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
光影扭曲之间,谢裳自灵泉山巅化虹而至,落在了季月年的身旁,其神色之间尽是震骇。
季月年稍稍侧头,朝着这尊三灾太乙真境的生灵望来。
谢裳此时全无平日里的镇定自若,强自定了定神,道:“若我的感知不曾出错,小殿下这数十年来可是在炼融心火?”
“谢裳大圣不必这般慌张,若是有事,但说无妨。”季月年并未起身,而是转过头去,继续凝望着月轮背面的璀璨星河。
谢裳的神情似是有些自责,道:“若是早知小殿下在此摆弄心火源力,我数十年前就应当出言阻止!心火乃是神魂本源之上燃起的火焰,万万不可轻动!”
季月年坐在湛蓝光幕边缘,轻声道:“此话怎讲?”
谢裳走到他身边,低头望着他指尖的三色火焰虚影,面色愈加难看,道:“竟是足足三道心火!小殿下,我不知你使用何种方法将其炼融,可我却知晓,此后我等危矣!”
季月年神色微冷,道:“谢裳大圣,你有话直言便可,无需作出如此惊惶之态。”
“小殿下有所不知,心火乃是神魂本源,勾连着生灵这一世的所有神魂气息,若是将其脉络打乱,极有可能会在生死灵薄之上有所映照,届时若是惊动了幽冥酆都,后果不堪设想!”
谢裳望着季月年席地而坐的背影,沉声道:“如今小殿下已经真正勾连了离恨的本源,若是小殿下陨落,我也会随之崩灭,此事实在是有些……”
季月年站起身来,打断了他,轻声道:“幽冥酆都?”
谢裳点了点头,目中露出极为明显的忌惮之意,道:“幽冥酆都负责掌管众生寿数,只有修至三灾太乙真境,才能将神魂挣脱出生死灵薄的束缚,在三灾太乙真境之下,任何生灵的神魂气息都逃不开生死灵薄的摄掌,因为在你上一次轮回往生之时,你的真灵烙印便在幽冥酆都走过了一圈。”
季月年却是微微摇头,将指尖的三色火焰催动的愈加剧烈了些,道:“谢裳大圣,可我在幽冥酆都之中,并无真灵烙印存在,那生死灵薄,只怕管不到我。”
“绝不可能!”谢裳斩钉截铁道,“任何生灵都是真灵渡过六道轮回往生而来,诞生了此世的神魂之后,这才有了此生灵的存在。这世间只要存在一个生灵,其必定是通过幽冥之境往生而至!”
季月年摆了摆手,道:“此言乃是谬论。”
谢裳怔了一怔,道:“怎地就是谬论?莫说是我,即便是曾经的敖丙殿下、敖离公主,也是在上一世的神魂陨灭之后,真灵渡过了六道轮回,往生至东海真宫之中,从而自真灵之上诞生出了此世的神魂,拥有了尊贵无比的身份。”
顿了一顿,谢裳又道:“倒是偶尔有些例外,譬如似玄阴神女一般的天生神灵,其神源乃是天生地养而生,与寻常生灵的真灵有些不同,一旦陨灭便是真的陨灭,无法下境轮回往生。不过此种尊贵的天生神灵,从头至尾都不在生死灵薄的管辖范围之内。”
季月年略一沉默,轻拂袖袍,凝聚出了一只小兽的虚影,道:“此兽乃是天象源力化生而出,它可曾有着真灵?”
谢裳细细地看了看那小兽虚影,道:“此物乃是神通造物,并无真灵存在,自然也没有轮回往生的资格,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关联?”
似是沉默了许久,灵泉村的边缘只余了静谧。
季月年眸光之中有些难言的惆怅,轻声道:“这小兽虚影是神通造物不假,可谢裳大圣,你又焉知季月年不是他人手中的神通造物?”
闻听此言,谢裳直接呆怔在了原地。
“小殿下,此言有些……”
数息之后,谢裳缓缓开口。
季月年侧过头来,望着谢裳的眼睛,道:“我早已察觉到自己与常人的不同,常人的神魂崩毁,真灵早被附近的鬼府吸摄了去,可我的神魂反反复复崩毁数次,真灵却从未察觉到下境轮回往生之感,若是每一次都用敕水神印的护持之力来解释,未免有些牵强。”
玄黑袖袍轻拂,季月年走到谢裳身侧,轻声道:“寻常生灵的神魂极是脆弱,一旦崩裂便极难恢复,而我的神魂却仿佛真灵的依附之物,每一次崩碎之后,都可以极为轻易地恢复如常,更何况……我的真灵深处还蕴藏着许多古老的记忆,即便当真是大能的神通造物,也并不算稀奇。”
其袍袖之间,有着瑰美绝伦的般若通幽火缭绕而起,自身前环绕而过。
“以此观之,我的真灵从来都不曾走过幽冥酆都,那生死灵薄,管不到我。”
季月年的身影逐渐远去,其声音却是极为清晰地传入了谢裳的耳中。
谢裳脸色变幻之间,又喜又惊,心绪复杂至了极点。
其喜的是,幽冥酆都的生死灵薄若是当真管不到季月年,敕水神印便会安然无恙,自己亦是不会存在陨落之忧。
其惊的是,季月年的神思如此可怕,竟然可以凭空猜测出如此之多的隐秘,若是当真有大能在背后布局,其真正的用心估计早已被季月年猜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季月年从来都不曾表露出此种心绪,前时让谢裳这里将其看轻了许多。
此时季月年执掌离恨,而谢裳的神魂枷锁与离恨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勾连,已是再无退路可言。
谢裳望着季月年远去的身形,喃喃道:“三色心火,不入幽冥。这位小殿下,当真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其心神深处,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真心臣服的想法。
不臣服也没有办法,离恨之上的形势已定,季月年一旦陨落,那毫无感情的离恨器灵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抹杀。
如今季月年绞杀了归白露,却将自己留了下来,显然自己对其而言还有着许多用处。
二劫大圣与三灾太乙真境之间虽然仅仅只隔着一道怖风通幽之劫,可二者之间的差距却如同云泥之别一般,庞大到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