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书期,永远是最美妙的,也是最焦虑的。
美妙之处在于,你才刚刚邂逅的一位恋人,有太多太多的地方可以探索,可以开发。
焦虑更不必多言,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每次数据的涨跌,每个评论的好恶,都很大程度预示着未来。
而人类的一切焦虑,便是因为对未来怀有期待。
好在,这一次有老书的基础在,发书三天便接近了2000收藏。
月票和打赏也直接超越了大多数新书,在签约新书榜上爬到了五六十名的位置。
至于反馈,大多数也都是熟悉的ID。
书桌前的李言,目不转睛地翻过了每条评论和本章说。
几乎没有差评,数据也全面向好。
这个势头,应该已经稳超了。
不仅仅是题材设定的事情,百万字的锤炼后,笔力也得到了可见的进步。
就这样写下去。
靠一点点的学习与进步,绞尽脑汁的苦想一路追上去。
李言这便拍了把脸点开文档。
今天要写去搞第一桶“玩乐金”的情节了。
作为标准重生操作,早已被写烂了。
但我是野犬,只要写起来就可以整出自己的活儿!
首先是彩票站,不能多买,头奖超过两注就会换号。
这里来点老彩民的嘲笑,但夏沫预判了他们的嘲笑,甚至预判了他们被预判后的反应,然后去足球彩票站,熟练地选出刚好能满500万封顶的策略,同样迎来了老赌棍的嘲笑……
嗯……再嘲笑不好了,想个新活。
嗯,探讨足球,把老赌棍聊哭吧。
然后去搞好股票账户,等待彩票兑奖。
等的时候写点什么呢?
看电影被疯狂剧透吧……
不得劲,写起来不得劲。
预判考试题?
好像还行。
恶作剧,把考试题贴满全校?
这样似乎过分了,会招致恶感。
再想想,再想想……
……
晚六点,当饭饭到来的时候。
李言仍然处于再想想的状态,呆呆摇着头坐倒在沙发上。
林珊璞对于这个状态相当熟悉了,端着饭慢悠悠走过来问道:“卡文了吗?”
“纯日常不好写啊。”李言取了筷子叹道,“今天勉强写了6000字了,不过明天不好对付。”
“大纲呢?”林珊璞放好了餐盘。
“大纲只写了后面拿到第一桶金的事情,中间要用日常填的,不然情节发展太快了。”李言说着夹了口煮花生米。
林珊璞赶紧拌起了卤肉面:“那相似的情况,怎么处理的?”
“就很自然地写出有趣的日常了。”李言往后一仰,揉着脸道,“百万字的时候,也基本把能想到的有趣日常都写过了。”
说至此,他忽然一愣。
“我该不会……把校园日常的灵感都用光了吧……”
“那就写校外的事情呗。”林珊璞忙把面推了过去,“野犬老师不要担心,吃完饭饭就有能量啦。”
“嗯……”李言不敢多想,连忙拿起碗狂吃起来,“不然就先进后面的情节……花大价钱去做一些荒唐的事情。”
“控制好节奏哦~”林珊璞这才拌起自己的面,“现在反馈都很好,保持这个风格就好!”
“嗯!”
……
晚十点,李言已反复换了几套日常场景,依旧未寻到他能接受的有趣。
不不不,标准早就降低了,是未寻到他能忍受的有趣。
的时候,搭好一个野犬式的喜剧舞台,把人物塞进去他们没两句就会自觉有趣起来了。
这本书初期也是这样,可现在刚刚5万字,书中人物的表演已陷入重复、生涩与僵硬。
对……就是那种感觉。
回来了……
它又回来了。
但我应该已经变强了。
顶得住的。
李言顺势点开了教开车的大姐姐。
放下键盘,李言重新点开了自己的文档。
假如我是苏明或者夏沫。
从早到晚都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会有什么想法和什么行为?
