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闷闷点了点头,道:“晓得了。”
织霞仙女轻笑道:“这小猴子,当真有些可爱。”
小竹低垂着头颅,双目之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自己乃是名震四方的“花果山境通臂妖神”,在此女面前却一直被唤作“小猴子”,心神深处忍不住涌起一阵阵的屈辱之感。
可经历了方才之事,小竹已经知晓这织霞仙女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此时只得将愤恨之意暂且按捺了下来。
“小猴子,事不宜迟,即刻随我进入东海。”
织霞仙女轻拂纱袖,一道七彩霞光凝聚而出,直接将小竹笼罩在了其中。
“我……”
小竹神色怔然,还不曾反应过来,便被那霞光覆住,彻底掩去了身形。
通臂猿猴眸光沉凝,朝着织霞仙女道:“据我所知,东海七大真宫之内存在着数位混元真玄之境的玄海境神将,仙子此去还需多些小心,毕竟我一直都被囚禁在此,根本无法出手相援。”
织霞仙女笑道:“这些玄海境的天兵天将都是些酒囊饭袋,绝不可能察觉到我的气息,我所担忧的是,若是直接进入东海,有可能会被花果山境与夜伏天境的大能发现。”
玄海天境摄守东海,夜伏天境执掌东海之畔的诸多陆境,此处的花果山境亦是早被夜伏天境所渗透,花果山境的境主上神更是被封为“胜神州花果山境极东镇海大天神”,与之沆瀣一气,做了夜伏天境的走狗。
通臂猿猴将那满是裂纹的龟壳取了来,道:“无碍,这尊‘极东镇海大天神’已经有些着了魔,整日里不出水帘洞天一步,这龟壳送予你,持着此物,可以安然无恙地进入东海。”
织霞仙女拿过龟壳,细细端详一番,道:“那我便去了。”
瑰美的七彩霞光弥漫之间,霓裳仙女的身形已是消散在了此处。
通臂猿猴倚靠在石凳的石背之上,笑道:“境主上神,看够了么?”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其身前凝聚而出,冷哼一声,道:“若是被两大天境察觉到你的小动作,我便直接把你丢出去挡灾。”
通臂猿猴面上的笑意愈加浓郁,道:“莫要忘了,你也是花果山境的生灵,若不是‘他’,你无法成道。‘他’欠那敖广龙君的因果,你同样逃不掉。”
那模糊的身影逐渐散去,只余了冰冷的声音在岩洞之内回荡:“若非如此,我方才就将那个瑶池圣境的贱婢一巴掌拍死在了此处!”
通臂猿猴敛去了笑意,神色之间流露出些许慨叹,道:“至了如今,我反倒有些佩服于你,当夜伏天的狗,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
海幕凝仙瀑倒悬,七彩琉璃不夜天。
东海琉璃天幕之底,小竹有些得意,道:“想必你从来都没有来过此处,可曾见过这般浩瀚瑰美的玄奇盛景?”
“你这小猴子,当真是见识浅薄,”织霞仙女摇头轻笑,“我久居瑶池圣境,甚么玄奇之景不曾见过?快些取出你的妖神令牌,莫要耽搁了正事。”
小竹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那块篆刻着“花果山境通臂妖神”的夜伏天令牌,却忽然下意识地怔了一怔。
织霞仙女有些疑惑,道:“小猴子,你怎地了?”
小竹略一沉默,苦笑道:“我的天境天庭‘妖神’神阶,也是夜伏天境所敕封,如此说来,我岂不是也算夜伏天境的狗?”
织霞仙女失笑道:“你在说甚么胡话?这浩茫无尽的三界众生,又有几人能够事事称心如意?屈居人下,并不算憋屈。只要你相信,有朝一日自己当真能够扶摇而上九重天阙,无论结果如何,都能算的上是道心不浮。”
沉吟片刻,她又道:“即使是那搅动三十三天天庭,名撼天地的灵明石胎,曾经不也做过豢养天马的弼马温?”
小竹蓦地抬起头来,眸光之中泛起莫名的神采,道:“我也能像‘他’一般么?”
织霞仙女摆了摆手,笑道:“当年‘他’封了‘琼霄玉宇天境境主暨蟠桃园摄掌天尊齐天大圣’,巡临瑶池之时,就连‘瑶池上圣娘娘’都需与其见礼,你怎敢与‘他’相比?”
小竹喃喃道:“瑶池圣境的‘统灵无极上圣娘娘’,乃是那位不知名尊贵存在的无数化身之一,竟然会与‘他’见礼……”
瑰丽光晕流转之间,织霞仙女伸出七彩纱袖,拍了拍小竹的头,道:“还入不入东海了?”
“我晓得了。”
小竹回过神来,急忙催动那块“通臂妖神”的天境令牌,在无穷无尽的东海琉璃天幕之底融出了高及数丈的迷离光门。
织霞仙女化作七彩霞光涌动而过,直接卷起小竹,没入了光门之中。
数息之后,一尊巡守妖灵行至了此处,望着东海琉璃天幕之底那缓缓缩小的迷离光门,神色有些疑惑,道:“巡境司似乎并未收到离境诏令,到底是哪位妖神擅自离境?”
此言落罢,他便取出了一块令牌,欲要直接将其催动。
咣!
一道妖光横贯而至,直接将那天境精铁铸就的令牌打落在了地上。
巡守妖灵望着数丈之外的高大身影,显然认出了其来历,神情有些惊恐惧畏,道:“大妖神,我方才……”
“拿好你的令牌,滚。”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巡守妖灵不敢多言,低下身子捡起令牌,忙不迭地逃离了此地。
那高大身影在此处静立了半晌,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开去。
其狰狞神甲的肩膀甲胄之处,篆刻着两个小字,代表着花果山境的最高权柄所在之处。
水帘。
……
东海,第二真宫。
临波水府,绥河之境。
四周的暗流翻滚奔涌之间,季月年住了脚步,轻轻皱起了眉头。
就在方才,其心神深处有着一丝极为危险的征兆诞生而出,这一丝征兆之前从未有过,乃是在数息之前忽然出现,极是突兀。
“这种感应之力……”
季月年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瑰美玄异的三色般若通幽真火燃烧而起,细细感应着自己密密麻麻的因果之线。
不知过了多久,季月年散去了指尖的三色火焰,神色愈加沉凝,轻声道:“因果之线并未增加,依然绝大多数都通往不知名之处。”
他并不知晓,那个远在北俱芦洲的青灵石胎,竟然会在阴差阳错之下,真正苏醒在了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