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冲和白士让、长孙无忌、长孙无垢一行已然到了鸭绿江边,远远的便能瞧见军营一座接一座。
众人这时却也面临一个问题。
白士让武艺虽高,却出身微建贱,李冲这个饶阳破落户,也没什么头面,唯有长孙无忌和长孙无垢因为父亲长孙晟的关系,和于仲文算相识。
但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长孙无忌随身带着名刺,但军营严整,他们又非有军务而来,怕是不易进军营,他们还不知道昨夜于仲文遇刺以及随后失踪的事情。
但他们也有了料想不到的奇遇。
他们几个人正在踌躇,李冲正准备施展自己从章仇虚那里学来的思控术,准备让白士让施展他的武艺手段,抓一个军士来,自己通过接触来获知口令。
有了口令,他们只消再打倒几个军士,剥了衣裳,便能混进军营,溜到于仲文的大营。
到了那里,于仲文是认得长孙无垢兄妹俩的,毕竟他们和长孙晟都在同殿为官。那时就一切好办了,但就在他们计划的时候。
不远处,一个五绺长须、顶盔掼甲、披着白色斗篷、伟岸魁梧的将军出现了,这人正背着手,似乎正在散步,但这时眼角瞥见了几人,向这边急趋而来。
长孙无忌首先怔住,因为他认得于仲文,眼前这个人便是于仲文;他愕然叫了一声:“于伯伯,我是无忌啊。”
那人似乎也有些愕然,看了半晌,道:“果然是无忌。”
于是长孙无忌一一为众人引荐,随后,便由于仲文将众人带回大营,众人一开始走,还不觉得,快到大营的时候,只见营帐的武士各个瞠目结舌。
一个个见于仲文步履矫健,仿佛见鬼,神情夸张。
慰抚使刘士龙迎接上来,他是最惊愕的:“大将军,你........”
于仲文道:“刘使兄这是怎么了?”
李冲见于仲文大帐的众军士都骇然错愕,一时有些讶异,众人都是这个时代精明过人的人,眼见众军士如见鬼一般,这时自然感觉定然是有事发生。
于仲文上前拉着刘士龙的手,道:“刘使兄,无需惊慌,昨夜乃是军中应急演习而已,瞧一瞧我军中将士面临突发情况会不会举止失措。”
刘士龙愕然。
昨天营帐内的事情他并没有亲眼见到,这时见于仲文毫发无伤,他细细观察于仲文神情,见并无异常,心中放下一块大石,道:“这可把人吓死了。”
于仲文笑道:“阁下何胆怯如是耶?”
刘士龙想了想,昨晚于仲文帐中并未发现血迹,若说他是故意布局假装被刺,演习一下突发情况,倒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他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什么样的演习,需要帐内、帐外核心圈里的将士都那么慌乱,如果不是他在,昨晚绝逼要炸营了。
但也说不定,于仲文就是要看他这个慰抚使的表现呢?
他代表皇帝慰抚诸军,以及可能会来投降的高句丽将帅,在军中的权力有些特殊,类似监军,但实际上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指挥权。
但危机时刻,他又必须担负起向皇帝负责的职责,插手军事,这导致将军和监军在历史上就有无数矛盾。
他想到此处,感觉于仲文此举似不放心自己,不由得有些郁郁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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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其实不但刘士龙,李冲、长孙无忌、长孙无垢、白士让都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们已然听出大营昨夜有事发生,他们今天遇上于仲文,当时不觉得,但现在想一想,也有些太过凑巧。
他们当时所在的地方,距离大军营盘尚有数里,但是于仲文背着手,仿佛闲逛,但这时想来,于仲文看上去也似乎不是闲逛,而是如同在等他们一般。
于仲文这时忽然扭转头对李冲道:“李兄弟,我能否单独和你谈谈?”
李冲这时感觉事情似乎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他回头看了看长孙无垢、长孙无忌,又看了看白士让,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摇了摇头道:“不可以。”
长孙无垢兄妹这时也道:“于伯伯,我们和李冲一起来的。”
白士让笑了笑,道:“这样吧,你们三人都进去和大将军详谈,我来替你们把风。”
于仲文考虑了片刻,道:“也未尝不可。”
当下携李冲、长孙无垢兄妹入了营帐。
双方宾主坐定。
于仲文淡淡的笑:“我知道你们来的目的,我们一起等吧。”
长孙无垢道:“于伯伯,我们等谁?”
于仲文道:“等一个叫乙支文德的人,他是高句丽的宰相。眼下,他正在鸭绿江上。”
.............
鸭绿江,沿江一带的布防从昨夜已经开始秘密盘查,刘士龙当时觉得,还是高丽派人行刺于大将军的可能性最大,于是连夜沿江一带,加紧巡查。
两军交战,行刺对方将领,这在古代其实是一个常见的事儿。
东汉初年,大将岑彭、大将来歙,最终都是死于刺客,毕竟,很多军事家都崇尚蛇无头不行的铁律,都相信杀掉对方主将,会导致对方崩溃,引起系统混乱。
所以,沿江军营,如今各渡口都在排查,最近两日有无渡船过来。
上午,十时许,正在排查之时,只见江面上一叶扁舟由河对岸翩翩然摇了过来,众军士一时大震,登时严阵以待,纷纷张弓搭箭。
这时,对面一个人忽然纵身跃上船头,这人一袭白衣,身材修长,白面无须,看上去也不过四十来岁,眼见隋军将士张弓搭箭,倒是极为镇定,抱手一揖。
“烦请诸位前去报告于仲文大将军知道,高句丽国宰相乙支文德前来求见于仲文大将军,商量高句丽归降事宜。”
诸军愕然。
他们来打的就是高丽,要活捉最重要的两位人物其中除了高丽王高元,另一位就是眼前这位白面书生——乙支文德。
乙支文德同时秉持军政要务,是这次抵抗隋军的第一统帅。
本来,这简直是送上门的一件大功劳,抓起来先,对方一叶扁舟,一人而已,顶多还有个艄公,一并拿下便是。
但是,现在,这些军士都很懵逼,因为按照隋炀帝亲自定下的规定,一旦涉及到敌人投降,要立即放下刀剑,停止攻击。
如果不从,那就是抗旨。
他们还在愣怔的当儿。
乙支文德已经微笑:“听说上国陛下金口玉言,言明我方若降,便不得攻击,诸位儿郎手持军器,岂非欺君耶?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