……
凌晨两点。
李言的头发已不觉抓掉了一地。
手写的剧情推演本更是杂乱如麻。
不好,越想越乱。
按照小糕的路数,将自己化身为角色进行演绎,不仅没想出有趣的情节,反而否定了不少之前和之后的情节,整本书的基调都乱了。
嘶……
他干脆一把扯烂了本子。
不行的,小糕的方法不适合现在的自己,也不适合这本书。
天亮前如果想不出有趣的日常,那就只能进发财后的剧情了。
……
剧情的高密度突飞猛进中,新书期转眼已过10天。
周五临近饭饭的时间,李言码过字后,如往常一般展开后续大纲。
满脸都是血压飙升的反应。
现有大纲预计可以写30万字的,足以撑到上架爆更过后。
但现在,6万字就快干光了。
倒不是他不懂节奏,只是填充剧情趣味点消耗太快。
那些计划中,在剧情缝隙里自然而然生长的有趣日常,这次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拔出来。
于是为了维持故事的吸引力,只能硬推剧情。
后面的大纲还一片空白,正文已经要追上了。
与此同时,安西的脑袋晃动起来。
安西自顾自地发言,接连刷了几页。
满满的都是作者不急编辑急的感觉。
但每个想法又都被他自己否定了。
关上聊天框,李言点开了视频播放器。
有些麻烦,只能上了。
……
周一,晨。
李格非抓着灌饼进了办公室,也不看邮箱,也不看QQ,第一时间开机坐定,点开了编辑后台。
分强一夜,应该能看出端倪了。
当他点开都市分类图表的时候,面色顿时一抽。
他放下灌饼思索片刻后,点进了的详细信息,逐章扫去。
正当他看到末尾的时候,QQ一震。
李格非犹豫几吸后,还是应了。
书桌前。
李言不受控制地掀翻了键盘。
一头栽在桌上。
拳头一次次捶向大腿。
“操……”
“操操操……”
“操!”
他不敢太大声,怕被邻居听到。
最后只敢这么闷闷地憋着,死抠着桌角。
这些事其实根本不用教练说,他从本章说上已经判断出来了。
但还有那么一丝侥幸……
就因为这个,熬了一夜去盼……
咚咚咚——
“饮~早~茶~啦~~”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元气。
李言拼命揉了把脸,捂着胸口,吞了口气说道:“放门口吧,正码得兴起。”
“那记得吃哦~~”
“嗯!”
听到隔壁的关门声音后,李言偷偷溜到门前。
隔着门镜确定她不在,才偷偷开了条门缝,把红茶和点心盘顺了进来。
接着是冲头,洗脸。
对着镜子瞪眼,攥拳。
无论是吃鱼群还是安西,大家都是对的。
只是我自己拉了。
上本书用了太多力气,同样的校园场景,现在的自己,暂时写不出那种有趣的情节了。
暂时的,只是暂时的。
不管怎样,教练不叫停就不停。
什么都不想,稿费也无所谓。
只要脑子不停,总会接近突破。
擦过脸后,他一路踏着重步坐回桌前。
三两口吞掉了点心,接着灌下红茶,抓来键盘。
写。
写写写。
……
周三,起航编辑部。
推荐会散会后,林岛夫和夏娜对了个眼神,齐齐跟进了李格非的办公室。
“嗯?”李格非赶紧捂抽屉,“我没零食!”
“啥啊。”林岛夫努着嘴凑来,“狗子书这是怎么了,分强起手接分类新书?”
李格非揉着脑袋僵笑道:“就……就正常安排吧……”
“正常个鬼啊。”夏娜拉了椅子坐到旁边翘起腿来,“扑了,但没扑透,对吧?”
“唉!”林岛夫皱眉骂道,“别说这么直接!”
