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岂凝神一瞧,才发现果真如此,这棵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树皮嶙峋如垂暮老人的皱纹,凹陷处依稀像是人的五官,而扭曲的枝干,更显出一个张牙舞爪的狂态。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退了一步,勉强笑道:“冷不丁一看还真有点吓人,不过有李姑娘在此,也没什么好怕的?”
谷海叹了口气,忽然压低了声音:“不瞒你说,其实为兄今日一到此地,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我总觉得……”他用幼鼠般紧张的眼神环顾四周,“也许今天觉醒的鬼树,不止一棵!”
苟岂大惊,朝四周望去,这树林中林木郁郁葱葱,到处是参天的巨树,每一棵姿态各异,自己也瞧不出什么来。他连忙追问道:“你有什么根据么?”
谷海摇头道:“我说不上来……不过我亲历过多次鬼树觉醒的场面,隐约也能感知到,这里的鬼气比以往要浓郁许多。”
苟岂安慰道:“就算真有两棵鬼树同时觉醒,也无需担忧,一会儿他们两人用阵法对付一株,李姑娘有炼精境修为,能单独对付另一株,就算有什么差错,这里十几位炼谷境修士,难道联起手来还不能越境斗过一株鬼树么?”
谷海道:“话虽如此,可是……”他面露难色,摇了摇头,“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过,不成,我得回去向师尊请示。苟兄弟,你自己机灵点,待在马匹旁边,一有变故你直接就走!你一点修为也没有,一旦遇上危险,旁人也顾不上护着你。”说完,立刻便乘上四足机关兽去了。有人见他匆忙离去,高声问他去哪儿,谷海也不理会。
谷海走后不久,天空中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下起了霏霏细雨……
“呀,下雨了!”有人叫了起来。何翰文脸色顿时煞白,掐算着的手在胸前僵住。
——完蛋了!
李晚星伸手接雨,无奈道:“竟然会在这个关头下起雨来,又得重头推演了。”向何翰文问道:“何师弟,时间愈发紧迫了,你没问题吧?”
何翰文心慌意乱,本想坦白承认自己压根还没学会雨天布阵之法,可刚刚不久前才趾高气扬地奚落过苟岂,此刻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来?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没问题。”
苟岂正在不远处树下避雨,听到这句话,暗自冷笑。
李晚星瞧出他心虚,柳眉颦起,但这个关头,已容不得她另找帮手,叹了口气道:“你尽力就好。”心中暗想:倘若他这边火阵出了岔子,困不住鬼树,旁边的师弟师妹们可就危险了,何况还有个全无修为的苟岂公子,师尊对他颇为重视,他若死于此地,我可没法交代。一时间,暗暗后悔带他同来。
两人分别从储物袋拿出一把纸伞撑开,避免雨水滴入墨碗,接着一齐从头推演,旁人知道轻重,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树叶沙沙的声响。
不一会儿,又是一个滚雷炸响,老槐树毫无征兆地就动了起来,只听见一片“簌簌”声,几根粗壮的树根拔地而起,如长鞭一般在雨空中乱舞!树干上的粗粝树皮,渐渐化作一张栩栩如生的狰狞脸庞。
李晚星脸色微变,急道:“鬼树已醒,时间不多了,快!”
众人纷纷祭出兵器,所有男弟子都主动挡在了女弟子身前。
何翰文骑虎难下,绞尽脑汁回忆雨天布阵的口诀,口中默念着:“莫道柳星云霹起,天寒风雨有严霜……”匆忙之间,掐算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结果,眼看着鬼树越来越多的树根被抽出地面,也顾不上有几分把握,提起符笔,找了片尚未湿透的泥土开始绘制火阵。耳边不时听到有人催促,心中更是烦躁。
画完的一刻,何翰文一边在心中祈祷,一边重重落下最后一笔,然而,令人失望的一幕发生——阵纹之上,毫无动静。
失败了!
何翰文心中惨然,却不肯接受这个结果,攥着符笔,不停往最后落笔处添墨,口中喃喃道:“不可能,我不可能算错……”
众人见他布阵失败,大失所望,有人投以埋怨的眼神,有人翻了个果然如此的白眼,还有人直接厉声斥责:“你小子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这么要紧的事,也敢逞强么!”
这时候,李晚星才刚刚推演出七杀阵的阵形,眼见何翰文失手,叹了口气道:“来不及了,这槐树转眼就要破土而出,而这七杀阵繁琐复杂,至少也要一盏茶的工夫才能画好……看来,只能放弃阵法,正面硬拼了。”
何翰文正自难堪,听到这话立刻放下墨碗,咬牙叫道:“师姐只管画阵,我去拖延它一会儿!”众人急忙喝阻,何翰文不管不顾,冲上前去,祭出一口宝剑斩向老槐树的树根,不料那树根如有九牛之力,只一个照面,直接将何翰文弹飞出去,他重重栽落在地,就此人事不省。众人连忙上前救回何翰文。这么一会儿,又有几簇树根浮出地面,树林北侧一大片土地都凹陷下去。
李晚星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劝众人先行离去,忽然见苟岂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李姑娘,画七杀阵要一盏茶工夫,那么画一道火阵需要多久?”
李晚星无奈道:“现在推演火阵已来不及了,虽是简单的黄阶阵法,我也得花不少时间,否则我又何必找何师弟来当助手。”
“不必,我已经推演好了,你直接画就行。”苟岂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未时:柳→星。”
正是不久前用手机程序推算而出。
李晚星微感错愕,“这……苟公子你何时……”
苟岂摆摆手,压低声音道:“还记得我一直在琢磨用机器推演阵法的念头吗?如今我已成功实现,只是我笔法尚不纯熟,须臾间画不成此阵,姑娘若信得过在下,就试试依此方位来布阵,反正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
“好。”尽管李晚星不太信任这种旁门左道,但信得过苟岂的人品,她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很快就答应下来,端起何翰文所调的灵墨,寻了处树下干爽之地,开始绘制火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