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南正勋经历过四次改变了生活轨迹的事件。
姜胜熙离世,被南载灿收养,被原公司开除,为家里清还债务。
他以为自己的生活应该不会再像坐过山车那样了。
专心打磨好演技,管理好身材,踏踏实实做一个值得信赖的演员、模特。
孝顺养父母,照顾妹妹。
最好能在不超过三十五岁的时候,和喜欢的女人结婚。
有两个可爱的孩子。
简单平淡地活到老,安静地走完这一生。
见到姜胜熙的时候,可以心满意足地告诉她:“母亲,我这一生过得很幸福。”
构想得很美好,可是现实却不给他慢慢实现这一整套构想的机会。
第五次事件让他的生活从此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那一天的天气并不算晴朗,看着雾蒙蒙的,似乎是想要下雨。
拿着一束白色的百合花,一身纯黑小西装,南正勋缓缓走在生母安眠的墓园里。
今天是剧组休假的一天,南正勋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懒觉,然后悠哉悠哉地就出门了。
本来是没有什么目的性的,开着车散散心就好。
只不过去买咖啡的时候,在店里看到了一对母子。
年轻的妈妈和五六岁大的小男孩。
以及一块小小的蛋糕。
小男孩用小叉子叉着一口的分量,抻着胳膊要喂给妈妈。
那位母亲柔和的眼神让南正勋想起了姜胜熙。
曾经,她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小小的南正勋,吃下了那一口南正勋递过去的蛋糕。
在那个屋塔房里,相依为命,努力地活着。
虽然过往的记忆越来越碎片化,越来越模糊,但某些事情就像是刻在骨子里,过去多久都不会忘记。
比如这样的画面;
比如那块姜胜熙视若珍宝的怀表;
也比如姜胜熙在最后时刻告诉南正勋的那些话。
母亲希望他务必是一个正直的人。
母亲拜托他不要对未来失去动力,拜托他不要失去生活的希望,拜托他坚强。
那是南正勋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不仅有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而且还有一个之前完全不知道的哥哥。
母亲用了“求”这样的词,希望他不要恨那两个人。
这就是母亲最后的心愿吗?
南正勋记得,说到这里的时候,姜胜熙的声音已经快要听不清了。
握着南正勋的手,姜胜熙就这么走了。
那时,南正勋的世界里只有孤身一人的自己,和一块母亲的怀表。
一步一步迈上台阶,南正勋看了看手上的百合花,叹了口气。
最近总是会想到姜胜熙,睡梦里也能看到生母的身影。
这也是他为什么稍被触动就决定来墓园的起因。
或许,是母亲想念他了。
“那个人是……”
姜胜熙的墓碑刚刚进入视野,南正勋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
知道这里的人,除了南家四口人以外,就只有李宣美了。
南载灿今天还在公司工作,裴孝珍还在家里安养,南佳恩还在学校里。
李宣美这个时候也应该是在东国大学的某一间教室里。
所以,这束花只可能是出自于眼前的这个人。
“您好?”
走到这个人身旁,南正勋骤然觉得有几分眼熟。
“你好,南先生。”
摘下墨镜,沈恩勉的眼神稍作晃动,立刻平复了下来。
没有想到会正巧在这里遇到南正勋。
在母亲面前,遇到弟弟。
母亲,是你在保佑我吗?
是你在指引我和泰亨吗?
捏了一下手指,原本还在为怎么和弟弟相认而发愁的沈恩勉,突然觉得心里有了底气。
仿佛是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在他的背后轻轻推了一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沈部长。”
虽然心有疑惑,但南正勋还是眉眼温和地笑了笑,向沈恩勉微微鞠躬。
毕竟,那束花是这个人给母亲的。
“不知沈部长来这里,是……”
略微挑眉,南正勋收住话尾,把疑问抛给了沈恩勉。
他不认为铉空家族会有人安眠在这个墓园里。
“来看看这位故人。”
伸手比向墓碑,沈恩勉的目光始终落在南正勋的眸子里。
那是耐心的、亲和的、又小心翼翼的目光。
“您认识她吗?”
南正勋顿时感到诧异。
沈恩勉的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太多,怎么会认识母亲?
“我认识她,也不认识她,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她。”
把墨镜收起来,沈恩勉看着墓碑,语气轻轻的,就像不愿吵醒一个睡熟的人。
南正勋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勋,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自顾自地说着,沈恩勉就像和认识了很久的朋友说话一样,直接称呼了南正勋的名字。
“您请讲。”
南正勋从来都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
“我在找我的弟弟,他从小就不在家里住,我知道他曾经过得很不好,现在想劝他和我回家,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他说,正勋你有什么办法吗?”
重新把目光投向南正勋,沈恩勉的眼神愈发明亮,那是怀抱着希冀的眼神。
“把您的想法告诉他就好,如果他是您值得好好对待的人,那么只要真诚就好,他总会明白的。”
交浅不宜言深,南正勋对铉空家族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对沈恩勉为什么突然说这种隐私的话题更是摸不着头脑。
他认为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没有什么好交流的。
按着心里的疑惑,他只是给出了一个空泛的答案。
低头笑了笑,沈恩勉再抬头时,向南正勋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那么……”
是属于兄长的、亲近的笑容。
“泰亨,你愿意听一听我的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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