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关键的是,谁也无法确定庆尘到底怎么样了,不管是天地棋盘还是戏命师,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
老爷子坐在会议室里,看向在场的所有人:“第一件事,接那位零过来吧,我有事情要跟她谈。第二件事,如果这次穿越周期里我们仍旧无法确定庆尘的生死,那各位时间需要在回归的第一时间去确定他的位置,找到他,看他处于什么状态。”
现在最关键的是,谁也无法确定庆尘到底怎么样了,不管是天地棋盘还是戏命师,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了。
众人面色严肃,庆尘的生死已经成了最关键的一环。
这时,李叔同看向老爷子:“如果庆尘真的死了呢?我记得这是你曾说过的……唯一的希望。”
老爷子沉默片刻:“那我们便战斗到最后一刻,凭我们自己想办法将西大陆一起拉进地狱里去。”
四小时后。
一艘浮空飞艇落在银杏庄园内,零走下飞艇,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座庄园,她来到山腰上的那座小木屋门前。
仔细看去,那木屋的墙壁上其实还刻着极小极小的一个个名字,窗棂、门楣、墙壁……
有些名字她见过,有些她没见过。
零某一刻在想,这小木屋就像屋里的那个老人一样,已经很破旧了,却屹立在这银杏山上从未倒下过。
老爷子坐在里面平静说道:“进来吧。”
小门打开,零走进去时看了一眼房梁,那里盘坐着庆忌的儿子庆无,正闭目修行。
老爷子面前放着一张棋盘,黑白大龙盘踞,黑子已经尽显疲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但零知道这黑子暗藏玄机,只需再落定一枚便起死回生。
她微笑道:“你们庆氏……似乎一直很喜欢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伎俩,但这一次,如果你们等不到庆尘该怎么办呢?”
老爷子直视着这位曾差点毁灭世界的‘女人’,但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似乎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价值。
他只是问:“我并不明白,伱最终为何会选择站在我们这一边。你是‘心智’极其坚定的人,我不相信只因壹这个存在,就能说服你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
老爷子是为数不多知道壹与零关系的人。
零笑着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并非站在谁的一边,我来,自然是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老爷子微微皱眉,以他的智慧,也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零靠在门框旁看向远方:“有个人离开这世界很久了,一直没有回来。我曾以为他一定还会回来的,再等等……结果一等就是几百年。”
老爷子迟疑:“神明任小粟?”
零转头看向他笑道:“等不到他回来,所以我决定去找他。”
老爷子这次是真的惊讶了,如果对方所说之人真是任小粟,那么零所说的‘寻找’,是要离开这一方世界,前往任小粟所在的地方!
可是,一个人工智能怎么达到神明的高度?只有神明才能将自己从世界中剥离出来!
零此时谋划的事情,竟是超出了人类过往历史中的所有认知!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你掌握了其他的成神之路?人工智能也可以成为神明?”
零转移了话题:“我很好奇,你为何愿意将指挥权交给我?”
老爷子说道:“围棋官子阶段,当然是精于计算的人工智能最厉害。”
零:“想要我接手指挥,那就要让我看到你在这棋盘上看见的一切,你有这个魄力吗?”
老爷子拿出天地棋盘,两人之间的世界如同定格。
三小时之后,零面露沉思:“你曾有机会获得确定的胜利,但你没有这么做。你骗其他人说只有一种未知的选择,但你骗不了我。”
老爷子忽然沉默了。
在天地棋盘的一幕幕命运片段之中,曾有一条看似必然失败的路上,其实早就有扭转的玄机。
其他看过天地棋盘的人发觉不了,因为他们的计算能力不够,但这细节怎么瞒得过零这种人工智能?
命运并非不可改变,零相信面前这位老人一定也看到了那个胜机,但对方并没有走那条路!
老爷子缓缓说道:“你也该能计算到,走那条路会死更多人,李云寿会死,李叔同会死,这世界上90%的人都会死,现在,起码大多数人还活着,如果庆尘这一步棋走对,就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我没有指责你坑害了谁,”零平静道:“但对于执棋者而言,确定的胜利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希望上……你已经错过了那个机会。”
老爷子不再说话。
“我知道你为何没选那条路,”零说道:“只因为那条路上,庆尘不再有成神的机会,他会随其他人一起死去,对吗?”
