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虽然看不起自己便宜老子的粮长职务,认为只是个没出息的基层税务所长,但对于太平里的老百姓来说,赵志高这个粮长手中权利比县里的县太爷都要大。毕竟县里的县太爷几年也不会来太平里一次,很多太平里的老百姓一辈子也没见过县太爷的真容。
可是赵志高这个粮长却每年必见两次,同时明代因为实行包税制,粮长手中权利极大,稍微使一些小手段就能让平头老百姓家破人亡,所以赵和这个太平里官二代还是很管用的。
赵和刚才也看到了,自己在大街边坐着喝酒,很多老实百姓看到赵和这帮混混,都躲得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可就有这么一个不开眼的家伙,偏偏过来触赵和的霉头。
赵和浑身酒气,来到骂自己那个老家伙面前,上下打量一下,这个老家伙四十多岁,留着一缕长须,中等身材,头上扎着发髻没戴帽子,身上穿了一件灰布短衫。
赵和看到这个老家伙穿的是短衫,知道只是个平头老百姓。明代规矩森严,只有读书人才能穿长衫。赵和的哥哥赵满全,虽然只是个的童生,但就可以穿长衫。当然一些有钱的大商人也会穿长衫,不过他们的长衫都是绫罗绸缎,可不会像赵满全那样穿土布长衫。
这个老家伙穿的短衫,同时看样子也不像有钱人,赵和心中胆气上来,准备当一把嚣张的太平里官二代,挥拳就要打这个老家伙。
就在这个时候,赵和身后的赵小虎上前拉住赵和,同时笑道:“老舅,您没事溜达?我们几个喝点酒!”
赵和听赵小虎叫这家伙老舅,以为真是他的老舅,如果是熟人再动手就不好了。
“小虎,这是你老舅?”
赵小虎听赵和胡言乱语,赶紧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二哥,说什么胡话,这老头是你的老舅,亲老舅!梅李镇孙家粮店的掌柜孙忠!”
赵和知道自己外公家姓孙,但不是听说家境不错吗?怎么自己的亲舅舅穿成这个样子。
面前这个老头是赵和亲舅舅,俗话说得好,娘亲舅大,赵和这抬起来的手自己不能落下去。
“哈哈,原来是老舅,外甥喝多了没看清,请老舅原谅!”
赵和笑嘻嘻的打叉,但孙忠可不吃这一套,刚才这小子明明要打自己,按照大明律殴打舅舅,这可是实打实不睦,十恶之一。现在赵和背着官司,在加殴打亲舅舅这么一条,够这小子将牢底坐穿了。
“赵二狗,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要干什么?现在你就跟我去见官,让官爷看看你这个家伙的真面目是什么!”
说完孙忠不依不饶,拉着赵和就要往乡公所去打官司。乡公所常年驻有负责治安的巡检司分司,如果真闹到那里就麻烦了。
这时赵和身后的齐泰走了出来,肥胖的小手一把将孙忠拉住,然后笑着说道:“孙掌柜,事情闹大了对你也不好!听说你家公子明年要下场考举人,赵二哥可是你家娇客,真要牵连到你家公子可就麻烦了!”
孙忠听齐泰这么说心中一惊,现在他儿子的功名才是关键,犯不着为这点事惹麻烦。明代考举人要地方政府出具保书,保证这个人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连有什么违法乱纪的亲戚也不行。
赵和名义上是孙家的女婿,如果真要追究下去,必定牵连到孙忠儿子的合法身份。
所以孙忠咬了咬牙说道:“今天就放过你小子,不过你这家伙也想娶老夫的女儿?快回家和你爹说早早退婚!”
孙忠说了几句狠话就走了,赵和可是心有余悸。真要动手打了自己的亲舅舅,在后世也是严重的道德问题,更不要说以孝治天下的明代了。不过赵和没想到那个肥猪一样齐泰还有这个智慧,知道利用形势达成自己的目的。
赵和拍了拍矮胖的齐泰,称赞道:“齐泰,没想到你有这种急智!”
齐泰挤着自己的肥脸,嘿嘿笑道:“二哥,这都是一些小聪明,和二哥的大智慧那是没法比的!”
赵和听齐泰这么说心中好笑,他在后世也是一个人物,手下不乏阿谀奉承之人,像齐泰这种程度的马屁只是最低层次。不过赵和欣赏齐泰的智慧,手下拍马屁没什么,如果没能力只会拍马屁,那就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了。
经过这次喝酒,赵和发现这个手下并不一无是处。赵小虎能力不错,办事井井有条,交给他一件事情肯定能办好。魏三魏承祖人情练达,熟悉社会各种弯弯道,是个办公室主任的材料。
齐泰有智慧,懂得进退,可以当个好谋士。孙傻柱虽然没什么能力,智力还不高,但对赵和极为忠心,能力强的手下好找,但忠心的手下却很难碰到,所以赵和最看重的正是这个孙傻柱。
至于另一个手下张铜锁,刚才除了吃喝不发一言,大概这就是个普通人吧!
赵和不敢强求自己的手下各个都是人才,现在能挑选出几个有用之才,也够赵和高兴一阵了。
“齐泰,刚才你说我是孙忠的娇客?什么意思?”
齐泰笑着说道:“二哥你忘了不成,你与孙家小姐早已经定了亲,是当年你家老太爷与孙家老太爷定下的!”
当年赵和的爷爷是县里户房经承,相当于县财政局、税务局、民政局、土地局的一把手。而赵和的外公是工房的经承,虽然没有户房好,但也算县里的一号人物。
两家门第相近,很自然就结为儿女亲家。赵和出生后赵老太爷还活着,认为更应该亲上加亲,所以再次约定只要孙忠的第二个孩子是女孩的话,就与赵和结为夫妻。没想到孙忠第二个孩子真是女儿,所以赵和与孙家小姐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互换信物约为婚姻。
只是世态炎凉,十年前赵老太爷与孙老太爷分别病故,赵志高能力有限,没有接替自己的老子成为经承。但孙家可不相同,孙家大爷,也就是孙忠的哥哥孙志,不仅接替孙老太爷经承的职务,还在三年前因为工作出色,被提拔到苏州府当了工房的堂吏,也就是苏州府城建局副局长,主要负责全府的水利工程。
两家的地位分开,孙忠当时就有些不满老一辈给定下的婚姻,不过当时赵和的娘孙氏还活着,所以孙忠一直没有开口退婚。不过几年前孙氏病故,在加上孙忠的大儿子孙廷龙去年中了秀才,这就坚定了孙忠退婚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