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带着些审视的望着陆染,这个婀娜的背影似乎过于镇静了,不过,他也并不在乎。
“弟妹竟然知道异调局?该不会是李哲告诉你的吧,这小子可是违反了规定呢!”张山笑的很和善,眼神飘忽好像在回忆故人似的。
陆染的动作一直都没有停,忙忙碌碌动作还挺快,可若是有人从正面看的话,就会发现,她此时并没有动刀,而是在为李哲的尸体做缝合。
“我弟弟看着挺机智,但其实瓜的很!他根本守不住秘密,至少不会跟他几个好兄弟保密,甚至在警局外面就忍不住了,而这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陆染缓缓转身,身上的白大褂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而她的双手却洁净的像是从未做过什么。
哦对了,在她的手指间还捏着一张纸,一张仅有巴掌大的暗褐色纸张。
而张山的视线一瞬间就全都落在了纸张上,一直和善的笑容竟然在灯光下显得狰狞了起来。
陆染像是没有察觉似的,继续说道:“你既然说与他是战友,那该知他为人,关于国家机密甚至是异调局的存在,他都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张山似乎放下了什么忧虑,整个人都开心起来,只是这开心与此时的环境实在格格不入。
“这么说,你来深夜验尸,是一个局?怪不得手法这么快,那是你的主意还是薛荞的主意?”
陆染盯着张山的双眼,“我的手法并不快,只不过李哲的内脏除了胃部都已经变成了灰烬。当然,我想这个问题你知道答案。同时也感谢你看得起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认定这事是薛荞主张。”
“如果薛荞真有这个本事,科技大学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张山对于薛荞似乎颇为看不起,轻蔑的咧起嘴角,伸出手,“给我吧!”
陆染五指微曲直接将那张纸握成团,“你的答案呢?”
张山闭眼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何必呢,将东西给我,我就离开了。若是真的告诉你们了,那不得杀了你们嘛!李哲已经死了,何必还这么执着,你可还有一个弟弟呢!”
陆小野:有点慌!
丹尼尔: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没关系,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长话短说吧,说完估计薛荞他们也该冲进来了。”
张山的笑意渐渐收敛,“还没见过如此着急寻死的人,话说,真相难道比人命更重要吗?”
“那你说不说?”陆染直接作势欲撕。
张山丝毫不慌,也没再望向那张纸,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陆染,“以前李哲总是跟我提起你,不可避免的,我也对你产生了一些兴趣,今天一见却发现你比李哲说的更有意思。”
张山的放松显然让陆染察觉了什么,她再次认真的看了看纸张,泛黄的纸张很有年代感,虽然是从胃里拿出来的,但却并没有沾上任何血迹,所以上面的内容倒是清晰可见。而所谓的内容,却是一个名字,她的名字。
“嘁,太浪费了,竟用最后活的希望换一段注定无法得到回应的呼唤。”张山像是个对弟子失望透顶的老师,将视线移向李哲,在体内没有了那张纸之后,李哲的尸体迅速变得铁青并开始干瘪。
陆染看着那纸张上的名字,原本尚算犀利的眼神再次茫然起来,可也仅仅是一瞬间,“吃进肚子里的纸张,若是有时间写名字,必然会写些凶手什么的。可……只能说,这纸张本身就有问题。”
