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好大的狗胆!堂堂天潢贵胄,居然做出如同街头泼皮一样的聚赌事情来!朕真替你们害臊!”
御书房里面,黑压压的跪了一大堆人。
他们都是刚才被抓赌的宗室子弟,景和帝看着一堆熟面孔,忍不住就发了脾气。
只不过景和帝的性格不是杀伐果断的那一类,所以他只是骂人,并没有让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底下跪着的宗室子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他们都不搭话,免得被骂得更厉害。
景和帝骂了一会儿也累了,坐在椅子上才开始打量起了御书桌上被缴获的物件。
那一摞金元宝他没有什么兴趣。
大康朝目前的财政很宽裕,又才成立不到一百年,所以宗室人口并不算多,负担不大,给予宗室子弟们的俸禄自然很丰厚。
但这群熊孩子敢拿金元宝出来赌博,那么就得承担后果,等下家里来人领回去的时候,自然是要缴纳十倍罚金的,看他们还这么挥霍无度不!
旁边的是一叠散落的木牌,上面绘有各种花纹图案,还有一些奇怪的标记。
这就是赌具了?
景和帝虽然不赌,但是他却晓得室内赌博的器具一般就是骰子、牌九、叶子牌,而这薄薄宽大的木牌,怎么看都不像是窄窄的叶子牌啊。
他试着拿了一片起来,只感觉非常的轻薄,捏在手里还有一丝柔软的感觉,然后景和帝又拿着两边往中间捏了捏,发现这块木牌居然能卷起来,却并没有破裂。
此时景和帝才有了点兴趣,开始用了大一点力气,把木牌翻转折叠。
“啪嗒!”
反复的蹂躏之下,木牌一下子就断裂开来。
景和帝不动声色的把木牌放下,沉声的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们怎么用来赌的?……柳铭璟,你来说!”
铭璟便是里面最为健硕的那个男子,二十来岁的他,再也没有先前拍桌子的霸气,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犹豫了半天,他才战战兢兢的开口:“回陛下,这……这个,臣不知!”
“不知道?”景和帝失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想着包庇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吗?”
或许是因为不愿意出卖人,也或许是因为自重身份的缘故,反正柳铭璟就低下了头,没有再回答。
景和帝冷哼了一声,“来人啊,把柳铭璟拖出去,重打十大板!”
门口侍立着的小宦官们赶紧跑了过来,将柳铭璟给架了出去,但出去之前,他们却望向了景和帝背后站着的一个中年太监。
中年太监不动声色的微微摇了摇头,他们这才放心大胆的出去办事儿了。
既然老祖宗发话了,那么这十大板肯定是不能落在实处的,小王爷只用受点皮肉之苦便行。
“啪!啪!……”
他们打人就在御书房门外,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女子们还好一点,但男人们却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他们都是天潢贵胄,虽然和当今圣上已经隔了两三代了,但仍旧身份尊贵,哪里吃过什么苦?
柳铭璟从小喜欢耍刀弄枪,打磨身体,壮得跟牛一样,十大板打在他身上算不得什么,打在自己等人身上,那可怎么得了?
十大板很快就打完了。
柳铭璟又被架了回来,仍旧跪在原处。
然后景和帝才又问道,“现在你们之中谁肯告诉朕,这东西谁做的了吗?”
“回陛下,是裕王世子柳铭淇做的!”马上就有人回答了。
“就是那个丢下你们,独自逃跑的柳铭淇吗?”景和帝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一群晚辈的伤疤。
这一次柳铭璟都有点咬牙切齿起来。
漂亮的八姑当然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是的,陛下。扑克牌是柳铭淇发明的,玩法也是他发明的,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搞出来的!”
八姑一开口,旁边的一群人马上来了个落井下石。
“是啊,陛下,柳铭淇一开始骗我们说玩游戏的!”
“他本来说打牌玩,没想到后来就开始压钱了啊!”
“我们是被他鬼迷心窍了,罪魁祸首还是柳铭淇,请陛下明鉴!!”
景和帝看着一群乌合之众,不觉是摇了摇头。
他的眼睛落在了这些木牌上面,道:“那么这个……扑克牌,到底是怎么个玩法?上面这些奇怪的花纹图案,又是怎么回事?”
八姑既然都出卖了柳铭淇,也不再讲究了,“陛下,请允许臣女为您讲解。”
“好,你过来吧!”景和帝冲她招了招手。
八姑名叫芷雨,是睿王的女儿,受封为县主,也就是景和帝的侄女儿,跟柳铭璟和柳铭淇是堂姐弟。
对待侄女儿,景和帝自然没有那么苛刻。
八姑到了御书桌前,随意拿起了一张牌,“这是黑桃五,陛下您看得出来这五个黑色桃子吧?这就是这张牌代表的意义,扑克牌从2到10,然后上面是JQKA,A是最大,又代表着1,一共黑红梅方四种花色,再加大鬼小鬼,便凑成了一副54张的扑克牌。”
“五个黑色桃子我能看见,但单凭图案来区别,是不是太费力了一点?”景和帝道,“不是应该简洁明了,才能让那些没读过书的平头老百姓们更加容易上手吗?”