木屋里静悄悄的,只余下一点点呼吸声。
一场天大的豪赌,只是一位父亲想救自己的儿子?连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零抬头看向房梁上的庆无:“你不为自己被当做赌注而愤怒吗?”
庆无盘膝打坐,眼都没抬的回应道:“武夫不用思考这些事情。”
这是庆忌从小便教给他的规矩与道理,他们这一脉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就是保全庆缜这一系的血脉,不计代价。
零微微一笑:“有意思的一盘棋,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却是一位合格的父亲。”
老爷子沉默。
零说道:“就由我来收官吧。你继任家主之后有三任影子:庆同、庆沈、庆准。到现在为止庆同依然不知所踪,我相信是他在带领你的影子部队。把庆同和影子部队交给我,我有用……庆同是什么实力?”
老爷子回应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曾被炮火震聋双耳。我的影子部队可以交给你,但庆同已经在他该在的地方了。”
零若有所思。
……
……
庆氏集团军总指挥部里的气氛凝重,全息沙盘旁,有庆坤、庆宇的全息投影,还有已经成为李氏家主的李长青。
这是最高级别的会议。
零看着全息沙盘说道:“从现在开始我接手庆氏、李氏的指挥权,没空跟你们自我介绍了,我的命令各位执行就可以。第一件事是家长会的队伍将在五天之后抵达剑门关。庆坤、神代云罗,你们今天就前往剑门关接应,为他们的撤离争取时间。”
高桥凉介皱眉问道:“为什么总是让我们去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是不是在排除异己?”
零压根没理会他,而是看向神代云罗:“家长会不能有事,去,或者不去?”
她说话的方式过于生硬,以至于给人非常强势的感觉。
那些追随着神代云罗的人,一时间都有些义愤填膺:先前就是他们为家长会争取时间、去最危险的地方,现在竟然还是他们。
然而神代云罗只是笑了笑便答应下来:“我去。”
零点点头:“那就出发吧,后续作战会议不用参加了,你只需要做好这一件事情就足够。”
神代云罗转身带人离开,航空港里已经有人为他们准备好了浮空飞艇,直接前往剑门关。
飞艇上,神代云罗笑道:“走吧,接家长会的家人们回家。”
高桥凉介终于忍不住了:“为什么又是让您去啊?”
神代云罗沉默片刻:“因为她很清楚,只有我去才可以。”
……
……
总指挥部内。
零看向所有人:“现在说第二件事,李长青,我需要你重返中原。由我给你发的坐标前进,你们的航线必须精确,不得擅自偏离。”
零将坐标发了出来,这条航线竟是绕过敌军,迂回到了中原!
“你要让我去截断他们陆地集团军的补给线?”李长青问道。
零笑道:“没错。”
李氏空军在18号城市全军覆没,只剩下一座青山号空中要塞。
谁也没想到,青山号才刚刚抵达西南会师,却又被重新派去中原最危险的地方。
零看向李长青:“只有西南守住,从18号城市迁徙过来的平民才有活着的可能,虽然你会死,但他们可能会活下来。”
“对面的卫星会提前发现我们,”李长青说道。
零回答:“大战在即,双方不先把对方的卫星打下来还怎么玩?放心,当你即将进入中原的时候,天上一颗卫星都不会有了,他们会动手,我们也会。”
李长青沉默片刻:“我去。”
零笑道:“这最高指挥权还真是好用啊,李依诺、南庚辰、李彤雲、刘德柱、张天真,你们五个随青山号一起。”
李彤雲若有所思,她忽然意识到,零要求自己等人一起上青山号,隐藏着某种意图。
可这意图是什么呢?
……
……
零看向庆宇:“我现在要求庆氏空中舰队开始撤退。”
全息投影中,庆宇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撤退,你将神代云罗、李长青这样的外人派去最危险的地方,却让我们撤退,我庆氏将士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零微笑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让你去执行。我要求你部在10天内必须抵达001号禁忌之地边缘,我会将坐标发给你。”
庆宇回应道:“收到。”
零一连串安排出了一百多个命令,就仿佛不用思考似的滔滔不绝,庆氏这架战争机器被完全调动起来,作战参谋忽然发现,这些命令涵盖了所有部队,无一疏漏。
指挥部内安静下来,旁听许久的李可柔忽然问道:“你知道我老板在哪里吗?”
