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嗡鸣、翠绿、冰冷、徐徐微风。剥离之花不断抽取着生命之力,那巨型花苞愈发鼓胀,同时也愈发娇嫩欲滴。
芦苇、平原、烈阳、城墙、青石板路。皮靴在地上踩出了两行脚印,黑袍取代了皮甲,其上的花瓣纹饰璀璨夺目。
死寂、雕塑、暗巷、男孩、黑木法杖。往事一幕幕浮现,只不过没有了那熙熙攘攘的人潮,没有了那白糖糕的甜美诱惑。
因为灵魂部分融合的缘故,六花在不知消耗了多少生命之力后,最终进入了布姆的“大魔领域”。这种事情别说克莉丝汀了,就算那些“十二魔兽”都不可能做到。
然而六花现在对此却毫不关心,她可没有那些杂念,更不会在意自己是否能比肩巅峰强者或“十二魔兽”。终于见到了哥哥,这才是六花破涕为笑的理由,才是她焦脆小脸上的异像。
但部分灵魂融合虽说可以心意相通,但却不可以再对方的梦境里凝聚实体。小手穿过了布姆的身体,六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的扭过头,但在布姆的梦境里,又哪里能见到克莉丝汀。
最依赖的哥哥宛如一具尸体躺在青石板路上,新伙伴克莉丝汀也没了踪影。六花的灵体微微颤抖,这是被她深藏于心底的恐惧,是当年被丢弃在黑市垃圾桶时的后遗症,是布姆曾经那冰冷无情的瞳孔。
翠绿色的生命之力始终从六花掌心涌进布姆体内,既然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那这么做总归不至于坏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布姆始终没有任何打算苏醒的迹象,而六花的灵体却愈发虚幻。
“哥哥呀,其实六花更喜欢那种热热闹闹的生活呢。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咱们再多找几个同伴好不好嘛?”
“克莉丝汀姐姐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冰冷,她不止一次偷偷给人家盖被子,并且还将许多许多好吃的让给六花。”
“哥哥,你说句话呀,是不是六花又做错了什么,若非在亡者峡谷时馋嘴,哥哥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
“什么狗屁高阶魔法师,六花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哥哥每天都陪在六花身边,每天都吃六花做的食物,每天都对六花唠叨个不停。”
六花张了张口,但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这些话她只能窝在心里,只能复杂的盯着布姆,只能无助的闭上了眼睛。
生命之力的输送越来越缓慢,甚至就连灵魂融合也出现了松动。六花很清楚,她即将返回现世,即将“再次”失去哥哥。
然而就在此刻,六花额头那朵花瓣魔纹却暴发出了刺眼的光芒。那是种不容置疑的绝对威能,是足以撼动一切众神的力量,是凌驾于所有法则之上的存在。
“或许这才是六花真正的样子吧,也不知道哥哥瞧见后会不会取笑人家。”
“哥哥呀,六花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不过我还是会在现世里等你出来,或者与你一同前往英灵殿。”
六花的身影最终消失不见,而布姆则微微睁开了双眼。时间倒退回几分钟前,六花因陷入绝望而挣断了束缚着她的一条枷锁,那碎裂满地的铁屑拼成成一朵花瓣,其上布满魔纹。
翠绿色光芒冲天而起,顷刻驱散了迷雾,将大半城墙化为齑粉。生命共享!这是六花独有的秘术,就连那尘世巨蟒兄妹也不能领悟。然而这一辈子只能使用一次的能力,却宛如儿戏般落到布姆身上。
作为远古凶兽,六花的寿命可以说堪比日月星辰。然而一旦施展了“生命共享”,那她与布姆的灵魂则会完美融合,可另一方面,她的寿命则会呈现出断崖式的缩减。几万年很长很长,但对于“无限”而言,则显得微不足道。
并且消除“生命共享”副作用的唯一途径,便是受术者也成为不朽的存在。这对于资质平庸的布姆来说,似乎永远也不能企及。
最后一个魔纹溃散,处于灵体状态中的六花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又吐出了无数口鲜血。然而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微笑,那是再次感知到布姆心跳的悸动,是挽回对方生命的喜悦。
然而“生命共享”一旦完全施展,却也不再受六花控制,即使身为施术者,也不能忤逆这种情况。布姆作为一个高阶魔法师,所能承受的生命之力极其有限。因此那些不断喷涌而出的本源之力,仿佛婴孩般在空气中盘旋,竟不知该去往何处。
“还真是可惜了呢,如果你们能返回我体内,人家也不至于就此消散。”六花缓缓抬起左手,笑着望向那些游离在身旁的翠绿光芒。
她话虽如此,但却没有任何后悔。并且布姆已然痊愈,苏醒不过时间问题,自己的付出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灵体越来越稀薄,可外泄的生命之力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六花咧了咧嘴,随即好奇的望着眼前之物。
这是一颗卵,一颗足有将近五尺来高的巨卵,一颗由那些过剩的生命之力凝聚而成的异物。
六花感觉这颗卵十分亲切,似乎对方与自己血肉相连,似乎对方宛如活物般正笑着看向自己。
“如果你能听懂人话,如果你也讨厌这里,那就跟我走吧。”六花将左手搭在巨卵之上,随即灵体彻底消散于无。
无尽的黑暗再次向远方舒展,六花并没有返回现世,而是出现在次元空间内。花海依旧,小院从未改变,她靠着那颗唯一的古树,眼中浮现出潭水的宁静幽然。
“我本就是个契约兽,因此绝对不会拥有自己的伙伴。不过你也算我的一部分,是我生命之力的结晶。”
“哥哥有六花,克莉丝汀姐姐也有大肥虫子相伴,你还是暂时待在这里好了,全当是一种纪念。”
六花说罢,随手将那颗巨卵丢到花丛里。白芒闪烁,她化作一团光球返回现世。次元空间里再无任何响动,只剩下巨卵那宛如呼吸般的荧光流转,以及古树枝条的诡异轻摆。
视角归于现世,归于六花施展“生命共享”之际。原本默默守护奇妙屋的克莉丝汀猛然睁开双眼,并且马上换回了母虫契约兽。那股力量击溃了她的所有猜测,甚至连维系三层魔力护罩都十分吃力。
心中生出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克莉丝汀皱起眉头,目光锁定向奇妙屋的出口。布姆如今已然昏迷不醒,若六花再出现什么麻烦,那叫克莉丝汀如何抉择。
“跟我进去,这里已经不是咱们能掌控的了。”克莉丝汀拍了拍母虫契约兽,随即一主一仆并肩向奇妙屋走去。
而在千里之外的幻境森林中,原本正享受阳光浴的巨狼芬尼尔,也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股夹杂着些许悲凉之气的暗影威压冲天而起,直叫身旁的芙蕾斯塔冷汗淋漓。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伤势复发么?”芙蕾斯塔一脸焦急的问道。
“太草率了,你虽强大,但也不能如此任性妄为!”巨狼芬尼尔没有理会女儿,只见他将头扭向了微光森林方向,确切地说是月湖边的奇妙屋内。
然而他却也并未再有什么举动,这是他的处事风格,更是尊重六花的体现。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外人或许会指指点点,但说到底也不能代替对方做出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