“行了行了。”李格非面皮一耷,再转向二人的时候,只剩下一脸丧劲,“的收藏增长名列前茅,但追读只是中游,中间掉的很厉害。”
“就是说开头很有趣,但立刻后继乏力了。”夏娜支着下巴道,“果然还是需要一条强主线么……”
“现在看来是的。”林岛夫抿着嘴道,“我以为野犬可以不依赖这个,纯靠才华怼过去……判断错了,这事我也有责任。”
“不关你的事……是狗子……狗子自己……”李格非说着,手已挡在了额头上,“狗子怎么就……我都忘了……他才十六七啊……这么点生活经验……能撑一本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就又让他硬怼了呢……”
“哎哎!哎!”夏娜连忙探身劝道,“不至于格非,咱不至于。”
“狗子太难了……”李格非却只晃了晃头,往旁边一躲,“他还假装在相信我……我搞错了啊,娜姐……这次我他妈搞错了……”
夏娜蹙着眉,也不知该说什么,忙转头冲林岛夫使眼色。
“还有机会的。”林岛夫轻声道,“这样,你下周给他补个带APP的首页推,我和夏娜都站你这边,有人提出异议我们帮你说。”
“可以啊。”夏娜忙点头道,“16岁的高潜力作者什么的,我俩帮你站台,泰山也不会说什么。”
李格非只是摇着头。
……
林珊璞站在门前。
长舒了一口气方才敲门问话。
“还是放门口?”
里面很快传来了兴奋的声音。
“嗯!才思泉涌停不下来,等等再吃!”
“唉……”
林珊璞轻叹一声,俯身放下碗,回了房间,趴在了门镜上。
没多久,她看见李言家的门开了个缝,一只手伸出来熟练地把饭饭扒拉进去了。
林珊璞这才回过身,靠着门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怎么办嘛……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嘛……
噔噔噔噔——
电话响起。
林珊璞一看立刻便接了。
“野犬情绪如何?”
就连那个往日贱贱的男声也变得沉重了一些。
“他不让我看……就硬装……”林珊璞委屈地抱着电话,随时要哭的样子,“好可怕……从来没这样过……”
“……这个很正常,人生难免起起落落,都是要面对的,就当是积累经验了。”
“可是我好怕……”林珊璞紧捂着鼻子道。
“年轻人尝尝失败的苦头,没事的,很好的经历。”林岛夫叹道,“反倒是安西那边……他明明已经是这个岁数的人了,唉……”
“还有什么办法吗?”林珊璞使劲问道,“或者我有什么能帮他的?”
“只能安慰、鼓励和疏解,成绩就是成绩,现实就是现实,没法扭转。”
“可他都不让我进屋!”
“那就让他自己扛过去吧。”林岛夫沉着气道,“这次扛过去,就成男人了,叔叔不会骗你的。”
“有了!”林珊璞突然说道,“我去给他买成绩……买月票买打赏买订阅……成绩好了他也会好起来的,追读可以买的么?”
“……你这是在毁他,你比谁都清楚。”
“那怎么办啊!!!”
“……不见面的话,远程鼓励一下吧,他还有别的朋友么?”
“有的……有同学,还有几个作者。”
“让他们试探一下,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几个人的联系方式。”
“啊这……透露这些,我是在商业犯罪啊。”
“必须说!”
……
从这天下午开始,李言陆续收到了奇怪的请求。
“嗯?渐彪?”
“我没事儿啊。”
“都挺好的。”
“不吃,滚蛋,码字呢。”
……
“夏泮?你色图呢?”
“色图都没有聊毛。”
“码字呢,不去不去。”
……
“吃鱼大哥?”
“我很好啊。”
“嗨……成绩是有点拉,不过没事,我反正还没全职呢,拉就拉了,后面好好写。”
“对,真没事儿。”
……
……
……
……
……
……
李言放下了键盘。
不用想,也知道谁在搞鬼。
他关掉了QQ,点开文档。
当看到那些密密麻麻文字的同时,突然肚子一缩,猛地捂嘴奔向卫生间。
扶着池台,干呕了几口酸水后,便又洗脸漱口。
他擦着脸,看着镜子里这个披头散发,肤色暗沉,双目空洞的家伙。
怎么可能让她看到么。
熬一熬就会好的,很快就能写出感觉的,一次次突破不都那么过来了么。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怎么也好转不了……
那就硬着头皮,拖着脑子写下去,不管多无聊多恶心,也要拼尽全力让它尽量有趣,直至达到一个体面完本字数。
已经写了快十万了,每天都会更接近的。
只要不停下来就对了,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