“是啊,他不敢写我的名字,因为他怕那样在得到我力量的同时也会变成一个恶魔。”张山再次嘲讽的晃了晃肩膀,像是一个蹩脚的话剧演员,“虽然在我看来那真的很蠢,作为一个异调局的探员,竟然还不明白力量没有正邪,可怕的永远是人。”
“收起你那早已过时的蛊惑,力量没有正邪,但不同的力量却能够引发人类负面的情绪反应。”
哐!十几个武警端着步枪冲进停尸间分列两边,枪口一致对准了张山,所有的手指似乎都绷紧了,仿佛稍有异动就能让张山变成筛子。
紧接着入内的就是薛荞,此时的她也算全副武装了,一身标准的军服让她本来性感的身材看起来有点臃肿了。
张山状似识趣的举起双手,很遗憾的看着陆染,“你看,我本来打算全都告诉你的,可时间它不允许啊。”然后又望向薛荞,“我一直觉得女特工就应该穿上黑又亮的紧身衣。”
“很抱歉不能满足你的恶趣味,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听听真相。”薛荞挥手,周围的武警纷纷从后腰掏出一根金属短棍,往地上一杵便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短桩,上面还有一闪一闪的指示灯。
张山瞄了一眼,“准备的真充分。”
“对于拥有特殊能力的探员,任何准备都不过分。”
“好吧,那我们继续,说到哪了?”张山瞄了一眼那张纸,“哦对了,那其实是一种恩赐,一张赐予人力量的纸或者说契约,只要在上面写某个恶魔的真名,那么就能够获得那个恶魔所有记忆融合并诞生的超能力。虽然这种能力有随机的性质在,但其实想想,恶魔嘛,都是很单纯的想要做坏事,他们的能力也应该很单纯吧。”
恶魔、真名、超能力,好吧,一边努力将自己透明化的两人已经有点茫然了。
丹尼尔靠近陆小野,用细弱蚊呐的声音嘟囔,“你看,我说要点蜡烛的吧,果然出事了!”
陆小野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对蜡烛是有多执着?若非这停尸间有点挤了,而他又不想跟各位老少爷们姑娘媳妇抢位置,他是真想离这货远点。
“所以爆炸是能力?”薛荞皱眉,她瞄了一眼陆染手中的纸条,很敏感的从刚刚的话中得知了一些关键信息。
恶魔、真名、超能力、使用方法以及背后有可能存在的问题。
张山轻蔑的摇摇头,“要不说你蠢呢,有哪个恶魔的能力精华会是爆炸的?再说我若是已经得到了能力,又怎么可能还来抢那张纸。”
张山眼中多了一丝厌恶,这一次望向了李哲的尸体,“我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凑齐了仪式的全部材料,得到了纸张,得到了真名,就差获得力量了。可谁知道这个李哲出来搞事,一个对恶魔一无所知的外行,竟然乱来,结果导致仪式被中断,散逸的能量形成爆炸。严格来说,罪魁祸首就是李哲。”
“真的吗?我不信!”陆染作为家属反驳,“李哲既然有往纸上写名字的时间,那破坏仪式肯定在其之前,那时候没有爆炸,就说明所谓的能量散逸其实是可控的,由你操控!”
张山舔了下嘴唇,难得的露出一点尴尬,“你看,人家都比你更像是个探员。”
薛荞完全不介意对方的揶揄,“那你倒是说出真相啊,怕什么。”
“你们以为我傻啊,这些武警身上都带着摄像头的,我说了岂不是被外面的人全听去了。”张山一副‘你真傻’的模样,“能够给你们一个说得过去的答案就已经不错了。”
薛荞气结,同时也更加警惕,从始至终都已经被围上了,可这个张山竟然都一点不紧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更愿意看到敌人在BGM里跪地痛哭认错忏悔!
薛荞挥手,两名武警上前要去扣住张山,可还没有等走出两步,停尸间的灯开始极速闪烁,从走廊到停尸间,然后是整个医院的灯光都像是抽风了一般。
咔咔咔咔咔!
