闹到皇上面前,让工部如此的难堪,如此的被动。
“大家也不要悲观,”为首官员端起茶杯轻滑了几下,抿了一口。
“大人有何高见?”
“呵呵,韩度在东门外修的那条路,你们都听说过了吧。”为首官员轻笑一声。
众人纷纷点头。
“最好的路”、“最神奇的路”,这条道路这些天以来,占据了整个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就算是不想听,也不得不听到各种各样的版本。
为首之人见此,才继续说道:“皇上在路修成的当天就去见过了,以皇上的见识自然能够清楚的知道水泥的重要性。”摇了摇头,“皇上是不可能让韩度一人独揽水泥制作的,这也是皇上宁愿花钱,也要从韩度手上把制法买过来的原因。先不说一家独大有尾大不掉的问题,就算是让韩度一个人提供水泥,就凭他手下的那几个人,他又能够提供多少?往后,不管是修建道路,还是巩固城防,需要的水泥都会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而这样巨大的量,只有我们工部,只有虞衡清吏司,才能够提供。”
“大人的意思是说,哪怕是咱们不去找韩度,皇上依然会下令让韩度将制法教给咱们?”有人惊喜的问。
“理是这个理,”为首官员点头,忽然语气一转,“但是真要如此做的话,工部名誉受损不说,恐怕何大人的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了。”
众人闻言,齐齐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