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杨勇的指责，陈阳只能呵呵傻笑，人家去年这时候就已经提醒过他，能确定的事情就早点定下来，别拖拖拉拉的，搞得大家心里都没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颗心舍不得花花世界，或是对人家邹蓉心里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呢。也难怪前天邹蓉一听陈爸给邹爸打电话要去提亲，激动得立刻就给他打回电话来确认，还提前把行李都收拾好，定亲宴一结束就跟着他回家，说来说去，就是他没给人一个准确的结果，是个人心里都不踏实。所以面对瞪着他的老表，陈阳也只能傻笑两声，提起酒瓶给两人重新满上。杨勇也见好就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低着头边吃边说道，“那个蔡经理说，是你给他们布置的任务，要给我们公司做规划。这事你不知道？”“知道是知道，也确实有这回事，”陈阳左顾右盼，突然起身到厨房摸出一副碗快，坐回到椅子上，挑起一块牛肉咬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其实我就是给他们开年终总结会的时候，随口布置的一个任务，哪知道他们动作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过完年呢。”杨勇一听这话，不禁叹了口气，抬起头指了他两下，“你说你，是聪明一世湖涂一时，你是什么人？他们的大老板啊，董事长，你随口一句话，他们哪个敢不认真对待？不说创未来这么大的公司，就汪阿姨公司，要是我一句话下去，哪个敢敷衍塞责，我立马开了他你信不信。”“信信信信信，”陈阳没脑子地点头，拿着快子在锅子里找吃的，“这是昨天的剩菜锅吧，牛肉鸡肉鳖肉都有，都混成一团了，嚯，还有两块扣肉！”“就是你定亲宴吃的啊，”杨勇也拿快子在里面搅和，眼睛都不看他一眼，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就是要这种杂锅才好吃，多种口味混到一起，而且必须要二次下锅，不是二次锅都没那个味道，……”说到一半，他突然放下快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边操作一边说道，“对了，我得把这个创意记下来，新开发产品要增加一个杂锅，说不定还是个爆款。”“创意？新产品？”陈阳愕然地看向他，眨眨眼问道，“什么产品？”杨勇理都没理他，先一个个地把字敲上，保存好之后，才将手机揣进裤兜，拿起快子说道，“就是你们那个蔡总给汪阿姨做的战略规划啊，又是什么‘产业生态链’，又是什么‘产业引导’，我光是搞明白这些东西就花了小一个星期，然后创未来就根据汪阿姨涉及到的生态系统，给我们量身定制了一份战略发展规划，我看过之后，坦白说，”杨勇说着抬起头来，对着陈阳笑道，“要想完全实现这份规划，我估计能干到退休。”陈阳眼珠微转，看着他笑道，“未必你也打算跟我一样，干两年就退休啊？”“我倒是想啊，就是没你那个命，”杨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拿起快子夹菜，同时说道，“你命好，又有本事，找了那么一帮子既有能力又忠心的人替你做事，你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躺着数钱，我就不行了，”他夹起一块甲鱼肉吹了几口气，随后丢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汪阿姨公司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里面沾亲带故的数都数不清楚，你说他们没本事吧，交给他们的任务还能完成，可你要说他们有本事，要是没人督促，他们能直接躺平，等着公司垮你信不信？！我也学过你去找什么职业经理人，可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杨勇一手拿着快子，一手扶着酒杯，满脸无奈地对着陈阳说道，“我都打算把总经理的位置让出去了，结果特么的，干的时间最长的一个，也就只有三个月，最短的连一个月多不到，这些人自己干不下去，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我们公司的员工没有学历没有素质，我呸，”杨勇转过头冲着地上轻轻呸了一口，满脸不屑地说道，“我看他们就是眼高手低，连一群没学历的老家伙都搞不定，还敢说什么mba、emba，我看他们就是个a货。”陈阳听着他吐槽，只是笑着默默地吃东西，也不说话，坦白说，如果让他去管汪阿姨公司，还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管得能比杨勇更好，这种所谓的“管”，并不是说对公司的发展方向、战略规划之类的东西，如果是这方面，他有敢跟全世界任何人比较的自信，抛开这些，对团队的管理，才是一家公司执行力的核心要素，就汪阿姨公司那些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除了总部市场、技术、行政等寥寥几个人数较少的部门，最核心的生产、仓库、物流这些大头部门，真就和刚才杨勇嘴里的那些职业经理人说的差不多，没有学历，素质也不高，只要没人盯着，他们就敢偷懒耍滑，别说可以计件，在缺少流程朔源手段的情况下，他们给你胡乱包装，你还真不一定能找着人，就这种现状，反正陈阳是没什么好办法，但在杨勇手下，他就是用最简单最原始的人管人的方式，硬是把汪阿姨公司的各个环节都管理得井井有条，如果换成其他人，弄不好真会崩。这也是很多公司的创始人退居二线之后，公司业绩立刻大幅下滑的原因之一，不是那些创始人在任的时候，没有去推行什么制度化、企业文化，但是有一点必须明白，再好的制度也是通过人去执行的，所以归根到底，管理的本质依然是人，大老板都换了，还能保证原来那帮人继续听话吗？反正陈阳是不信的。所以说，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杨勇发了一阵牢骚，又吃了几口菜，喝了两杯酒，才看着陈阳说道，“你真不知道创未来给我们做的规划？”