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跳下城墙,向三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少年耳边生风,单手拎刀,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脚下扬起一片沙尘。
此时唐洪、孔孝东、孔孝先三个人正打得激烈。刀光闪闪,每一刀都是奔着对方的要害而去。
暗夜中,这样的搏杀显得格外凶险。
刀上有血,或许看不清,可空气中,却已经弥漫起血的味道。
唐洪是为了出人头地,不惜下狠手坑害门阀家将。
而孔氏兄弟看穿唐洪的恶毒之心,决定与他来个鱼死网破。即便将来门阀罪责他们殴杀门阀公子之罪,也不能让这个恶毒之人得逞,到时候让自己含恨九泉。
即便是死,也非杀你不可。
三个人,三把刀,三匹倒在地上挣扎的战马。
月色下,这个小规模的战斗,反而是今夜最关键的一战。
唐洪的刀,果然不凡,刀法纯熟而精湛,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突然一个冲击,就能把对面两个人打散。盯住一个,连下杀手。
唐洪是六品下的战力,孔孝东是五品上,孔孝先最低,只有五品下。
通过场面来看,孔孝先明显吃亏,无论是力量、速度、刀法,照比唐洪都明显逊色很多。
反倒是孔孝东,能与唐洪正面硬抗几下,而孔孝先只能从侧面或者背后下手。一旦唐洪反扑,孔孝先就狼狈后撤,只有招架之功。
可是唐洪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孔孝东的身上。
他在清除自己的竞争对手,而孔氏兄弟当中,孔孝东更具有竞争力。
此时陈牧距离他们还有不到十丈的距离,突然蹲下身子,躲到了石头后面。如果这是白天,那块石头根本遮不住陈牧,但是夜色却让他融入到黑暗之中。
陈牧觉得,现在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因为孔氏兄弟两个人打一个,自己再跑上去帮忙杀唐洪,这个结果并不会让陈牧获得最大利益。最多能算个锦上添花。
可如果此时孔孝东被唐洪杀死,这时自己再跑出去救孔孝先,那才叫雪中送炭。
陈牧静悄悄地等着,盯着三个人厮杀。
渐渐的,以一敌二的唐洪有些被动,显露败相。
陈牧一皱眉。
这不是陈牧希望看到的。
就在这时,一阵兵器碰撞声从远处传来,陈牧扭头一看,西边有梁军败兵跑了回来。敌军在追,不时还能听到射箭的声音。
这一幕不能让别人看到。
不光是陈牧,其实在场的四个人,都不希望这一幕被别人看到。
时间紧迫,陈牧悄悄摘下背上的弩机,拉开弓弦,搭上箭矢,瞄准孔孝东。
可这时,原本被动的唐洪,却突然爆发出一股血勇之气。原来刚才他的败相是一计,待孔氏兄弟以为他不行的时候,他突然连续反杀,一刀砍中孔孝东的肩膀。
孔孝东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唐洪跟上一步,一刀刺向孔孝东腹部,孔孝东就地打滚躲过。
孔孝先轮起大刀砍向唐洪。
唐洪躲过一刀,不顾孔孝先,继续用刀刺杀在地上打滚的孔孝东。
在唐洪眼里,只要干掉孔孝东,孔孝先根本就不值一提。他们之间战力相差两级,就好像大人打小孩一般有把握。
可这时,必死无疑的孔孝东却突然迎着唐洪的刀爬了起来,在唐洪的刀刺穿他肚子的同时,孔孝东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唐洪的刀柄,伸出另外一只手还想抓唐洪的肩膀,却被唐洪躲过。
孔孝东大喊:“孝先,快杀了他!”
