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致清幽的书房,一尊貔貅香炉之中有极淡的青烟升起,几不可察。
而书房之中,有两人,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房内侧,一位年轻女子则站在书房外侧,虽然同在一个屋子,但是却好像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正是陆凤亭与陆仙语父女两人。
“在泰稷学宫待得如何?”
“那些儒生最是口蜜腹剑,我儿聪慧,可别着了那些腐儒的道。”
陆凤亭带着一脸笑容,对陆仙语嘘寒问暖,若是外人在这里看到这陆凤亭的样子,怕是连下巴都能惊的掉下来。这还是那位一怒而三州动的陆国公吗?
而面对这位大梁国陆国公的殷勤,陆仙语毫无反应,还没等陆凤亭说完,她便转头扫了大梁国的陆国公一眼,淡淡的说道:“有什么事直说。”
碰了一鼻子灰的陆国公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平日里谁见了他这位陆国公不是恭恭敬敬,论关系,哪怕是当朝大梁皇帝都要叫他一声娘舅公。但是面对着面前这位亲闺女,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这双儿不是也快及笄了吗?最近太子欲立太子妃,若是.......”陆凤亭摸了摸鼻子,小心的说道。
然而话还没说一半,陆仙语面容便冷峻起来,转头冷然的看着这位陆国公说道:“陆凤亭,我不去管你在思鸿城有几个夫人、侍妾,有几个儿女。但你也别也别插手双儿的事情,双儿的事由我来管。”
见状,陆国公心中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忿怒,心中怒气就要爆发,但是当他看到陆仙语那坚定且冷然的眼神时,陆仙语这模样突然与心目中的一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满腔的怒火陡然消散了一大半,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歹我也是双儿的爹。”陆凤亭缓慢的说着,语气之中似乎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陆仙语望着陆凤亭看了一会,突然素手轻抬,只见桌子上的一本书突然无风自动,哗啦啦翻起书页来,等到了某一页突然停住,然后就看到四个墨色的大字竟然飞出了书页,径直朝着陆凤亭而去。
望着飞来的黑色墨字,陆凤亭岿然不动,然后就看到四大墨色大字径直往陆凤亭身后的一只半人高的古色古香的牡丹花瓶去了,四个大字飞到花瓶上印在了上面,缓缓的消失不见。
“春秋策?”陆凤亭看着陆仙语,惊讶的说道。
“等双儿及笄之后,我会带她去泰稷学宫。”陆仙语缓缓说道。
陆凤亭眼神微微复杂的看着陆仙语,一言不发。
“若是没事,我先走了。”陆仙语说罢,便朝着书房外走去,也不等陆凤亭回复。
等陆凤亭隔着窗户看着陆仙语走出小院。
而这个时候,在阴影之中佝偻老人缓缓走出,然后走到了陆凤亭身后的那只花瓶之中,伸出一根手指朝着花瓶微微一弹,如预想之中的花瓶破碎并没有出现,反而有在触碰到花瓶之前,有一道反震之力传出。
老者见状脸上露出几分惊愕,五指伸出,朝着花瓶抓去。
花瓶之上突然出现了四个墨色大字,竟然艰难的挡住了老者的五指。但是在老者的攻击之下,这四个字并不能持久,原本漆黑的墨迹眨眼间便变得极淡,最后倏忽然的消失,而老者的五指也稳稳地抓住了花瓶的瓶檐。
老者眼神有些复杂的收回手掌,而在他掌心有一点已经干涸的墨迹。
“果真是春秋策,先天境的‘画地为牢’竟然就有如此威力。”
“儒家近些年来虽然依旧是学宫之主,但是无圣人坐镇,免不了被诸子百家蚕食,本来还没有大碍,但是最近风波四起,儒家怕是也有防患于未然之心。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愿意让大小姐接受亚圣传承。如此一来,怕是我梁国要出现第一位女大儒了,不过若是让天下杏林孺子知道这件事,怕是又要引起轩然大波。”
佝偻老者看着掌心的一点墨迹感叹道。
“轩然大波?”陆凤亭看着面前少了四个字的书页笑着摇了摇头。
“梁家那边怎么回复?”佝偻老者又问道。
“从我陆家嫡系儿女之中挑选一位送去大梁。”陆凤亭沉声道,沉思片刻,又问道:“龙雀楼怎么样了?”