“哦,这里是有写数字的。”八姑指了指图案左上方和右下角,“这就是5。”
“五?”
景和帝看得皱眉,“柳铭淇发明的数字?”
“对!”八姑把13张方块找了出来,“这是A,也是1,这是2……”
景和帝顺着她的指点瞧过去,琢磨了一阵,干脆拿来一张纸,把9个数字和JQKA写了下来,却是越发的不懂了。
他干脆不去想,问八姑道:“你们觉得这些奇怪的数字容易懂吗?”
“一开始还是不习惯,但是看得多了,觉得它们比起我们平日的数字来,要简单得多。”八姑也是胆子大的人,眼见着皇帝不生气了,就也拿过另一支毛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下了一串数字,“您看,如果是同时写数字,我写完了这种新数字,他们写的寻常数字,恐怕还只能写一半吧?”
景和帝笑着点了点头,指向了纸上的前面两个数字,“这是什么?”
“0和1。”八姑道,“我问了柳铭淇,他跟我说的。”
“好。”
景和帝挥了挥手,“下去继续跪着。”
八姑的大眼睛充满着不敢置信:“陛下,我这不是将功补过了吗?”
“谁说的?”景和帝板起了脸,“你们聚众赌博,败坏宗室的名誉,我得处罚你们!”
顿了顿,他道:“女孩子就算了,打十下手心就好……剩下的人,全部和柳铭璟一样,打十大板!”
“啊?”
八姑苦起了脸,却又不敢反驳。
底下的一群宗室子弟当然同样不敢反驳,可脸上的凄惨之意却是显于言表。
只有柳铭璟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是马上景和帝就发现了,他随口就道:“柳铭璟也一起!”
“啊!?”
柳铭璟这下子不服气了,“陛下?臣不是刚才受罚了吗?”
他胆子素来很大,连皇帝都敢顶嘴。
景和帝没有和他计较,只挥手示意宦官们叫侍卫进来,将这群熊孩子拖出去行刑。
片刻之后,外面哀嚎声一片,哭喊声不绝。
景和帝也是有恶趣味的人,听着声音在御书房哈哈笑了起来,“活该!”
旁边的随身大太监赵寿微微一笑,“陛下,一群小孩子喜欢玩闹,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值得您多在意。”
景和帝微微颌首,低头看了看桌上的一堆东西,忽然递出了自己的玉佩道:“赵寿,去宣柳铭淇即刻进宫!”
“遵旨!”
赵寿也不问为什么,马上双手捧着玉佩走到门口,对一个宦官传了命令。
宦官接下玉佩之后,立刻带着几个千牛卫侍卫去了。
大康朝宫廷严令,在夜晚皇宫大门落闸之后,直到第二天凌晨,除非有皇帝的明确指令或者信物,否则任何人不能进出。
违令者
斩!
转过头来,赵寿望向坐在御书桌前的景和帝,发现他有些出神的拿着一张纸看。
看来,这一次裕王世子捣鼓出来的东西,很有点意思啊!
赵寿一边琢磨一边回想起了裕王世子柳铭淇。
在他的印象中,柳铭淇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宗室子弟。
论聪明文雅多才,他比不上礼王世子铭观。
论武力强壮,他也比不上现在正在外面挨打的怡王世子铭璟。
柳铭淇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喜欢胡闹的少年,不大惹事,但听说因为顽皮很是被裕王妃揍了几次,前几个月还因为去河里捞鱼而差点溺亡。
想来也只有他这样喜欢折腾的人,才能发明这种新的赌博方式吧!
可是很显然,这些东西里面蕴藏着的道理没有那么简单。
依照赵寿伺候了景和帝三十来年的经验来看,显然这位聪明的皇帝从中看出了点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到底是什么呢?
赵寿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
注:皇帝在公开场合中,也不每次都说“朕”、“寡人”,比如中,记载为始皇帝求长生药的卢生等人逃跑后,始皇帝对众臣说:“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
宋朝则更为奔放,如过继来的孝宗找高宗谈论收复中原的事情,高宗回答:“大哥,我百年之后再议此事可否?”他不但自称“我”,对于儿子也可以称呼“大哥”,今人听到非要懵比不可。
但说起来还是唐朝最牛,记载,“玄宗泣曰:‘四哥仁孝’……”唐玄宗说的四哥,可不是他哥哥,而是他父亲、高宗和则天皇帝的第四个儿子睿宗李旦。
因此可以看出来,古人在称呼上,真没有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严苛的称呼规矩,一般都是朱重八开始的,清代更是巅峰。
另外,太监在唐代初期是代表着官职,是正常人,在此以后也是代表着等级高的宦官,而宦官则是我们熟知的小太监、跑腿的杂役。故本书称呼其有权势的为太监,普通的为宦官,望诸君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