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道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这酒真不错。”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暮云道人也没在意,只当是张飞,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傲然笑道:“那是当然,此乃贫道珍藏千年的佳酿,虽非什么琼浆玉液,但也是仙品,尔等凡人喝上一口便能延年益寿,喝上一碗,那更是能令身体轻健,百脉俱通,呃……”
话未说完,暮云道人看着眼前跪坐在桌案前,把玩着酒觞的吕布有些傻眼:“破阵了?”
“没有,不过我赢了。”吕布指了指身后,代表自己的大纛已经插满了整个海西:“道长可还记得当初你我约定?”
暮云道人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日半醉半醒间发生的事情陆续涌上心头,突然瞪眼道:“那刘备……”
有些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半晌才怒道:“是他请我出山,怎的如今竟是他背叛了!?”
刘备请自己出山对抗吕布,结果还没打多久,刘备投敌了!?这上哪儿说理去?
“倒也不算,只是我从他手中夺来了旗子。”吕布扬了扬手中的令旗笑道:“道长这阵法,布这些时日毫无头绪,若论阵法的话,莫说布,恐怕如今天下也无几人能胜道长。”
“那是,我截教本就以阵法……”说到最后,情绪突然低落下来,这些时日他跟张飞酗酒,一来是因为确实好酒,二来也是仍旧无法接受截教覆灭的打击,借酒消愁。
“那接下来道长有何打算?”吕布给两人酒觞里将酒满上,看着暮云道人道:“此前不过细言尔,但此战刘备退走,布不胜而胜,道长也算完了与那定光欢喜佛之间的因果,已是自由之身,布绝无以此要挟之意。”
这种人,他若不想辅佐与你,就算拿话把人留下,人家不尽心,有和没有一个样,倒不如退一步,大家交个朋友留个情面,或许一高兴就答应留下了,再不济,以后遇到难题,也可请他来解决。
“你这人,倒是不错。”暮云道人看了看吕布,举起酒觞跟吕布一碰,各自饮下之后,方才吐了口酒气,叹息道:“说实话,贫道也确有游历之心,老夫在这碧云洞闭关两千余载,眼看着当初一只小玄龟,如今已经化作了岛屿一般大小,阵法好似已经研究到了尽头,但总感觉这并非尽头,而且修为达到散仙之后,便再无动过,云游一番,或许可以突破。”
“若说阵法,布不是太懂,但若以结果论,布倒是有些想法,最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吕布闻言心中一动,端着酒觞抿了一口。
“你不过交了好运,刚刚脱凡不久,能有何妙法?”暮云道人不屑道。
“这道长可就错了。”吕布将酒壶拎到桌下,在桌案上画出一个马车的模样:“此乃马车,两轮可以轻松拖动,若以良马拖动,可日行百里,于道长而言,自是简单,但于凡人而言,却可省下许多功夫。”
“那又怎样?”暮云道人看着吕布,他是久不现世,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啊,马车这种东西,两千多年以前,人族之中就已经比比皆是了,有什么稀奇的?
“若将马去掉,将这车厢拉长,以四轮或八轮,是否可以刻画阵法,就算无马,也能让这车自行驱动,速度不弱于马拉?”吕布看着暮云道人笑道。
“倒是不难,但有何意义?而且这刻画阵法所需材料虽算不上珍贵,但做这个完全没有意义。”暮云道人看吕布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傻子。
“那道长可曾想过,用更普通,更廉价的材料替代?这世间万物并非一成不变,道长说的那些东西固然好用,但却不多,若能以可以更容易获得的东西代替,使阵法效果相同,或者根据改变阵法的方式,来达到这个效果,是否可使道长在阵法方面的造诣更加精深?毕竟这种事情,可能只有圣人方能做到!”吕布看着暮云道人笑问道。
“听你这般一说,好似也有些道理。”暮云道人摸索着下巴看着桌上那有些惨不忍睹的拉长版马车,摇了摇头道:“你好歹也是人族诸侯,怎的画工这般差?”
“神似,神似便可。”吕布也不尴尬,他又不是靠这个吃饭的,干嘛要精通?