“三州的龙雀楼分部剿灭了一十七座,还有一座提前得了风声,逃走了。不过,我们发现了龙雀楼似乎和南蛮万巫门似乎有些关联,这次发现了有几名万巫门的巫师,不过都被他们逃跑了,他们有灵台境的高手,根据线报他们已经流窜到了渝州,围捕他们的人死了五名先天高手,有两名灵台境高手措不及防也被他们偷袭受了轻伤。”佝偻老者神色凝重的说道。
而闻言,陆凤亭神色也凝重起来。
龙雀楼不过是一个民间组织而已,不足为惧。
但是这南蛮万巫门却来头不小,与益州军大战数十年的南蛮百族虽然都是松散的部落,但是他们却有一个主心骨,那便是这万巫门,几乎所有的南蛮部落都听命于这个万巫门。
“仲叔你亲自去一趟。”陆凤亭说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等明日我就出发。”佝偻老者点点头。
“走的时候把鹿营带过去吧。”陆凤亭又道。
“鹿营就不必了,让他们待在益州吧。有渝州军协助就足够了。”佝偻老人笑着说道。
陆凤亭摇了摇头,“带上鹿营,速度能快些。这一趟速去速回,不管能不能抓到,三个月立刻回来。”
佝偻老者点了点头。
鹿营是陆家的精锐死士,每个人都是后天巅峰的武者,不过因为不畏死,又练习阵法之术,一什十人哪怕是对站上先天武者也能牵扯住,而一营人在阵法的加成下甚至能够困住灵台境高人。
不过陆家的底子也远不止这些后天巅峰的死士这么简单,所以佝偻老者也丝毫不担心自己带走鹿营会对陆家有什么影响。
陆凤亭微微摆了摆手,佝偻老者心领神会。
约莫十几息后,房间之中寂静一片,只有窗外阵阵虫鸣声传来。
陆凤亭望着眼前空出了四个字的书页有些出神。
......
月色皎洁,一阵萧瑟寒风拂过,坐在八角亭中的有些微醺的陆文不禁打了个寒战。
带着几分醉意的陆文看着对面丝毫没有醉意的陆芝双,只觉得一阵无奈,心中暗想这练武只之人的酒量都这么大吗?
从刚才开始,陆文与陆芝双两人落座,便一言不发,只是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
这个世界的酒度数低,不过这陆芝双的带来的酒却香醇无比,陆文喝着也痛快,不过度数再低,几杯下肚,依旧觉得头脑昏沉。更别提本身在书塔之中背了十二本书浑浑噩噩了。
“只怕是能够记下来五六本书都是好的。”陆文无奈的想着。不过所幸这次陆家书塔之行最重大的收获便是,至于这十二本书也只是个添头罢了。
而反观陆芝双,却是眼神明亮,几杯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这让陆文不禁心生羡慕。
不过陆芝双手中的这一壶酒并不多,两人你来我往几番,这一壶酒便见底了。
“喝。”陆芝双朝着陆文遥遥举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陆文见状也跟着一饮而下。
陆芝双拿起酒壶准备给自己满上,但是右手倾斜,酒壶却只流淌出几滴来,这让她顿时大为不满。
陆文看着她,也不好出口说什么,人人都有苦恼,而每个人的苦恼又不相同,陆文所苦恼的就是想要踏入武道,而这在于陆芝双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世家小姐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同样的,陆芝双的苦恼在陆文眼中也不一定能够理解。
不过看着眼前对着酒壶一脸不满的陆芝双,陆文算是缓了口气,总算能够回去研究了。然而在他的惊诧的目光之下,只见陆芝双不知道从何处又摸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酒壶,然后将自己的杯子满上,然后把酒壶推给愣在原地的陆文。
看着被推倒眼前的小壶,陆文一边有些绝望的举起酒壶给自己倒酒,另一边则用眼神余光打量着陆芝双,想要探究出她究竟是从哪里摸出这壶酒的。
两人推杯换盏,很快这一壶酒又快见底了。
看着陆芝双摇晃着空酒壶,陆文有些紧张的看着她的双手,生怕她再掏出来一壶酒。
不过这次陆芝双似乎也没有喝酒的欲望了,将手中酒壶放下,她转头看着月色下的春神湖,一言不发。
“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陆芝双的声音突然想起。
被问了措不及防,陆文稍微一思考便一本正经的回道:“为陆家的富裕强大而奋斗。”
话音刚落,陆芝双便扭过头来,用微微迷惑的眼神盯着陆文看了几息,然后说道:“你这小贼的话若是十句能信五句也就好了。”
陆文微微一笑,举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酒,他是个比较喜欢说真话的人,不过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