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炮兵营还在明心的指挥下不断向日军炮兵阵地发难的十分钟里,四行团从团长唐刀到最前沿的普通步兵,无疑都是无比煎熬的。
因为准备不足,导致第一线兵力不足,若是贸然投入大量兵力,在日军疯狂的炮击下,或许损失会更大。
只是,这十分钟,是四行团的煎熬,日军那边也未必就欢欣鼓舞。
他们低估了四行团步兵火力输出强度,大量装备的冲锋枪和驳壳枪成了四行团一线几十名步兵能抵挡住十倍日军冲锋的利器。
这导致日军不得不在他们的目标前停留了近十分钟,虽然利用人数多的优势给四行团前线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他们却没有机会向前再进一步。
于是,当庞大海根据明心再度提供的数据结合自己的经验调整好一门山炮的炮口角度,并下令开炮后。
一团硝烟就在日军炮兵阵地中的一块空地上腾起。
日军并没有损失,那团爆开的硝烟距离最近的一门炮也有40多米,但数百米外目睹这一切的日军炮兵中佐却如遭雷击,浑身冰冷!
做为炮兵,他太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那意味着,中国人那个绝不弱于他们的炮群,在下一时刻会将炮弹铺天盖地的投到他的阵地上。
一发炮弹不可怕,可怕的是接踵而至的数十发甚至上百发。
中国人究竟是怎么在数千米之外确定他炮兵阵地具体坐标的?惊恐之下的炮兵中佐茫然四顾,军人的直觉告诉他,就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凝视着他。
明心极少见的喜形于色。
做为步兵中的一员,明心太明白千米外隐藏于丘陵地带的这些火炮的威力了,一通炮砸过去,不知道有多少弟兄连鬼子的面都还没见着就化为飞灰。
能干掉这些火炮,将会替步兵解除一个心腹之患。
沈老六也咧开嘴笑了。
他这两天,算是吃足了苦头。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的是太可怕了,甚至还要超过血肉横飞的战场。
这两天来,光是高度超过50米近乎九十度的绝壁,他都攀登过4座。
当然了,这其中绝大部分的功劳都属于明心那个超级猛男。
单手持一柄柳叶刀的明心就靠着柳叶刀插入石缝中的借力,硬生生的爬上石崖,然后抛下绳索把沈老六拉上山。
不过,也别以为有绳索就简单了,两人所携带绳索合起来最长也不过35米,那意味着两人一前一后就像两只爬在绝壁上的蚂蚱,掉下去,就是一串两个。
手指能竭力的地方少之又少,让沈老六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脚底踩的是随时可能就会垮塌的风干岩石,耳畔呼啸而过的山风就像是死神不断发出的狞笑。
这种令人近乎崩溃的恐惧,一遍不够,竟然还要来好几遍,不是沈老六的神经在战场上千锤百炼,恐怕他早就哭了。
他是战士,但不是猴子啊!
幸好,这一切的难,伴随着炮弹在日军炮兵阵地上开花,顷刻间化为乌有。
一切,都是值得的。
笑开花的沈老六将明心的意思表达后,还很文艺的加了一句。
这封电文在未来也被收录入中***事博物馆,成为晋东南战役极为重要的见证。
因为,正是这一轮炮击,为彼时的683旅以及四行团创造了击溃第二混成旅团的基础。
呆若木鸡的日军炮兵中佐反应也是挺快,迅速下令炮兵阵地转移。
但他的命令可没有电波传得快,试射三炮后的胖大海终于收到特种兵小组传来的命中目标电报。
庞大海一直有些冷峻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点笑模样。
他花费十分钟来确定日军炮兵阵地,那意味着日军炮兵对己方步兵火力输出了十分钟,估计自己早已经被李九斤、蔡勇冠等脾气不咋好的家伙们骂上天了。
但那都无所谓,怕就怕步兵们都坚持十分钟了,他炮兵营都还无建树,那战后,不用谁骂,光是看着蒙满白布的停尸场,都能把他炮兵营上上下下给羞死。
幸好,他终于找到了。
伴随着庞大海一声怒吼。
16门山炮逐一开火,6门已经将阵地前移的150重迫也开火。
