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明官员来说,万历五年是顺利的一年,是奋发的一年,是卓有成效的一年,是所有人都期待的一年。
皇帝大婚,代表着皇帝成年了,可以自己住了,太后要搬离乾清宫回到慈宁宫;同时也代表着皇帝可以亲政了。
朝野内外都在盼望着。
当皇后人选的消息传出来,朝野内外瞬间喜气洋洋。
这是京城当中非常平常的一天,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为了生计奔波,有的人为了前程奔波,不过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内阁当中。
张居正低头沉思,手中不断翻看着资料。
新的改革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只不过这一步不好走啊!
张居正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不过很快,他就坚定了信心。
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这一步吗?
推行了几年的考成法行之有效,现在各地官员已经不敢懈怠了。是时候清理全国土地了。
这么多年,大明赋税不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一点。各地的富户隐秘田地不交税,使得国家国用不足、穷苦百姓赋税严重,各地逃户增多、流民日增,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全国的土地都清理出来,看看大明究竟有多少土地。
正在张居正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内阁的一个文书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直接来到张居正的面前躬身说道:“阁老,您家里来人了。”
闻言,张居正一愣。
我家里怎么来人了呢?
他的心一沉,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平常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到这里来找自己的,肯定是有大事。
不过张居正也没太在意,
大事?
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又有多少事能称得上大事?
张居正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很快,张居正就来到了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管家游七。
此时的游七累累如丧家之犬,脸上泪水纵横交错。
张居正心中一惊,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些。游七是个极为老道的家仆,在张家服侍多年未曾如此失态过。
游七见到张居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大哭道:“老爷,老太爷去了!”
张居正一愣,瞳孔猛地放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即便稳重如张居正,此时也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敲了一棍子。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在这一刻也是脸色大变,苍白如雪,似乎喘不上气来了。
此时,张居正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各种思绪纷繁复杂。
父亲死了?!
这个消息对张居正的打击非常大。亲人骤然逝去,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极为伤心的事情。
同时,这事对张居正的意义又不一样。因为父亲病逝,他就需要回家。
回家以后,他要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最短也要二十七个月。一来一回,三年不在朝。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再想想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张居正心如刀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了。
一方面是父亲逝世的伤痛,一方面是自己即将面临的局面。张居正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居正有些晕,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旁边的游七连忙走上来,将他扶住。
“回家,回家……”张居正气喘吁吁的艰难吩咐道。
张居正回家了,这个消息最早是从内阁传出来的。
内阁中瞬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消息,没用多久就传遍了京城官场。
一时之间,整个大明官场的气氛诡异了起来。
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张居正的父亲死了,他马上就要夺情回家了。
夺情回家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那些被张居正干掉的官员,或者说是张居正的政敌、被他改革所伤到的人,此时此刻突然有了一种欢欣鼓舞的感觉。
只要张居正走了,他们就能够翻身做主了。
至于说张居正三年以后会回来,他们没放在心上。三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皇帝三年以后就真正的成人了,到时候还能听张居正的?
三年又三年,有几个三年?
除了反对张居正的政敌以外,那些支持张居正的人此时人心慌慌。
在这样的情况下,消息也传进了皇宫大内。
朱翊钧看着来送消息的张宏,倒也一点都不觉的意外,端起茶水轻轻地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
随后他伸手猛的一推,茶杯也哗啦一声就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茶水没有丝毫意外的就撒在了朱翊钧的龙袍上,直接洒了一身。
朱翊钧猛地站起身子,一个趔趄,大步走到张宏的面前,满脸不敢置信,一脸吃惊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宏跪在地上,根本就没有看到朱翊钧刚才那一套表演。
听到皇帝的惊问,张宏连忙趴在地上说道:“陛下,张阁老的父亲刚刚去了。张阁老现在已经回家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身子一晃就向后栽了下去。
陈矩连忙走上去,稳稳的扶住朱翊钧,让朱翊钧很安稳的坐了下来。
陈矩已经习惯了,现在抢扶的手法非常专业。
坐下之后,朱翊钧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说完,朱翊钧猛的站起身子说道:“马上去见母后!”说完,就向外面跑了出去。
张宏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和陈矩一起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李太后这里的时候,这里的气氛也很凝重。
李太后的表情阴沉,宫里面没有人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
朱翊钧连忙走上去躬身道:“孩儿参见母后。”
李太后摆了摆手说道:“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
“是,母后,孩儿已经知道了。”朱翊钧点了点头,一脸关切的说道:“孩儿想去看看张先生,现在的张先生一定不好过。”
“当初父皇去的时候,孩儿就不好过。”说着,朱翊钧的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