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方从哲看到事已至此,只能利用手中的职权封还圣旨。当然东林党这帮搅屎棍是不会感激方从哲的,他们认为是自己挽狂澜于既倒,又一次拯救了太子殿下,保证了国本不动摇!
万历皇帝知道这件事后也没说什么,毕竟现在皇权被制约的不成样子,他也不像他的爷爷嘉靖皇帝,死到临头还有闲心与朝臣勾心斗角。万历皇帝这时候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常年的腿疾与痛风日夜在折磨着他,所以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事。不过就算皇帝不敢动杨涟周嘉谟等为首清流,但收拾一下罪魁祸首冯铨还是能做到的。
果然如同赵和预料的一样,过了没到半个月,皇帝随便找个理由将冯铨开缺回家。原本立了大功的冯铨还以为自己的男朋友们能救自己,可是谁想到东林党这帮家伙拔鸟无情,一个个都势力的很,平日没事的时候哥哥长弟弟短,有事情了一个个都离得老远,就连冯铨的靠山缪昌期都表示不会帮他。
冯铨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的回老家,在离开京师的时候,冯铨看到没有一个人来为他送行,心中感叹世态炎凉,同时看着京师的城头心中发下毒誓,将来总有一天自己要重新回到官场上,到时候东林党那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特别是那个赵和,一定要将这家伙狠狠踩于脚下。
赵和这时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人惦记上,他正在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辽东成了一锅浆糊,国内因为增收了辽饷,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出现小规模的民乱,按理说这时候朝堂上应该一片忙碌才是。可是正好相反,这时候的朝堂一片寂静,大家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工作,都在等那个重要时刻的到来,也就是万历老皇帝什么时候咽气。
万历皇帝应该是明王朝历史上最幸运的皇帝,在他的任期内名臣不断,不说前期的张居正、张四维、申时行,中后期的沈一贯、朱赓、叶向高,就连被东林党骂成奸臣的方从哲,在行政能力上也是一把好手。
可是万历皇帝也是明王朝历史上最倒霉的皇帝,虽然朝中名臣无数,偏偏碰到文臣实力空前庞大、皇权被打压到最低的时候,万历虽然有他爷爷嘉靖皇帝的能力,但手腕可远远不如嘉靖,同时还不想学他老子隆庆当个橡皮图章。这样下来自然皇权与相权互相制约,万历皇帝不可避免的败下阵来。
失败后的万历皇帝再也没有刚亲政时的意气风发,既然你们这帮臭老九什么都行,老子就让你自己玩好了!万历从万历十四年开始就不在上朝了,将所有日常琐事都甩给了朝中大臣。
虽然万历皇帝不干活,但他的眼光还是有的,挑选的内阁首辅都十分称职,行政能力远比后来崇祯皇帝挑选的首辅强,所以万历不上朝也客观上形成了万历中兴的局面。
万历除了一些国家大事以外,基本上当了甩手掌柜,自己躲在后宫喝酒玩女人。明代皇帝的传统很不好,估计是朱元璋当年当叫花子的时候饿怕了,所以建国后对自己的子孙很好,一个个都将他们养成了肥猪。
万历皇帝很好的继承了这种基因,历史上记载万历皇帝患有腿疾与心悸,眼睛还不太好使,建国后对万历皇帝的定陵进行挖掘,得知万历皇帝有很严重的痛风与心脏病。这很容易理解,工作不顺利,儿子不听话,朝中大臣有事没事还上疏敲打自己,谁碰到这种事情还能甘之若饴的生活下去?所以万历只能将欲望转移到酒与美女身上,长此以往身体自然受不了。
万历四十七年七月二十日晚间,太子朱常洛像往常一样刚要安歇,门外就有人叫门。
“小爷,小爷!宫里来人了!”