从明心和沈老六的角度看过去,只看见日军炮兵阵地所在的丘陵,先是一团硝烟,接着就是几团十几团,就像是怒放着的鲜花,迫不及待的先后绽开自己秀美的花瓣,向日军展示着自己无比美丽的花蕊。
只是,这种美丽,是残忍的。
沉闷的爆炸声一一传至,就像一面被密集敲击的大鼓,继而,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种闷雷般的巨响填满。
四行团炮兵营,又一次张开自己满是獠牙的大嘴,只是这一次,对准的是日军炮兵。
上一次这么搞,日军步兵好歹还有个战壕藏身,只要不是特别倒霉,生还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但日军炮兵,可不会有多少时间还给自己修建个防炮掩体。毕竟,炮兵都是在己方步兵后方数千米外,双方炮兵对轰的可能性,在华北战场上更是微乎其微。
所以,当这一波接一波的炮弹落下后,日军炮兵可就惨了,尤其是当150重迫那种重达18公斤的弹丸落到阵地上之后,弹着点半径15米之内,人畜皆灭,疯狂的气浪甚至连弹着点40米外的山炮都能卷出去数米远,简直是毫无人性。
若是简简单单只对人体杀伤也就罢了,好歹这里是丘陵,而且炮兵阵地面积巨大,区区22门火炮也不能短时间内对整片区域进行覆盖,但别忘了,炮兵除了炮还有炮弹。
炮弹一般会距离火炮保持相当距离,这是为炮兵安全守则上书写的,以防止炮弹殉爆导致己方重大伤亡,但在这个清晨,为了能更快速的向中方步兵阵地发射炮弹,日军炮兵们都违背了这一守则,炮弹储存地不光是距离火炮过近,甚至一箱箱炮弹就那样堆在地面上。
所以,当一发重迫炮弹正好落在其中一堆炮弹堆上,超过30枚炮弹引起的殉爆绝对是灾难性的。
的一声巨响甚至盖过了绵绵不绝的炮弹爆炸声,一朵肉眼可见带着血红色的蘑菇云足足腾起数十米高,就连三千米外中日正在厮杀的战场上都能看见。
而那,只是远方的人们所看到的恐怖景象!
日军的炮兵阵地上,肉眼无法看清的冲击波向四周逸散,不管是正在狂奔中的日军炮兵,还是重达800公斤的四一式75山炮,统统都像中了一记千斤重锤一般,飞出去十几米。
就连三百米外的一座小山丘上对着这一面的灌木丛都集体扑倒在地,就像是对威力强大的气浪表示膜拜。
弹着点半径200米范围内,无人生还,至少有超过100名日军炮兵在这波可怕的炮弹殉爆中丧生。
要知道,这个加强型的日军炮兵大队总共才1500人,这一下就搞死了十五分之一。
但这,还不是这场炮击的真正高潮时刻,一枚山炮炮
弹刚好落在了位于该阵地的后方区域,那里是日军炮兵大队近500匹驮马的放养区。
日军本就距离机械化还有一段距离,炮兵也不例外,火炮和炮弹以及众多物资都是采用驮马驮运,大量的驮马也是日本陆军中的一大奇观。
要不然四行团无论打那支日军都能缴获到大量的马料?那玩意儿可相当于机械化部队的油料。
驮马不是骑兵所用的战马,但也是经过特殊训练,普通的枪炮声响不会让它们炸窝,可当一枚炮弹就落在马群中,瞬间数匹驮马四五分裂,血肉横飞,驮马们若是还能保持马态正常,那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不正常了。
驮马恐惧的嘶鸣着,本能的向炮弹炸响的反方向奔去。
数百匹驮马放蹄狂奔,那声势其实还是很恐怖的,尤其是对于那些刚脱离弹幕区域的日军炮兵来说。
别说肉体凡胎,就是钢筋铁骨,在已经彻底疯狂的马群面前,也啥都不是。
被同伴鲜血和剧烈爆炸声刺激到的马儿们方向感已经彻底失去,完全就是靠生物的本能行事,它们在炮火中横冲直撞,所到之处,灌木被踏平,人被生生踩死,炮被撞倒,直到它们被四溅的弹片击杀,或是被绝望的日军炮兵开枪击毙。
数百匹发狂的马儿给日军炮兵带来的伤害究竟有多大没法统计,因为被马群践踏而亡的日军基本都成了残破不全的尸体,那和被炮弹气浪卷死差不多,忙着逃命的日军炮兵们不会有时间去分辨这个,后来占领此地的四行团军人们更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
他们只会根据尸骸统计毙杀日军多少。
