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广荣咕咚咕咚灌下一瓶啤酒,反而觉得更加烦躁了,气冲上咽喉,打了个嗝,随手把空酒瓶子狠狠摔进海中。
“荣哥,您洪福齐天嘛,这次就当出去旅游散心,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到时候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船夫好像看出了邓广荣心中的烦躁,陪着笑说。
这人说话尽管是奉承,但是奉承的很没有水准,从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邓广荣心里看不上这种人,
不过此时没必要表现出来,既然是偷渡,和船老大搞好关系总不是错。
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尽量表现出‘你说的我愿意听’的表情,说:“喂,以前少见,怎么称呼啊?在联公乐,跟边个大哥?这次你一路上安排的不错,等我回去,打招呼照顾照顾你。”
“荣哥,我一个开船的,贱名入不得你大人物的耳朵。”船夫挠头,呵呵一笑,配合他常年在水面上奔波,风吹日晒导致的水锈黝黑皮肤,显得十分憨厚,说:“我一直在海上讨生活,之前跟鲨鱼炳,炳哥的。”
“鲨鱼炳啊?”听到这个名字,邓广荣本能就有些不爽,
这帮老头子,做事一个比一个躲,要钱一个比一个凶,遇到麻烦,一个比一个油滑,
尤其是这次,若不是被鲨鱼炳说了那些难听的话,自己未必会冲动做出后来的举动。
“是,我很小就跟着炳哥混,讨生活了。”船夫低着头,从后面看着邓广荣的后脑勺。
“难怪混不出头,炳叔那个人不行,没胆量没头脑,这样,等我回来,给你安排一些其他的事,你既然对水面上的事熟悉,以后交给你一些水路生意。”
邓广荣大咧咧的说,赤果果的‘收买人心’,通过贬低鲨鱼炳来抬高自己,然而却忽视了船夫言辞中流露出的两个极为重要的信息:
很小就跟着炳哥混,这说明,是炳叔的铁杆;
鲨鱼炳在联公乐辈分高,而船夫却叫他炳哥,说明他们是同一辈人物,那在船夫面前,邓广荣自己,包括联公乐目前的一线大哥,其实全是晚辈,没有他资格老。
和这样的人说话,却好似向对一个才出来混,什么都不懂,满脑子只想着出人头地的热血白痴古惑仔一般?
刚说完,就觉得腹中一阵绞痛,
“我靠!妈的太凉了,我去上个厕所。”邓广荣扶着船帮就要起身。
“荣哥,哪里会凉,你这是药性发作了。”船夫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老样子,憨憨厚厚的说。
邓广荣脸色一变:“药?什么药?!”
“哎,炳叔说了,你当坐馆这些年呢,社团非但裹足不前,还为了你充面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冤枉钱,大家都很不满意。其实花点钱也就罢了,社团嘛,赚了钱就是花的,你是坐馆,怎么花,你高兴就好。可是呢,你真的不该到处得罪人,为了一点点小事,和整个警方搞成仇人。”
船夫的语气,像是一个长辈,在耐心的教育晚辈,又带着几分同情和悲悯,悠悠的说道:“那个林家俊是什么人,连你和炳叔都摸不清底细,我们在警方的关系也说不清,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的背景深不可测,你看看人家和联胜怎么做的?再看看洪兴又是怎么做的,洪兴黎胖子也是堂口大佬,光天化日被林家俊开枪打断一条腿,就是因为那个姓黎的女人,结果呢,蒋天生非但不报复,反而把黎胖子赶走。这才是能屈能伸嘛。”
顿了顿,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因为说得太多而有些干涩的嘴唇,望着邓广荣,终于露出一抹狞笑。
“我们出来混,为的是咩啊?难道是为了逞强好胜?为了面子?错!是为了赚钱,为了能活下去!你这样搞,到最后,你活不下去不重要,还拖累整个社团活不下去,那不好意思,炳哥说了,死你一个,好过死整个联公乐。所以呢,你刚才喝得啤酒里,我放了一些药,让你好上路。”
“靠!你敢向我下毒,找死啊你!”
邓广荣又惊又怒,豁然站起,就要拔出腰上的枪,可腿脚一软,胸口陡然一阵烦躁压抑,好像有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狠狠砸在胸膛,哇得一下,吐出一大口血来。
这一口血吐出来,他腹部如同火烧刀砍,痛到肝肠断裂,哪里还有力气去摸枪,只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向船舱方向,颤声的叫着随着他一起跑路的几个亲信小弟。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还是他声音太小,船舱里毫无动静。
“那几个人呢,当然是陪你一起上路,他们先走一步,在那边等你,炳叔说了,你这个人最爱面子,到哪里都要前呼后拥,到了下面,当然也要有一群小弟,这样才不寂寞嘛。”
船夫一弯腰,轻松的拿走邓广荣腰后的枪,然后一手轻松按住他,在他身上一阵搜刮,好像水匪一般,将他身上的钱包、手表、金子钻石首饰配饰之类的东西全部刮得一干二净,
然后扛起邓广荣,朝海中丢下。
“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邓广荣临死之前,有气无力的问。
“做咩啊,都要死的人了,问这么清楚做什么,我这个人很迷信的,现在告诉你名字,只怕我以后睡不好觉。荣哥,后会无期。”
船夫说完,手臂肩膀一用力,噗通一声,将邓广荣丢入海中。
海面上有浪,连水花几乎都未泛起一个,邓广荣就沉入了海中。
船夫伸出头看了眼,确认邓广荣一定死到不能再死,这才回过头,冲船舱大声说:“我靠,你们躲在船舱里看戏啊?这家伙重得好像猪一样,居然都不出来搭把手,靠,阿叔我今年也五十几岁的好不好!”
船舱里一阵骚动,几个同样浑身水锈味十足皮肤黝黑的汉子,拖着三个袋口紧扎的麻袋出现,麻袋里还不断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
这些船夫熟门熟路,手脚利落的用铁丝箍紧麻袋口,又绑上大石头,没有半分犹豫的挨个丢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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