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空山脉的天穹暗了下来,极天之上的金红大日隐去了踪影,凛冽的罡风呼啸,重重叠叠的灰暗云层疯狂翻卷,昭示着黑暗天幕的降临。
数十道浩荡神力扭曲而现,元衍城隍尊神、江宁城隍尊神以及玄明城隍尊神等诸多地界城隍皆是现身于此,俯视着陷空山脉核心之处的无底洞天,神色沉凝。
江宁城隍尊神冷笑一声,道:“元衍城隍,都是你治下那太御圣宗惹的祸!若是湮灭之力爆发出来,极北边陲数十地界生灵涂炭,我等只怕少不了在诛神天剑之下走一遭!”
元衍城隍面色复杂,道:“我也不知那太液竟有如此胆魄,此事是我疏忽了。”
正神神灵乃是天地敕封,其职责便是护佑地界生灵,若这数十地界当真湮灭化灰,这些城隍尊神的下场定会极为凄惨。
徐山城隍尊神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是无用,我等只有催动神印,先行将此事上禀巡守极北边陲的护法天神,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多多少少撇清一些干系。”
诸城隍互相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无底洞天。
太液真人身周的气势愈加可怕,黑白双目之中的光芒璀璨炽目,其目光扫过之处,任何物事都湮灭成了微尘。
与此同时,跪倒在地的洛絮已经阖上了双眼,只有眉心之处环绕着的漆黑光圈微微颤动,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太液真人一掌抓在洛絮的头颅之上,嘶哑着声音道:“以因果劫力助我蜕离肉体凡胎,真灵升华破劫而出,便在此时!”
轰!
其真灵气势极尽升华,终于破开了最后一层屏障,真正破入了阴阳渡境。
恐怖的是,就在太液真人破境之时,那小巧的漆黑光圈刹那间便涨大了无数倍,漆黑的虚无瞬间便淹没了整座大殿。
太液真人险之又险地御起阴阳渡境生灵的因果之力,在那黑光临身的前一刻堪堪遁入了虚无之中。
就在那漆黑虚无即将吞没陷空山脉之时,天地仿佛静止了下来,一道银白神光于无声之间刺破黑暗,撕开了重重暗沉云层,将无底洞天映照的如同白昼。
诸多地界城隍皆是面露敬畏,纷纷拜了下来。
一尊银袍神灵俯视着无底洞天,伸出手掌虚虚一握,那停滞的虚无漆黑便急速缩小,最终化作一团精纯至极的黑芒,乖巧地落入了银袍神灵手中。
那银袍神灵收起黑芒,又伸出一根手指,朝着虚无之处轻轻一点。
轰!
太液真人身着雪白道袍的身形跌落出来,狼狈无比,待到抬头望见了那尊如天一般耀眼的银袍神灵,忍不住心神狂颤,拜倒在地,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
北俱芦洲极北边陲的护法天神,与地界城隍有着本质之上的不同。
所谓“天神”,便是名录天籍的天地神灵,乃是三十三天天庭天诏敕封,才可称之为“天神”。
不知过了多久,暗沉的乌云散去,天地大亮,诸多地界城隍才敢稍稍抬起头来,朝着高不可测的天穹看上一眼。
江宁城隍尊神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沉声道:“元衍城隍尊神不见了。”
一侧的徐山城隍尊神目光有些复杂,道:“虽然极北边陲的护法天神亲自降临,止了劫数,但元衍城隍毕竟要为此事背负诸多过错,此时只怕已经被削了神体、剥了神印,化作灰灰去了。”
江宁城隍尊神低头望着一片死寂的无底洞天,道:“此洞天却是有些可惜了。”
诸多城隍尊神皆是沉默。
湮灭之力吞没了陷空山脉,波及了小半个白夜洞天,还不曾来得及彻底爆发,便被极北边陲的护法天神收摄了去。
元衍地界,太御圣宗。
玉台境。
“掌宗真人,除却正在雪玉峰休养的陈通玄之外,陷灵殿一百一十五尊生灵尽灭,其中包括通明圣子季月年、落音圣女蚀星以及太阴圣子悬剑等六山圣子圣女,如今当务之急,便是重新择定六山圣子尊位。”
“掌宗真人,三境底蕴受到重创,元衍地界诸多势力元气大伤,除却太御圣宗之外,元衍地界之内的神海蕴灵之境生灵已经不足十指之数。”
“掌宗真人,元衍地界二十三个势力共同前来觐见,欲要求取巨量灵物资源。”
“掌宗真人,陷灵殿带走了元衍地界七成核心力量,如今诸弟子心气坠至低谷,太御圣宗六山三境濒临瘫痪,急需神海蕴灵之境的执事长老稳定局面。”
“掌宗真人……”
……
玉经天狠狠将手中的玉符摔在地上,一甩袖袍,玉案之上密密麻麻的数十块玉简四散而落,清脆的哐啷之声不绝于耳。
“掌宗,掌宗,太液真人!你便留了如此一个太御圣宗给我掌么!?”
……
通明宫阙。
季无书立于水渊之上,极是细心地擦拭着季月年平日里使用的玉案。
季衍缓缓行至季无书身侧,神色有些诡异,低声道:“大公子如今已经陨落,长老大人,我等不如趁着太御圣宗还不曾剥夺其圣子尊号,在这宫阙之中大肆掠夺一番,然后遁离此处如何?”
季无书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平静,道:“大公子待我等不薄。”
“那又如何?其如今毕竟已经陨灭!”季衍神情有些激动,“季无书!莫要以为叫你一声长老,你便可以凌驾于我之上!不要忘了,按照骨龄来算,我是你的族兄!”
季无书转过身去,擦拭着玉案的另一侧,低声道:“莫要在此处露出如此丑态,你若再敢继续喧嚣,我便即刻下令将你贬为杂役,如若不信,你大可一试。”
季无书乃是季月年亲命的通明上宫执守长老,权柄极重,如今六山圣子虽然陨灭殆尽,形势却终究不算明朗,此时在通明宫阙之中,季无书的命令依然可以得到执行。
季衍极为清楚地知晓这一点,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恨声道:“你有种!”
此言落罢,其便直接跃下阶梯,离开了水渊宫阙。
季无书低头擦拭着玉案,微微低垂着头,看不清其表情,只是其紧握的指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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