陈阳看了他一眼，“我要知道还来问你？”“这倒也是，”杨勇点点头，随后先哈出一口长气，才一边夹菜一边说道，“你们那个创未来真不得了，反正我搞明白他们的规划之后，”说着伸出一根大拇指，抿着嘴的脸上满是佩服，“就是一个‘服’字，太牛了！”陈阳眨眨眼，看着他问道，“怎么个牛法？”杨勇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然后放下快子，抽出张纸巾擦了擦嘴，这才对着陈阳说道，“如果汪阿姨公司能够实现这个规划，那个时候，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从种子，到餐桌’，你说牛不牛！”随后也不管陈阳有什么反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本来嘛，汪阿姨公司就是搞肉菜生意的，最开始撇开了小菜贩子，直接从批发市场拿货，我们自己包装自己配送，放到生鲜店里售卖，后来呢，听你的意见，我把杨三叔找了过来做采购经理，我们又撇开了大批发商，直接去找农业公司，或者农场拿货，再后来，我们开始跟一些地方谈合作，就像西江县，人家专门给我们开辟农场，出产的东西直接送到我们仓库，还有大姑爹，就因为我们需要土鸡蛋，他就跟养殖户谈合作，用定向养殖的方式给我们提供土鸡蛋，”说到这里，杨勇抬起头看着陈阳，突然嘿嘿一笑，说道，“我特么到那天才搞明白，原来这就是产业生态，通过我们一家公司，往上，能够影响到批发商、农场，甚至是一个地方的农业发展政策，往下，能够影响到老百姓的菜篮子丰不丰富，花的钱是多是少，吃的好不好、健不健康。”陈阳眨眨眼，点了点头，“然后呢？”“然后就是‘产业引导’啊！”杨勇轻轻一拍桌子，对着他说道，“产品也是有很多品种的，有的口感好，有的气味好，有的吃个口感，有的能耐饿，别的不说，单单一个玉米，你知道有多少种么？”陈阳立刻摇头，“不知道。”杨勇摆出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嘿嘿笑着比划了一个手势，“有九百多种。”“啊？”陈阳瞬间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不会吧？”杨勇嘿嘿一笑，又拿起快子夹菜，同时笑道，“九百多种是把所有的品种全部算上的说法，要按类别分，玉米也有九种，就这九类玉米，有的适合做爆米花，有的适合磨玉米面，有的又适合煮着吃，如果放到店里面，哪种会更好卖呢？”不等陈阳说话，杨勇便看着他说道，“其实哪种都好卖，关键是看用什么样的价格，什么样的方式卖。你要把爆裂型的玉米做成爆米花，一桶卖五块，绝对比电影院的好卖，水果玉米可以煮着吃，玉米面可以跟米饭一起蒸，不同的品种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反过来，就跟工业品订制一样，我们也可以根据不同的市场需求，去向农业公司和私人农场订制农产品，甚至可以细分到具体的品种，”杨勇端起酒杯灌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脸上已经满是血红，显然已经有些上头了，他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到了这一步，再往上行不行呢？”陈阳想了想，正准备点头，就听见杨勇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正色说道，“当然可以，怎么做？种子培育！我觉得这种水果玉米还不够嫩，就可以委托农业公司培育口感更好的玉米，我觉得这种辣椒口感不错，但就是太辣，市场容度不够高，也可以委托农业公司，培育口感清脆但是一点都不辣的大辣椒，这些品种被培育研发出来之后，我可以跟研发单位一起推广种植，不仅能自己进货了卖，还能让他们卖给其他客户，卖到其他市场，这就是‘产业引导’！”杨勇是越说越兴奋，干脆连菜都不吃了，意气风发地比划着双手说道，“往上，我可以找农场、找地方、找农资公司、找种子公司合作，往下呢？除了汪阿姨生鲜店，我还可以找食品公司合作啊！汪阿姨生鲜店是卖生鲜不假，但总的来说，还是围绕餐桌做文章，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守着‘生鲜’两个字不放？”听到这话，陈阳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想着，蔡亚萍他们到底是给杨勇出了什么馊主意？不过，他的话有一点说的对，围绕餐桌做文章，这一点是没错的，还不等他继续发散思维，就听见陈阳说道，“你是去过国外的，国外超市有一种‘预制菜’，你知不知道？”预制菜？陈阳呆呆地点了点头，顿时明白创未来给汪阿姨公司增加的业务范围是什么了。杨勇见他点头，便继续说道，“既然你知道，那就好办了，我们公司做的是肉菜生意，那么除了卖生鲜产品，能不能把肉菜加工成成品，或是半成品，既能方便顾客，又能开拓市场呢？我觉得完全可以！”杨勇说着将双肘撑在桌子上，对着陈阳说道，“预制菜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半成品，就是把所有的菜都洗好切好，你买回家以后，打开包装就能直接下锅，或者随便用水冲洗一下就能下锅，另一种是成品，这个就跟西江开发区的食品公司，生产的西江小龙虾、西江牛肉、梅菜扣肉这些产品一样，工厂已经把所有的主菜、配菜、调料都已经放好，甚至都已经做熟做烂了，你买回家之后，打开包装倒进锅里，热了就能吃。”杨勇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半成品我们现有的生产线就能做，但是成品就需要委托熟食工厂加工，或者我们干脆自己成立一家熟食企业，这是什么？这还是‘产业生态’、‘产业引导’。”杨勇说着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张开双臂对着陈阳笑道，“创未来给我画了好大一张饼，但是从这张饼里，我看到汪阿姨公司切实可行的发展方向，我觉得这个规划有搞头，所以这段时间就在考察食品厂，你觉得，我们是委托熟食工厂更好，还是自己直接投资一个食品加工厂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