一连串仿佛老式木门腐朽开合的声音响起,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之中,两个人影十分突兀的出现在了张山的身边。
一个满脸灰白,弓腰驼背,身体干瘦衣衫褴褛的男人,一个满脸灰白,弓腰驼背,身体干瘦衣衫褴褛的女人……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两只鬼,我该不该说你不思进取呢?”薛荞完全没有因为室内陡然出现的阴冷而有任何恐惧。说着手心翻转,一个类似车钥匙的东西出现在掌心,轻轻按动,之前被杵在地上的桩子陡然爆发出一波气浪,气浪不是很强但其中隐隐有电弧闪过。
陆小野和丹尼尔吓得一哆嗦,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脉冲武器,可却发现当这气浪晃过之后照明立刻恢复了。
有了正常的灯光之后,在张山身边的男鬼女鬼好像也没有那么的可怕了。
“你应该不想自己精心喂养的宝宝死掉吧。”薛荞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手炮,让原本镇定自若的张山脸上多了一丝忌惮。
“无关人士请先离开。”薛荞伸手拉了一下陆染,后者顺从的离开,陆小野跟丹尼尔也紧随其后。
张山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盯着薛荞,或者说是她手里的手炮。
“大师级的作品,在你手中有点暴殄天物了。”
“这可说不准,我自认枪法还不错。”手炮在薛荞的手中转了两圈,“没了鬼域,鬼的能力就无法发挥,投降吧!”
张山闻言乐了,“若非为了抵抗那次爆炸,我也不会就剩这两只。另外,亲爱的,我其实一直想说,时代变了,谁现在还玩恐怖片那点老套桥段呢?”
咧嘴、露齿,笑的毫无诚意只有狰狞!
薛荞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抬手就是一枪,手炮的声音真跟雷声有些相似,一层气浪以手炮为中心炸开,肉眼可见的涟漪在空气中荡漾。
当吟!
金属交鸣无比刺耳,这一枪的威力无疑相当大,且既然被薛荞寄予厚望,那其对于灵异生物肯定会有一定的效果,只可惜,打不中的子弹没有任何作用。
男鬼女鬼手中不知何时端了两挺加特林,冒蓝火的那种。宽大的枪管竖起交叉在张山脸前,竟是精准的拦住了这一发子弹。
“说你不行就是不行,弹道如此轻易就被预判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面对薛荞,张山似乎连摇头鄙视的表情都懒得做,话音落地,男鬼女鬼便开始在停尸间中扫射,武警战士们也跟着开枪还击,只可惜所有弹雨都被两只鬼挡住了,而他们却挡不住加特林的火舌。
小小的太平间中,弹雨形成的金线纵横交错。
两秒钟……
男鬼女鬼站成一排开始以停尸间为起点往外走,一边行进一边扫射,霸道的子弹轰鸣于走廊上回荡,而张山则弯腰捡起了那把手炮,“在足够的火力面前,枪法有什么意义呢?”
缓缓抚摸手炮的外壳,虽然远远望去威武霸气,可若是仔细观瞧就能够从这把手跑上看到岁月的沧桑,“大师作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明珠暗投。”
有些珍惜的将手炮揣进怀里,他竟然有点不忍心开枪,呵呵,这可是一种足以当杀手锏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用。
轰轰轰轰轰轰!
不是水字数,实在是加特林倾泻的弹雨太过连绵,本就不算宽裕的走廊被穿梭的金光填满,一具具武警战士的尸体躺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的眼中多是不敢置信,少部分被恐惧填满,他们始终弄不明白,他们对付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人……不怕子弹的吗?
医院从武警部队冲进去的时候就已经被清空了,刚刚走出医院的陆小野三人入目便是紧张端着各种枪械与盾牌的武警们。
“哇,这阵仗!”丹尼尔长着大嘴表示惊讶,他双眼被警灯晃的有些疼。
“快走!”陆染紧拉了陆小野一下,眼中似乎多了一点急切。
“怎么了姐?”
“对付一个人却用这么大的阵仗,说明异调局对那张山非常的重视,甚至重视到有点……恐惧?”陆染犹豫着用词,接着又道:“但是那张山太稳了,一点都不惧怕……”
不等陆染的话说完,医院之中弹雨倾泻的声音就已经传了出来,剧烈的回音让玻璃门都跟着震动起来。
“快闪开,无关人员马上撤离,狙击手准备……”
一个明显是官的警员大声呼喝,只是话音还没有落地,弹雨便已经洞穿了重重玻璃门射了出来。喷溅的鲜血从大厅满溢向外,顺着台阶往下滴。
咚咚咚,武警们堵在前面的盾牌在加特林弹雨之下脆弱的与医院大门没什么区别,而当失去盾牌之后绽放的自然是更多触目惊心的血花。
“隐蔽隐蔽!”