四行团向指挥部汇报的战报上,此战,四行团杀伤日军炮兵达千人,马匹300余,毁坏各式火炮16门。
是的,就是这短短十五分钟炮击,四行团炮兵轰出了超过800发炮弹,引起弹药殉爆两起,两起大爆炸差不多带走了小三百日军炮兵,摧毁山炮7门,占了战果比例的一小半。
已经被吓疯的驮马群其实大部分并不是被炮弹击杀,而是它们在至少踩死了上百同伴后,终于寻找到了出路,那是负责给炮兵们防御的步兵阵地。
疯狂的马群不管不顾的向战壕狂奔,该部日军指挥官最终为了自保,不得下达射杀令。
轻重机枪的卖力扫射下,纵算是数百公斤狂奔起来的巨兽也无法抵抗,终于选择改道之后,原本庞大的马群仅剩100多匹,还基本都散在这片战场的各区域。
日军残余炮兵就算想拖走剩下的几门炮,也只能是靠人力了。
靠人力拖拽着沉重的火炮在山丘间行进的画面,光是想想就够心酸的。
当年即将万里大转移的八十集团军就很果断的抛弃了这些可能会拖累行军速度的钢铁,将自己彻底变成了一支轻步兵,虽然后来在许多攻坚战中吃了没有重火力的亏,使得全军减员高达十分之九,但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拥有足够的行军速度,或许早就被追上团灭了。
但日军还真就这么做了,以至于其残部没法追上步兵脚步而被紧追而来的三营两个步兵连包围,最终火炮没保住不说,人也一个没跑了。
当然了,纵算曹老板和年轻下士等三营官兵对这帮日军炮兵恨得牙痒痒,但看着他们累得精疲力竭也拖拽着数门火炮跑了那么远,还在大山里,也只能对他们这种般锲而不舍的精神表示钦佩。
所以,杀他们的时候都很干脆,没用什么手榴弹和迫击炮,全部用冲锋枪给突突了。
估计也是怕把日军奋力保护的山炮给弄坏了,就算团里不要,那位亲自致电团座的少将旅长可是请求了,咋说给他683旅缴获几门炮回去,不然,超过300名683旅指战员死不瞑目。
堂堂少将旅长话都说这份上了,四行团各营连长们哪能不卖面子?
唐团座收到前方三营发来的报喜电文后,不屑的撇撇嘴看向跟在自己身边的庞大海。
庞大海腰杆一挺,回答的挺干脆。
唐刀微一皱眉,他听出了庞大海玩的小花招,却也有些无奈。中***队吃够了重火力不足的亏,炮可是他庞大海的命根子,让他拿命换炮估计眼都不带眨的,人比装备重要的这种理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那需要足够的时间。
要想彻底改变,唐刀只能弄来更多的枪炮,让他麾下的弟兄们明白,这玩意儿不过就是堆烂白菜,到那时候,谁还会为一些白菜拼命?
当然了,那都是后话。
当四行团炮兵营对准日军炮兵大队阵地集火时,尹藤阳太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口中喃喃自语:
他说的完了,不是还在中方阵地前的两个步兵中队完了,而是整个战局完蛋大吉了。
这位日本陆军中佐很清楚,失去了重火力的掩护,第二混成旅团再无反击之力,只能被动挨打,能不能扛到援军抵达的主动权,已经不在旅团处,而在中方,看他们愿意承受多大的伤亡率了。
而内心比这位陆军中佐内心更凄凉的,莫过于还在阵地上和中方对射的两百余日军了。
己方炮弹打得好好的,突然停火了,这什么鬼?
李九斤直接蹦起身。
年轻下士屠运生拉着已经连续投了30枚手榴弹的曹老板靠着战壕坐下。
曹老板这会儿估计也是投开了,喘着粗气却还是干劲儿十足。
年轻下士喘着粗气指指外面。
真的就只两分钟,深蓝色军服通过交通壕犹如潮水般向曹老板所在阵地涌过来。
三营的三大步兵连,投入步兵高达560人,若再加上各连火力排和营属火力连,兵力近千。
打没有炮火支援也没有战壕的200余日军,那不是老银棍遇上小裆妇,各种姿势轻松用?
娃心里苦,但没处说,耳听着撤军警报器嘶声长鸣,阵地前的二百余日军那心里是哇凉哇凉的。
这特么又不是菜市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中国步兵上来多少不知道,但光是看其用于压制的轻重机枪就动用了超过30挺,就知道对面的中国人是有多想弄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