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相间的猫头鹰在枝头上咕咕鸣叫,飞蛾覆在玻璃窗上,企图能再靠近烛火分毫。夜露使脉络愈发清晰,萤火虫的微光宛如流星最后的挣扎与哀嚎。
四名食人魔魔法师盘坐于木屋四角,他们绝对不愿再见证有谁性命堪忧,更不愿再被族长亚历桑德罗骂得狗血淋头。
巨型岩石摇篮开启,那颗宛如婴孩般大小的巨蛹被克莉丝汀揽入怀中。或许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刻,她才能放心与自己的亲人安心厮守。
缕缕烛光透过门缝涌出,布姆与六花待决定了未来旅途路线后,也难得放下一切烦心事,难得享受起私人时光。
那柄在芙洛伊公国购买的木梳精美无比,其上更是雕刻着玫瑰纹饰。六花吸溜着咖啡,可其内却不像克莉丝汀那般,而是投入了大量蜂糖。
“耗费生命之力,确保我在那梦境中安枕无忧,虽然这种行为十分感人,但你今后却也决不可再做了。”
木梳缓缓下滑,缕缕银丝反射着烛光。布姆从未在乎过什么权势与高人一等,只愿能与六花长相厮守,只愿自己可以能陪伴对方更多更多。
然而此刻布姆眼前的这些银丝,却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脏。六花从诞生便开始付出,黑牢那夜的疯狂、西塞高庭的濒死、冻土大陆的傲视冰霜、低语森林中与暗精灵女王较量。
可布姆却始终未能展现出他身为兄长的气量,别说什么保护对方,就连手中的黑木法杖都是六花赠送的礼物。
“那哥哥是喜欢如今的六花呢,还是喜欢曾经那满头的深紫色?”六花没有回头,但她的肩膀却开始微微颤抖。
六花没有布姆那些想法,因为她与那只母虫契约兽一样,眼中只有自己的“主人”。无论是布姆曾经打算抛弃自己,亦或者与大剑师阿奎罗的死战,再到抵达精灵大陆,暂居于食人魔部族。六花觉得布姆才是她的一切,是她每天睁开双眼后最希望见到的存在。
她不在乎自己那远古凶兽的身份,不在于自己仅仅是一只契约兽,甚至不在乎母虫契约兽的死活。因为最终她只需要布姆,也只会因布姆的喜好行事。
“挺好看的,比那深紫色的头发更加好看。若是露露还活着,若是丽贝卡没有离别,她们俩也一定会称赞这种美丽之物。”
布姆闻言笑了笑,随即毫不迟疑的回道。语罢,只见六花头顶的那撮呆毛一阵剧烈摇晃,其被无数银丝遮挡的小脸更是一片通红。
她因为自己这满头银发,曾尝试用桔梗汁水掩盖,曾枕着风信子的花苞入睡,曾收集了大量的矢车菊,也曾深入未知之地采摘过风铃草。
可最终六花却放弃了变回曾经模样的办法,因为这样才是她的真实状态,才是她最习惯的模样。
只不过她却也十分在意哥哥的评价,因为无论是谁,都应该不会轻易接受如此大的改变。最终这件琐事便成为了她的心结,知道今晚布姆坦言毫不在意。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自己的头发变成白色。六花,你付出了太多太多,今后再遇到事情,一定要悠闲考虑自己,能答应哥哥么?”
布姆再次开口说道,随即停下了梳头的动作。六花的体温悄然传入掌心,那股独特的香气被温度蒸腾弥散。
布姆是个很现实的人,因此自然没有六花那些胡思乱想。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自己实力弱小造成的,无论是六花那满头银发,亦或者二人先前的种种经历。
木梳再次缓缓移动,那些银丝则宛如溪水般穿梭其中。布姆只觉得自己心如刀绞,甚至连右手都开始微微颤动。
“哥哥,你已经很久没给六花梳头发了,认真一点哦,绝对不能偷懒耍滑。”六花轻声说道,但语气却显得十分柔弱。
她最喜欢的并非什么白糖糕,更不是与那只大肥虫子玩耍。六花始终只喜欢布姆一个人,始终只喜欢与对方私处的短暂片刻。
但在那坎坎坷坷的旅途中,她最习惯的则是默默瞧着布姆入睡,默默在清晨准备早餐,默默在烛火熄灭之际清点物资。
累,很累很累!这种生活不是六花内心最期待的,可却是最真实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不得不被动改变自己的初衷。
然而这样就好,这样或许才是最完美的结果。因为六花喜欢看布姆吃光自己烹煮的食物,喜欢凝视着对方修炼,喜欢在那些魔力荧光下咀嚼零食,亦或者翻看言情小说。
六花的实力放眼整个世界,都是可以被称之为“天才”的存在。然而她的心愿却显得微不足道,显得令世人讥讽嘲笑。
但这就是她,这就是她的夙愿。无论自己是什么东西,无论自己的实力如何强大,在布姆面前,六花始终都是对方的傻丫头,傻到可以随便消耗大半生命之力,傻到宛如仆从般任劳任怨。
“我如今已经成为高阶魔法师,暂时闲得很,如果六花喜欢的话,哥哥今后会不厌其烦的‘骚扰’你。但丑话可说在前头,六花绝对不能嫌弃哥哥。”
布姆闻言一愣,随即右手紧紧握住了木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布姆愈发觉得自己太亏欠六花,一心只在乎自己的魔法等阶。
然而布姆却忘了自己与六花早已灵魂融合,他这种心悸瞬间传达给对方,六花的表情也不再轻松。
“哥哥呀,只有你强大了,才能更好的保护六花呀!只有你成为那不朽的巅峰强者,六花才能活得很久很久呢!”
“六花喜欢如今的生活,喜欢哥哥每天窝在房间修炼,喜欢克莉丝汀姐姐的与世无争,喜欢那只大肥虫子的阿谀奉承。”
“这样就好,让一切都归于平静吧!六花不希望自己在乎的人受伤,不希望再见到哥哥露出那种表情,更不希望克莉丝汀姐姐深陷绝望之中。”
六花一边说着,便反手握住了布姆的手。那份力道令布姆龇牙咧嘴,可他却努力回应,竭力回应着对方的心愿。
烛火最终化成一缕烟雾,月光也再难穿透窗帘。布姆将六花揽入怀中,鼻息喷吐向那些银丝,而那若有似无的香气也同时涌入鼻腔。
六花蜷缩在布姆怀中,头顶的那撮呆毛微微摇晃,一张小脸通红得好似篝火。她嗅着那些从布姆身上散发出的味道,随即缓缓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