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飞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低头：“对不起老师……我知道了……”
于英点点头，“我今天跟你说的，你也不要再跟别人说。”
“我知道了，我肯定不说！”
“好了，知道你无心的，知错就改就好，去吧。”
杨旭飞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了。
于英原地站着，沉默了一会儿，也下了楼，
她刻意绕路到老琴房，站在门口许久。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敢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她心存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学生。
明明那个男的已经表现出人格中那充满暴力因子的阴暗面，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能重视起来呢？
那天她明明看见他拿着一个玻璃瓶来到琴房，自己为什么没能阻拦一下呢？
每每想起这件事，于英都心如刀绞。
愧疚像是一座深潭，这么多年一直囚禁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明明是自己最有才华的学生……
她明明能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她明明可以……
于英趴在栏杆上，忽然大口地喘了起来，额头上汗大如豆。
她赶紧从口袋中掏出一支哮喘病喷雾剂，张开嘴巴，往嘴巴里喷了几下。
于英趴在地上，无声地落起泪来。
自己没资格阻止她……哪怕知道她要做那些可怕的事，自己也没资格阻止她……
毕竟当初自己都没保护好她。
但是柳沁，这么一来，你就更加与幸福无缘了……
……
第二天，剧组正式开机。
秦雨峰他们都被朱令拿了壮丁，甚至连比目鱼录音棚的老板也跑来客串一个龙套角色。
其实花头巾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他说音乐是自己这辈子的梦想，而电影是下辈子的梦想，自己希望能在这辈子体验一把来生的快乐。
反正也不花钱，朱令也乐意为之，反正只是一个龙套角色，连台词都没有，甚至都不用露脸，景别截到他脖子以下，也不需要啥演技。
一切准备就绪。
范志森不知为何，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对于角色的情绪把控的异常到位，就连张昭也不由得有些吃惊。
这小子，搞不好还真有演戏的天赋。
……
“我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除非是为特殊的场合或者观众，就像今晚这种……”
“这个男人是谁？我不认识他，我甚至没有见过他，我是盲人。”
“况且，我也不是为了他而演奏，我在为我身后的人演奏。”
……
伴随着优雅的钢琴声，范志森在画外音中缓缓念出这些台词。
他赤裸着上身，面无表情地弹奏钢琴，而一个漆黑的人影就站在他的身后。
这就是影片的第一幕。
朱令脑海中记得的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细节。所以什么视听语言，什么演员的细微表情，只要照着原片一比一复制就行了。
张昭作为剧组的副导演，并没有给朱令任何的意见，这是对方的作品，不在人家的作品上涂抹自己的痕迹这是必要的尊重。
不过经过几天的观察，张昭发现，纵使自己想指手画脚，也没法给出更好的意见。
虽然朱令的导演经验并不丰富，但是却表现出了出奇的才能。他对分镜头的把握堪称炉火纯青，而且对自己想要的画面有着十分精准的把握，仿佛脑海中已经有了一部成片一样。
这就是天才么……张昭心中暗道。
经过几天的拍摄，前面的镜头大部分都拍摄完成了，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场戏，电影中的高潮片段。
伪装成盲人的调音师，这天来到了客户家中，然而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客户被他的妻子谋杀，浑身是血地倒在家中的地板上，而他的妻子正拿着刀看着自己……
我是盲人，我对这一切都不知情……
作为盲人，我是看不见地上的尸体的，所以我必须保持绝对的平静。
然而作为盲人的我，却因为看不见地上的尸体，而被尸体绊倒在地，我的身上沾满了血液。
女主人说那是果汁，并让我把衣服脱下交给她帮我清洗，其实我可以拒绝的，但是当时我不敢拒绝。
我把西服交给了她，才忽然想起来，我的衣服口袋里有客户的电话本。
该死，盲人怎么会需要电话本。
果然，那女人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她拿起杀死她丈夫的射钉枪，缓缓走了过来。
她就这么站在自己身后，闪烁着寒芒的枪头对准自己的后脑勺。
而我除了继续假装平静，什么都做不了。
我继续弹奏着自己的曲子，争取不出任何错误，因为任何的错误都会被她当做破绽，她会开枪。
我要这么一直弹奏下去。
我会这么一直弹奏下去……
电影就在钢琴声中落幕。
刚看到的剧本时，张昭再一次被朱令的才华惊艳到了。
作为导演系的学生，他很敏锐地感知到了这个故事中所蕴含的戏剧力量，这不是一般的编剧能做到的，朱令他已经拥有了超越国内绝大多数职业编剧的才华。
而且他不仅在文字上功力身后，在镜头掌控方面也不容小觑。
张昭看着朱令的背影，眼神瞬间严肃了起来，就像看着一只成长期的怪物。
在张昭看来，眼前这个人，日后会成为他最有力的伙伴，也会成为最强的竞争对手……
张昭之前负责联系的女主演当天一早就来了，朱令跑过来打了一个照片，得，张昭的眼光果然不是盖的，完美。
女演员名叫许招招，岁数也不大，二十五岁，职业是演员和模特，演过话剧，也曾在张路的电视剧里演过小角色。
虽然只有二十五岁，但是衣着打扮却偏向成熟，有种贵妇气质，五官看上去也极有风韵。
“我是导演，我姓朱。”朱令走上前去握手道。
“朱导您好。”许招招微微一鞠躬道。
来之前还不知道导演竟然这么年轻，看来是一帮学生组建的草台班子……
许招招倒也不在意，她只是来赚钱的，又不是真心地搞什么艺术创作，反正只能拿那么多钱，学生导演和国际大导演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学生导演的话难免经验不足，对剧组的掌控力不足，经常会出各种状况，也无法很好地表达自己脑海中的画面，白白地耽误进度。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按小时收费嘛。
“许老师，这是你的剧本，台词不多，就几句，你先看一下。”朱令道，“我们的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许招招翻看着剧本，抬了抬眉，问道：“这个剧本是您自己写的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许招招觉得这个故事虽然简短，却很有意境，现在的学生看来都很有才华啊。
许招招看着朱令，又看了看张昭，这位一线电视剧导演的儿子他是认识的，他都能心甘情愿地帮助这个人完成一部学生作品，看来想必是有两把刷子。
还是要重视一点比较好，万一将来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