孔孝先咆哮一声,轮起三亭大砍刀,砍向唐洪的脑袋。
唐洪拔不出刀来,干脆撒手。
孔孝东两腿一软,跪倒地上,头猛地一低。他的尸体被刀柄撑着,竟然就保持着这样跪立的姿势死掉了。
陈牧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丢下弩机,拎着陌刀向前走去,越走越快,奔跑,冲向唐洪。
孔孝先根本就不是唐洪的对手,如今孔孝东死了,他连招架的能耐都没有。
虽然唐洪赤手空拳,可他依然砍不到唐洪。
唐洪趁机把绑在小腿上的障刀拔了出来,突然发狠,冲向孔孝先,一刀刺向孔孝先的眼睛。
孔孝先大惊。
民间谚语,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当长兵器失去距离优势的时候,孔孝先突然丢掉三亭大砍刀,伸出手,一手掐住唐洪的手腕,另一手掐住了唐洪的脖子,同时抬起一脚,踢向唐洪的小腿。也不知孔孝先的鞋尖藏着什么机关暗器,一脚下去,竟然踢断了唐洪的腿骨。
腿严重变形,唐洪惨叫一声,身体猛地向一侧倒去,可这时他却伸手掐住孔孝先的脖子,拽着孔孝先,二人一起倒地。
二人滚在地上,互相扼喉,掐得眼珠暴突,布满血丝。
虽然唐洪断了一条腿,可是凭借战力的优势,只要掐住孔孝先的脖子,后者根本无法挣脱。
而此时,孔孝先凭借两腿健全的优势,骑在了唐洪的身上,一只手掐着唐洪握着刀的手,一只手死死掐住唐洪的脖子。
二人僵持在了一起。
唐洪的嘴角渐渐泛起笑容,因为他自信,孔孝先掐不过他。
孔孝先已经有些精神恍惚。
这时,唐洪凭借一条腿的力量,就把被孔孝东翻到身下,反而骑在了孔孝东的身上。
这时,陈牧走了过来。
距离二人还有一丈的距离。
陈牧放缓了速度,一步一步走过来。
唐洪发现了陈牧,顿时眼中放光。可这时他被掐住了脖子,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给陈牧使眼色,好像是在说:“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杀了他!”
“噗”一刀。
刀从唐洪的肋部刺入,足有一尺。
这时,梁军的败兵跑了回来,距离陈牧还有不到一箭地。
夜色下,他们一定看不清这边发生了什么。
在没到酒泉城重弩射程之前,匈戾人不肯放过梁军的败兵,他们依然在癫狂追杀。
而孔孝先被掐得两眼发花,即便唐洪已死,他还掐着唐洪的脖子不松手。
陈牧丢下刀,低身,掰开孔孝先的手,背起孔孝先往回跑。
敌军在后面紧紧跟随,尤其当他们发现梁军军官的时候,更是发了疯似的往这边冲。
这时孔孝先略微缓醒过来,一阵猛咳。可即便如此,孔孝先依然在说话:“陈牧,我就知道……咳咳……没看错你。以后咱们……咳咳咳……是兄弟,咳咳咳……亲兄弟。”
即便是如此危险的境地,孔孝先还能说出让人肉麻的话。
可见这个人中毒太深。
或许他认为,这是一个“转被动为主动”收买人心的绝佳机会,却不知陈牧比他的道行更深。
这也并不难理解,孔孝先是大户人家少爷出身,从小儿锦衣玉食,他能放弃优越生活,跑到战场上杀敌,已经算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再指望他人情练达,恐怕有些苛求。
陈牧不回应他,只是闷头向前跑。
其实孔孝先除了脖子被掐得很疼,他身上并没有其它伤,缓过气来以后,他从陈牧身上跳下来,两个人一起往回跑。
凭借他们的速度,普通士兵根本追不上。
这时听到北城头上,传来张瘸子的喊声:“快,大家都上来,咱们的兄弟被埋伏啦,正往回跑吶!快看,陈都尉跳下城去,营救我们的兄弟啦!快放吊筐,放吊筐,准备弓弩,掩护兄弟们!他吗的,都给我快点!”
陈牧暗笑瘸子机灵。
这时候不怕被人看,反而是看的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