“刻画阵法最好以一些仙玉或是仙禽、妖兽血液,不过其他东西,也能勾勒,只是难以持久,若是只用一次的话倒也好办,这车厢可做的大一些,将这几根柱子设为阵眼,需得用上好的杉木,至少也是千年的,以此为阵,可以吸纳四周天地灵气,不过如此一来,这车轮便有些多余,可以去掉,这车可以贴地低空飞行,速度会更快……”
看着渐渐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喃喃自语的暮云道人,吕布喝了一口酒,其实这样一个人才进来,比给他十个一百个散仙都有用,这样的人才,是能够带动整个集体强盛的,而且时间越久,这种人才展现出来的价值就越高。
“主公,这阵法已经除去,我军已经清除掉海西四周一些顽抗坞堡,另外海西徐家为首的海西各族希望能够见主公。”张辽来到吕布身边,被吕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带着他来到正厅后,方才向吕布汇报道。
“徐家,徐宣家族?”吕布闻言看了看张辽问道。
“正是。”张辽点点头,徐宣乃陈登帐下功曹,也是徐州名士,能力颇为不俗,陈登对他都颇为器重,当初徐宣拒绝孙策招揽回到徐州时,吕布也曾想要征辟徐宣,可惜被陈登抢先一步,再加上陈家的名望,徐宣这种名士自然更愿意亲近陈登。
“见见吧。”吕布点点头道,如今徐宣还在那陈登麾下做事,徐家来投,吕布自然是不可能相信他们的,但这海西一下,广陵对吕布来说,就像被扒光的少女,再无任何防御,曲阳也好、射阳也罢,都不足以挡住吕布的脚步,只要神仙这一环解决了,摆平陈家对吕布来说没有任何难度,这个时候,自然要考虑人才了。
徐宣这样的名士,而且本事也够硬,吕布自然希望能够招揽。
“末将这便去安排。”张辽点点头道。
“等等。”吕布将张辽唤住道:“将海西有名望的豪商也一并叫来,不能厚此薄彼。”
以前是吕布求才,现在依旧求,但局势变了,以前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吗,我得挑挑拣拣了。
“喏!”张辽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吕布招来曹性,让他去安排筹备晚宴,既然要招待这些人,该有的礼仪那还是要有的,尤其是此战之后,不但徐州稳固,而且朝廷这边也要建立,到时候规矩会更多。
当夜,海西一带但凡有些名声或是才力的士绅豪商都聚到了衙署,吕布设宴款待,虽然士绅和豪商同席,让在场士绅都有些不满,但如今徐州的局势,吕布一家独大已经是事实,陈家多半是守不住已经成了大家共识,而吕布提拔豪商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情,如今这场面,大家倒也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已经算是超出预期,至少吕布没有拒绝见他们。
“昭念公。”吕布看向左侧下手一名老者,举起酒觞道:“在下邳时,布便闻昭念公名声,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颇感欣慰,请满饮此觞!”
“老夫不良于行,加上犬子怄气,伤了心肺,虽有心去拜会,只可惜……怠慢之处,万望温侯谅解。”老者连忙道。
此老便是徐宣之父,也是陈珪那一辈的名士,如今徐宣在陈登麾下为陈登委以重任,如今徐家落到了吕布手下,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话语间多少有几分撇清关系之意。
“无妨,宝坚之才,布是早有耳闻,我也好,那陈元龙也罢,有机会都会招入麾下,这宝坚身在广陵,如此选择,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吕布说到最后,扭头看向老者道:“此番广陵之战结束后,布不希望再听到宝坚远走他乡的消息,若真如此,徐家也没有继续存留徐州的意义了,昭念公以为如何?”
“这……”徐老有些语塞,虽说吕布能下徐州,但以如今的局势看,可未必是明主之选,徐宣为陈登效力,那是因为他跟陈登一样想投曹操,可没有效忠陈登,但到了吕布这里,就只剩下效忠一条路了。
“温侯!”徐老身后,一名文士起身道:“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本是常理,温侯这般以家族强迫,未免有失君子之风。”
“首先,布一介鄙夫,君子之称实不敢当,也不想当,其次……良臣择主而事没问题,但你可听闻……防范于未然?如今天下大乱,诸侯纷争,在布看来,这天下如今只有两种人,敌人和朋友,上一次,曹操来袭,诸位选择了曹操与布为敌,此事已经过去,可一笑而过,但如今,我已驱逐曹操,徐州大局已尽在掌握,却不知这一次,诸位又要做何选?”
气氛随着吕布话音落下,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淡淡的萧杀之气弥漫在整个演习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