零看向她微笑着说道:“不知道,现在不是思考庆尘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家长会那三十三万人到底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
……
入秋了。
西南横断山脉之间缥缈着薄雾,清晨行军的家长会成员眉毛上挂着露珠,所有人无声前进着。
高山之上的温度渐低,夜晚甚至会接近零度,少数人在鲸岛吃过问寒,其他人只能硬生生挨着。
没有食物。
饥寒交迫。
时间行者们回归时,会每天胡吃海塞,一天恨不得吃六顿,只为了让自己长出一点肥膘来,好到里世界来继续挨饿。
小七交代着,让时间行者将表世界带来的食物和药品分发出去,但他们最多只能用保险膜包裹着压缩饼干,带来‘一口’的量。
对于整支33万人的队伍来说杯水车薪。
他们好像被遗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无人问津。长长的队伍沿着山脊行走,他们就像是沙漠里的旅人,沙丘之上的驼队。
队伍即将进入西南地界。
罗万涯站在一处山脊上看去,竟发现远方有一座寺庙:“这里怎么会有寺庙?瓦是干净的没有杂草,说明有人。”
有里世界家长会成员解释道:“这应该就是大悲寺了,早先机械神教横行之时排挤佛教,以至于大量僧人被迫逃亡荒野。他们在荒野上没有寺庙,便跟着荒野人迁徙,一路上帮荒野人劳作,但不沾钱、不求物,哪怕自己劳动很多,每天也只要三顿饭。”
家长会成员继续说道:“他们还会医术,荒野上有一次闹了瘟疫,他们便治病救人,后来被救的荒野人给他们在山里建了一座寺庙。寺庙旁边是僧人自己开垦的田地,真有荒野人活不下去了可以去寺庙里住30天。大悲寺每30天都会有一批僧人前往荒野人聚居地,用草药给大家无偿治病。”
罗万涯默默的看着,这世界上的假僧人太多,反而盖住了真苦行僧的善意:“西大陆追杀我们的人就缀在后面,对方不会放过这群僧人的。带他们一起走,等战争结束了再给他们建一座庙宇。”
小七和罗万涯翻过这座山,前去大悲寺拜访,寺庙门前的和尚正在给菜园子施肥,衣服上都打着数十块补丁。
罗万涯上前双手合十道:“这里有多少位出家的师傅?”
一位年长的和尚放下粪瓢:“137位。”
罗万涯说道:“各位,战火马上要波及这里,跟我们一起走吧。”
和尚们面面相觑,他们似乎并不是很担心战火,反而看见家长会成员饿得面黄肌瘦,立刻有一个年幼的小和尚一瘸一拐往庙里跑去:“师兄,师兄,快去找方丈,他们来了!”
“寺庙里怎么还有这么小的和尚?看起来才六岁的样子,”小七好奇道。
有人解释:“荒野上生下残疾婴儿,狠心的父母直接丢弃,心善的父母就会千里迢迢走到大悲寺,将孩子交给大悲寺的僧人们抚养。”
小七怔然,难怪这寺庙里好些僧人都看起来有些奇怪,还有人比划着手语,只因他们大多为弃婴,身有残疾。
此时,方丈带着僧人们,背着藤筐送来一筐筐的蔬菜、土豆、红薯,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似的。
家人们看到食物,眼睛都亮了!
先前那一瘸一拐的小和尚牵着方丈的手,笑着说道:“方丈给你们准备的,快拿去吃吧!”
这方丈没有穿艳丽的袈裟,只是一身灰袍,还打着许多补丁。
清瘦的身形像一株松树,却精神矍铄。
小七打量着对方,这方丈看起来并不老,但眉毛却已经全白了,无法判断准确年龄。
罗万涯沉思片刻安排道:“食物给那些老幼妇孺送去,成年男性自己去挖树根吃,敢抢的直接驱逐。”
小七带人去送食物了,那个一瘸一拐的小和尚蹦蹦跳跳跟在一旁。
罗万涯看着面前的方丈说道:“马上就会有敌人来到这里,他们恐怕会想从你们口中问出我们的下落,如果你们不说,可能还要面对刑讯逼供。”
方丈竟也是一位双耳失聪的聋人,一旁有僧人用手语将罗万涯的话翻译给他,方丈想了想以手语回应:“那我们就把你们的行踪告知他们。”
罗万涯:“……”
这不是自家老板在路上假扮的方丈吧?!