朱常洛听到这个声音眼皮一跳,这个时候宫内来人传唤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半年前那次立后风波虽然没有波及到朱常洛,可是当时在东宫的朱常洛半点不敢怠慢,因为他知道今天立了皇后明天就会重立太子。不过好在东林党那些大臣给力,将这件事押了下来。
朱常洛刚安生过了半年,现在听到宫内深夜相召,吓得低声问道:“什么事情?”
门外那个太监级别很低,也不知道什么事情,只好实话实说道:“小爷,奴才也不知道什么事情,不过来人是王安爷爷的身边人!”
朱常洛听到这个消息松了口气,王安一定不会害自己的。他穿上衣服走出大门,门外已经站了一院子的锦衣卫,为首那人是朱常洛的老熟人,司礼监秉笔太监王体乾。
王体乾是王安的干儿子,朱常洛看到王体乾来了,赶紧上前低声问道:“王公公,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王体乾身后站满了锦衣卫,有些话不能当面说,王体乾只能大声说道:“小爷,皇爷深夜召见,奴才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王体乾说完将手挪到胸前,大拇指向上做出一个没事的手势,朱常洛看到这个手势才放下心来,跟着王体乾与锦衣卫出了东宫。
在半路上,王体乾看到周围锦衣卫离得远了,才低声说道:“小爷,皇爷估计快不行了,请小爷早做打算!”
朱常洛听到这个消息好悬没从肩辇上掉下来,自己当了二十年的太子,无时无刻不谨小慎微,生怕被自己的父亲兄弟抓住把柄,没想到今天终于等到那个时候了!
王体乾带着激动不已的朱常洛来到乾清宫,不过并没有进入乾清宫正殿,而是一拐弯进了乾清宫边上的弘德殿。
弘德殿是乾清宫的西配殿,万历皇帝自从身体不好后就搬到这里居住。这时候的弘德殿前灯火通明,站满了全副武装的锦衣卫,看到朱常洛经过西彩门,这些锦衣卫跪倒口称见过小爷。
朱常洛这时候那里顾得上这些锦衣卫,快步进入弘德殿,走进耳房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面如死灰色的万历皇帝正躺在龙床上,要不是能看到皇帝的胸部轻微起复,还以为皇帝已经死了呢。
屋中除了万历父子二人,还有大太监王安、首辅方从哲,阁老刘一燝等人,除了这些人还有一个宫装女子坐在床头,正在用手帕擦着眼泪。
朱常洛虽然不得自己父亲的待见,最后这几年基本上没怎么见过自己父亲,但毕竟父子亲情还在,现在看到父亲就要咽气,朱常洛悲从心起,紧走几步跪在万历面前哭道:“爹,儿子来了!”
万历身边的那个女子正是后宫实际的主人郑贵妃,她看到太子来了,趴在万历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万历这时才睁开无神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儿子。
万历挥手让太子过来,朱常洛赶紧爬了过去,握着万历的手低声问道:“爹,您怎么了?”
万历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太子的头,才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太子,朕要去见列祖列宗了!这几年朕对你不公,你不要怨恨朕,毕竟朕不止是你的父亲,还是皇帝,要为了整个国家考虑!”
朱常洛听万历这么说,想到自己这二十年受到的不公待遇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跪地哭道:“爹,只要能让爹您好转,儿子甘愿不做这个太子!”
万历微微摇手说道:“你性格懦弱,原本朕想为你解决辽东鞑虏,让你当个太平天子,可是天不假年,辽东的事情只能让你去做了!”
万历执政四十八年,真正做到了所挡者破所击者服,朝鲜二十万如狼似虎的倭寇都消灭了,没想到在辽东这个小水沟中翻船,所以万历对辽东问题还是有执念的。
朱常洛听父亲这么说,赶紧点头答应下来:“请爹您放心,儿子一定按照爹的布置,绝对不能让辽东鞑虏在有发展!”
“好,还有最后一件事爹要求你!你生母去世的早,贵妃也是你实际上的母亲,你要答应朕,等朕死后一定要善待贵妃!”