没有人会傻到顶着弹雨对射,武警战士们纷纷躲在车辆背面,等待着扫射空档或者敌人弹药用尽之时。
只不过这次的敌人与他们过去对抗的完全不同,男鬼女鬼根本不在乎是否被子弹击中,端着加特林一左一右开始包抄躲在车辆后面的武警。
“还击!”
这种两个人包抄近百人的行为就特么离谱,既然你主动从医院里走出来,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客气。
最先开火的就是狙击手,足足十几个制高点上,一颗颗子弹命中男鬼女鬼,只可惜,阴阳殊途在此时显得那般残酷。
明明看着是近乎平等的火力,可得出的结果却如此失衡。
“为什么杀不死!为什么杀不死!”
狙击手们近乎疯狂的抠动着扳机,一颗颗子弹明明命中了两个鬼影却根本不起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被屠戮。
“鬼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无法将鬼再次杀死一次!”
通讯器中响起了异调局技术支持小白的声音,低头看看薛荞已经归零的生命显示,好吧,现在他是这里的指挥了。
“所有人撤离吧,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能够参与的了,我已经叫了支援,虽然……肯定来不及!”
小白叹了口气,轻轻摘下耳麦,他不打算再指挥了,只是盯着监控,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撤退撤退!”
一个个武警战士开始撤退,他们撤退的很没有章法,很混乱,但这并不是溃不成军,只因为此时有秩序就相当于做靶子。
“你看看,这场面弄得多尴尬,早将那张纸给我就没事了。”
张山此时一步步的从医院大厅里走出来,有那么点小心翼翼,以防自己踩到地上的血。
“看在李哲的份上,将那张纸给我,我保证让你们死的不那么难看。”张山的脸上都是真诚。
丹尼尔和陆小野缩在陆染身后像是两只鹌鹑,陆染瞥了一眼周围,显然男鬼女鬼刻意绕过了他们。
“想要纸,拿真相来换!”
张山看着陆染给气笑了,“你凭什么威胁我?”
陆染后退一步,直接站在了陆小野和丹尼尔的身后,手上多了一根口红和一张纸,“若是写上真名就能赋予能力,那么一面用过了,还剩下另一面,我只需要写上一笔,从上到下横断纸张的一笔,你这张纸便算废了。而你的男鬼女鬼若想阻止我,必须先过他们两个,你们没有阻止我的时间!”
陆小野
丹尼尔
张山张了张嘴,一晚上了,终于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这个女人就很灵性,竟然还真让她找到威胁的点了。
砰!
随着一声枪响,张山的脑袋偏了偏,一抹黑影从他身上剥离出来,正是那只男鬼。
张山转头望向侧上方,一名狙击手竟然没有随着部队撤离。
“将他抓过来,我想看看,你会不会受威胁。”张山盯着陆染,“李哲说你最善良温柔,会看到一位武警战士被伤害折磨吗?”
陆染神色淡淡,“李哲显然没有鉴定绿茶的能力。”
张山无语,为李哲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嗡嗡嗡!
张山愣了一下,这又是什么声音?回头,两道刺眼的光芒直射他的双眼。
张山下意识的双手挡住眼睛,他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难道谁把火车开出轨道了?下一瞬间,他感觉女鬼上身了,然后狂暴的力量袭来,整个人就被镶进了墙上,很难抠出来那种。
噗!咳咳!
一口鲜血呕出来,重新张开双眼的张山发现鲜血并没有落地,而是被眼前的挡风玻璃拦住了。
好吧,他以为自己是被一列火车撞上了,现在看竟然只是一辆重卡。
“呵,是你啊,我还真没想到。”
隔着一层溅满了鲜血的挡风玻璃,斯若与张山的脸缓缓靠近。
“虽然相识多年,但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想揍你很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