不过他想了想,33万队伍过境,这痕迹是怎么也隐藏不了的,对方即便告知西大陆也无所谓。
罗万涯带队离开了,这座大悲寺不过是跋涉路上的一段小插曲,却让家长会成员心里安宁了许多。
就在罗万涯带队离开的8小时后,一艘伪军的浮空飞艇降落在寺庙门口。
有伪军军官跳下飞艇,高声问道:“家长会是不是刚刚经过这里?!”
方丈没说话。
伪军军官厉声问道:“你是不是聋子,我问你话呢!”
一旁有僧人小声道:“方丈确实是个聋子。”
军官:“……”
方丈打手语,军官看不懂,便看向一旁的和尚。
和尚翻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你们不该助纣为虐。”
军官冷笑:“一群和尚还来谴责我?”
这时,方丈竖起了中指。
年轻和尚:“草……”
“这个特么的不用翻译!”军官气笑了:“这特么是什么野和尚?全杀了!”
这时,方丈并没有像之前对罗万涯说的那样,将家长会的行踪告知伪军,而是对僧人们招招手,拿着厨房里的擀面杖,还有地里的锄头就朝伪军打去。
伪军举起枪械便要屠杀他们。
下一刻,军官胸口迸出一团血雾,整个人向后倒去。
直到这时,远方的狙击枪声才传到寺庙里。
一声又一声枪响,竟是有狙击手埋伏在山野之中,横跨近千米,精准的将伪军一一狙杀。
浮空飞艇快速升空,然而寺庙的菜地外面,竟有一群家长会成员嗷嗷乱叫着冲出来,一道道闪电远程将浮空飞艇又劈下来了。
要知道,这三十三万家长会成员里,99%都是修行者,随便拉出一支游击队都是人均B级起步,其中还有一支精锐专修万神雷司!
伪军若没有浮空飞艇掩护,谁追杀谁还真不好说了。
那艘孤零零的浮空飞艇歪歪斜斜坠落山间,罗万涯从旁边的树林里钻出来,他看向方丈:“出家人不打诳语,说好的您将我们行踪告诉他们,怎么变卦了呢?而且您刚才拿着锄头是打算杀人呢吧,这不犯戒了吗?”
方丈打手语。
小和尚在一旁翻译:“我们今天就打算还俗了。”
罗万涯:“……”
您还挺会随机应变啊!
罗万涯突然想到什么,他看向小和尚:“方丈叫什么名字?”
小和尚挠了挠头:“方丈不就叫方丈吗?我们一直都叫方丈来着。”
“法号呢?”
“法号就叫方丈啊!”
“谁法号叫方丈啊?!这能是正经法号吗?”
不知道为什么,罗万涯总觉得这位方丈有问题,对方这行事风格总让他有种老庆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走寻常路!
罗万涯:“……算了,小七把和尚们都带走,不能留他们在这送死了。”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罗万涯的卫星电话响了。
远方忽然传来小三的死讯,罗万涯拿着卫星电话站在寺庙前怔立良久不知道该说什么。
山间的风呼啸而过,格外的清冷。
森林里有鸟鸣叫,如同呜咽般。
他恍惚之后转头对小七说道:“小三走了。继续前进,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此时,庆尘已经消失24小时,依然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
……
黑蜘蛛的安全屋里静悄悄的。
庆尘手中紧紧握着黑色的真视之眼,整个人仿佛已经死去了,没有一点声息。
屋内只有微弱的光线,壹正撑着下巴坐在一箱物资上,好奇的看着黑蜘蛛打开一个罐头,用勺子小口小口的吃着:“这个安全屋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为什么会准备一个这么特殊的安全屋?”
黑蜘蛛回答道:“很早以前就想杀风暴公爵了,从那时候开始准备,但后来逃命的手段倒是准备好了,我却发现杀不掉他。”
壹又问道:“你是否担心自己这次会死?现在西大陆肯定在全城搜索我们,一旦找到的话,大家必死无疑吧。”
黑蜘蛛摇摇头:“不害怕……其实我以前很怕死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拖着没对风暴公爵动手,甚至没敢去找侵犯我母亲的温迪侯爵报仇。但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确实不太害怕了。”
要躲到什么时候?两人心里都没数,起码也得等庆尘醒过来吧。
壹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庆尘正经历着什么,让他迟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