这完全没问题,朱常洛赶紧点头答应下来,那知道万历接着说道:“还有贵妃陪伴朕多年,太子你要尊贵妃为皇太后!”
万历死后,他的所有老婆就要升格,贵妃成为太妃,皇后也自然成为皇太后。可是皇太后可不只是一种尊称,代表着在政治上也具有了一定的发言权。要知道明代很多皇太后权利很大,明英宗夺门之变就是打着太后的名义,还有万历刚登基的时候,也是他的生母李太后临朝听制,与张居正共掌内外朝政。
朱常洛与郑贵妃斗了一辈子,自然不甘心在成为皇帝后还有一个太后管着自己,所以犹豫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万历皇帝看到朱常洛的犹豫,挣扎的起身追问道:“太子,朕就要死了,你就要成为皇帝,难道这点要求都不能答应朕吗?”
朱常洛看自己父亲这个样子,只好点头说道:“请爹放心,儿子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尊贵妃为嫡母皇太后!”
万历听太子答应自己,放下心来刚要躺下,可是又想到一件事,将朱常洛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用尽全身力气趴在儿子耳边低声说道:“儿子,朕死后绝对不要相信这些东林党,绝对不要将内帑的银子交出去!”
朱常洛不知道这句话才是今晚上最重要的,他还以为自己父亲与东林党斗了一辈子,临死前还不相信他们,朱常洛为了安抚万历,赶紧保证道:“儿子知道了!”
大事都安排完毕,万历皇帝也到了最后时刻,他左手拉着儿子朱常洛,右手拉着最爱的郑贵妃,笑道:“朕御极四十八载,以后就交给你们了!”万历皇帝说完闭上眼睛,大明朝第十三位皇帝,也是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万历皇帝朱翊钧走到了生命尽头。
看到皇帝闭上眼睛,边上的御医走了过来探了鼻息,然后跪在地上叫道:“大行皇帝龙架殡天!”
屋中所有人,包括哪些大臣,都跪在万历皇帝的遗体前高声呼道:“大行皇帝殡天!”
随着皇帝的死亡,京师城内的钟鼓齐鸣,全城人都知道皇帝薨了。
接到皇帝的死讯,全城人心思各异。有高兴的有悲伤的,当然最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老百姓,皇帝死不死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皇帝死了百业都要停业百天,这三个月的吃饭问题可够头疼了。
郑贵妃的侄子郑养性听到皇帝的死讯后长叹口气久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郑氏一门的好日子到头了,未来能不能活着都成了问题。
至于赵和知道皇帝的死讯后高兴的高悬没跳起来,晚上赵和还在为半夜震耳欲聋的钟声骂娘,但得知这时皇帝驾崩时敲得钟后,赵和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浑身发抖。
杨婉抱着被钟声惊醒的孩子,看着赵和高兴的样子十分不解,她问道:“老爷,皇帝驾崩你应该悲伤才是,为何如此高兴?”
赵和哈哈一笑,抱住杨婉亲了一口说道:“你不懂,老爷我的机会来了!”
赵和说完也没穿衣服,只穿了一身中衣跑了出气,杨婉赶紧叫道:“老爷,天还没亮你干什么去?”
赵和边跑边说道:“我去岳父家,有重要事情!”
赵和来到门房,让守门的家丁给自己找了一身粗布衣服,然后坐轿赶往西城杨涟的家中。
到了杨涟家门口,正看到杨涟穿戴整齐要出门。赵和赶紧叫道:“岳父大人,您要去哪里?”
杨涟看赵和来了,说道:“你也接到消息了?刚才宫里传来消息,皇帝驾崩,太子召唤我等入宫商谈要事!”
赵和一听来了精神,问道:“岳父大人,可是要给您升官了?”
俗话说得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杨涟等东林党人为了太子奋斗了二十多年,现在太子终于修成正果,自然要赏赐有功之人。杨涟现在就是正六品都给事中,直接提拔成四品高级官员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